作者：虹星
“走，回庇护所。”沈秋迎着沈佳佳的目光说道，她竟有力气迈开脚步了，只是走路的姿势莫名带着点优雅。
不像孩子气的沈秋了，倒是像……那个侦探。
这回不愿迈开脚步的人变成沈佳佳。
“你知道你回去会面对什么吗！”沈佳佳很想大声地数落沈秋，但又怕声音传到那辆渐行渐近的庇护所的车上，于是沈佳佳的音调扬得很高，又在风中支离破碎了。
“被绑在手术台上，被剖开身体，将每一块不属于你的部分切下去！直到你的身体营养供应不上，衰竭而死！和凌迟没有区别！”
脑内的01还没走，和血眼系统打成一团。沈秋甚至怀疑自己头部一半的疼痛都来自两个系统之间
的战斗。
沈秋叹了口气，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系统在打架的缘故，身体被怪物同化的进程居然稍缓。
于是，她按照心意抱了抱她姐，沈秋这才感受到沈佳佳在发抖，总是一往无前的姐姐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
我可真是个混蛋。
沈秋骂了自己一句，但还是拉着沈佳佳一步一步向返回庇护所的专车走去。
“姐，我已经长大啦。相信我，”沈秋说，她的气息稳定，变成了安慰人的一方，“我还从来没有失败过呢，无论是人生还是游戏。”
庇护所的专车驾驶位的玻璃降下来，赵睿明伸着脖子朝他们焦急地喊，“小秋，佳佳怎么了？受伤了？！”
果然，直觉是对的。
因为担心沈佳佳，赵睿明竟一结束游戏场，便率先独自驾车来接她们了。
沈秋在看到车上除了赵睿明一个人没有后，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你还笑得出来？”沈佳佳觉得沈秋的状态已经开始不对了。
“对不起。”沈秋立刻端正态度，光速道歉。
只不过沈佳佳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
沈秋把沈佳佳放到副驾上，自己独自坐到后座。
赵睿明在心里暗道沈秋还算有眼力见，却发现这姐妹之间的气氛确实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游戏场里吵架了还是受伤了？”赵睿明试图缓和这可怕的气氛，“小秋你怎么又惹你姐生气？”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气氛非但没缓和，反而更加可怕。
沈佳佳终于不堪重负，捂住脸发出一声啜泣。
沈秋正在研究后座的座椅构造，也没说话。
赵睿明傻眼。
过了一会儿，沈秋摸出车上的纸抽，憋出一句：“我道歉了嘛，别哭啊……”
赵睿明瞪了沈秋一眼，他发现问题在沈秋身上，“到底咋回事！快点说，不然回去写检讨！”
“我俩遇到S级游戏场了。一场游戏一百人，死了九十八个，就我俩活下来了。”沈秋开口就是王炸，她趁赵睿明没反应过来，“小明，你麻烦你按下第一个控制按钮。”
赵睿明的车划了巨大的S型，他差点没抓住
方向盘，“死了这么多人？！”
S级游戏场！想想就危险极了！
赵睿明这次随机到的是A级游戏场，要不是他提前加训了，差一点就折在里面。
沈佳佳将脸转向窗外，表情更差了。
“第一个控制按钮。”沈秋又提醒道，“这对你们和我都很重要。”
赵睿明还沉浸在震撼中，他梦游般按下按钮，发现前后座之间的空间升起金属栏杆隔断时才意识到不对，“等等，这是用来关押犯人的机制，你搞这个干嘛？”
这样一来，金属栏杆就将沈秋和前座的赵睿明、沈佳佳隔绝开来了。
沈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赵睿明，“就那么回事呗……”
赵睿明表情严肃下来，“你说清楚！你在游戏场里杀了无辜的群众？”
这是赵睿明能想到最严重的情况了，沈秋看着好说话又乖巧，实际上若是沈佳佳出了事，沈秋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进入末世一年多，这是赵睿明最直观认识到的事情。
“不是，”沈秋微微侧过脸，这才露出另一小半刚刚被她藏在发丝和阴影下的脸颊，“游戏机制就让一个人生还，所以我中了。”
她眼下的那一小块仿若眼睛的裂缝此时似睁非睁，下面隐隐有一点凸起，在裂缝的周围是不自然鼓起的青筋。
然而沈秋的形容仿佛她普通地中了个奖。
赵睿明从后视镜看了沈秋一眼，这回他的车真一头撞路障上了。
“我草！”
沈秋摸着脸感叹，“对吧，我也觉得很酷炫。”
赵睿明终于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为什么这么糟糕了。
庇护所的专车质量过关，一头撞在路障上什么事都没有。
赵睿明干脆熄了火，暂停了返回的举动。
因为沈秋的反应太过平淡了，赵睿明狠狠深呼吸几次，表面冷静下来。
但事实是，他掏出烟，点了好几次才成功点燃。
沈秋就坐在后座上静静地看着他。
第一个总是特殊的，沈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赵睿明第一个手把手带起来的异能者，虽然大部分时间沈秋这孩子都挺省心，但赵睿明还是把她当做了自己的责
任。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赵睿明肯定公事公办，但到沈秋身上，赵睿明却退却了。
“小秋，你知道你回庇护所会遇到什么吧？”赵睿明的嗓音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你……”
“我。”沈秋指了指自己，“你也知道我不回庇护所会变成什么吧？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任务单上的一个，这就有点恶心人了。”
“你说错了，我也可以现在对你就地处决。条例中有这么一条。”赵睿明冷声说。
沈秋笑了，“你下得去手吗，小明？”
赵睿明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手中的烟燃到尽头，几乎灼伤他的手指，赵睿明才猛然惊醒，狠狠地发动了车子！
“去他的游戏场！这都是什么世道啊！”他破口大骂。
漆黑的车向庇护所飞驰，庇护所越来越近了。
车里没人说话，小花用沈秋的手磨牙，使劲往回咽口水。
主人闻起来越来越香了……想啃。
沈秋低头，“胡闹。”
她却在想，直觉告诉她契机在庇护所，但是沈秋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呢？
赵睿明向庇护所打了报告，庇护所的实验室一早就站满了官方异能者和警卫们，准备好了控制住沈秋的各种器械。
他们早就见过了各种被怪物凭依过程中人类的状态，要么是歇斯底里攻击性极强，要么是失去意识直接在无声无息中完成了转换。
这次是A级异能者，相比情况要更险恶。不过，赵睿明传回的消息似乎是任务对象挺好控制的。
不愧是第七队的年轻队长，真有两把刷子。有的人默默将钦佩压在心底。
第七队的队员也来了，又一次游戏场过去，他们也减员了，有的人永远地留在了游戏场中。接到消息后，即使受了伤，队员们还是默默在研究所门前聚集起来准备见沈秋最后一面。
但这些第七队的队员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沈秋那个机灵又优秀的孩子呢？
黑色的车狂啸着在门口停下来了。
专业人员举着肌肉松弛剂和各种捆绑用具蓄势待发，他们想象过很多情况，唯独没想到是神志清醒的沈秋自己从车上走下来了。
身姿挺拔，一如往日。唯一的区别，她没有将随身携带的弓带在身上，小花也不见踪影。
沈秋就这么空荡荡地以无害的姿态走下车。
“嘿，手术台在哪？我自己去就行！”她笑嘻嘻跟那些熟悉的研究员打招呼，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沈秋干净的脸侧生出了可怖的眼睛，在她打招呼的时候，朝外的掌心也缓缓裂开新的缝隙。
“哦……”沈秋盯着手心那只眼睛停了一会儿，又笑开了，“还是尽快吧。”
拿着工具的警卫面面相觑，赵睿明拨开人群，厉声说道，“愣着干什么？带她去！”
沈秋向第七队挥了挥手，“朋友们，拜拜！”
又对赵睿明指指点点，“总是对我那么凶，这回别想让我写检讨！总之，这期间我姐就拜托你啦！”
沈秋走进了满是精密仪器的手术室，她躺在手术台上，大门紧紧关上了。
她头痛欲裂，嘴上不忘指挥着这些研究员，“我不能失去意识，不用上麻醉，对，先拿我手上这只眼睛开刀！”
冰冷的刀片划开沈秋的皮肤，沈秋面上一片镇定，内心却在流泪。
可疼死她了！契机到底在哪？不会她真的要进行物理驱怪吧，挖掉长出来的九九八十一只眼睛就能渡劫成功获得新能力之类的……
别玩她了。
手术进行了很久，三天后，这间手术室第一次有人活着出来了。
研究员的体力全部到了极限，而手术室里也一片狼藉，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
沈秋被隔离在坚固无比的无尘观察室中，她的一举一动都由专人监视，可谓毫无隐私可言。
她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几乎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包裹在绷带之下。沈秋掐指一算，她被挖了将近二十颗眼睛后，终于到达了平稳期。
她将近两小时没有长出新的眼睛，真是可喜可贺。
但沈秋也知道大约怎么回事，血眼系统和01在她脑子打架打到了高峰期，连带着入侵她身体的怪物都有些迟缓了。没想到01看着不声不响，真到实战能和血眼系统打得不相上下。
“还不走？”沈秋摸着滚烫的脑门，01再不走，她cpu可快要干烧了
。
01的信号若隐若现，[任务……未完成……要保护……宿主！]
沈秋不知道这个宿主指的是她还是藏于暗处的人，这不耽误她驱赶01，“别闹了，再打下去你得完，我也得完。”
血眼系统的攻击又来了，沈秋耳边听到来自01的巨大警报声，然后01又没有动静了。
观察室内环境简陋，沈秋坐在床上摸着脸发呆，她脸颊上长出的第一只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移除，无数信息流还在固执地往她脑子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