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辞辞
张老头听人说可以找银行贷款, 现在利率很低，便动了心思。
托了很多关系, 终于和银行的经理搭上了话, 今天中午张万里请人在悦来吃了顿饭。
张老头在家里等的焦急, 巧云和妯娌也有些担心，孩子们都懂事了, 知道大人们的心思, 因此特别乖巧的没有吵闹。
张万里喝的醉醺醺的回了家。
“王经理怎么说的, 钱可以贷下来吗？”巧云给他端了一晚醒酒汤，张老头迫不及待的问。
张万嘴角抿紧，摇了摇头。
家里人都很失落，张老头问儿子:“为啥贷不下来？”
“说是要有抵押，咱家什么资产都没有，万一还不上钱，人家拿什么抵债。”
杨万里有些无奈，其实这个时候的银行贷款审核并不严格，关系过硬或者有人担保的话轻而易举就能贷到钱，但他们家在这方面并没有人脉，贸然找人担保，还是这么大一笔数额，谁都不敢，人家银行经理肯定不会冒着风险把钱贷给他们。
“那咋办，你爸都跟厂里说好了，过了十五就把车间租下来，现在这样，难道要跟厂里说不租了？”巧云的婆婆担忧道。
张老头摇头:“再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个人给咱担保，实在不行，这厂先不开，大不了再等两年。”
一家人愁眉不展。
阶级的跨越并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今天去谈事情的换成棉纺厂的厂长，想必银行的经理二话不说就会把款子批下来，随便喊一声，就会有人给他担保。
而换成张万里，他的交际圈子决定了他的见识以及人脉，想往上层挤，缺少的不仅是眼光和能力，还有机遇和赏识。
巧云过来给苏辰送年礼的时候，把这事跟她说了。
主要是之前都说好了，等机器到位，正常投入生产之后，需要苏辰配合拍一条广告，现在钱没贷下来，虽说在想办法，但到底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巧云还挺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是不是飘了，才挣了多少钱就想着开厂，话都说出去了结果事没办成，怕苏辰觉得她不靠谱。
“万事开头难，遇到挫折并不代表就是坏事。”苏辰安慰她。
“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巧云绞着手指，有些难为情道。
苏辰泡了壶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她的手指很白皙，握着茶杯的时候甚至比白色的陶瓷更加显白，她喝茶的动作很优美，身上总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势。
不管来多少次，巧云都觉得自己与她这里格格不入。
张万里每次送她过来，从来都不进院子，不管苏辰怎么劝都没用，最后只好听之任之。
巧云买到一张时光乐队的唱片，拿回家放的时候，收音机里面优美的歌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星辰。
她不会唱歌，也不懂音乐，更不懂那些评委口中所谓的音色与唱腔，但就是觉得苏辰唱的好听。
与苏辰相处的越久，就越能发现她的不简单。
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挣了钱就只想着给孩子多做几身新衣服，家里能天天吃上肉，最多再买台电视机风光风光，从来不会去想着买套茶具泡泡茶，窗台上养盆花，买几本书看，或者花大价钱给家里装个暖气。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价值观的不同，也不懂得如何去丰富所谓的精神世界，作为一个淳朴的老百姓，内心里的想法就是吃饱穿暖，以及多挣点钱，等有条件了再换个大房子住。
“当初为什么会想到要开厂？”苏辰把用过的茶杯放在一个小锅里。
巧云笑了笑说：“就是老供不应求，光靠我们几个根本来不及，我想着多招点人可能会好些，但是店里的衣服一多，就有人一次买好几套，后来听说被她们转头高价卖了出去，刚开始我还挺生气的，不想卖给她们，我公公说，干啥不卖给人家，反正开店做生意，卖给谁不是卖。”
苏辰点头，张大姐家的店主打就是物美价廉，其实就是赚个辛苦钱，比后来那些黑心资本家有良心多了。
“其实还是你设计的款式好看，我后来问了，如果我们加大供货量，她们还买不买，没想到那些人开口就说有多少要多少，我们这才动了心思开厂，刚开始也不敢，后来你不是得了冠军嘛，我公公就想着借这股东风，找你拍个广告投到电视台，彻底把规模做上去。”
巧云有些羞赧，说来说去还是借了人家的名气，之前就是凭借人家的款式才出的头，她总觉得只拿百分之五的利润给苏辰，是自家占了她便宜，因此这次开厂就想着重新签个协议，结果苏辰只愿意加到百分之十。
苏辰敲了敲桌子，思考这门生意的可行性。
她没做过企业，也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心思，虽然有投资的想法，但也需要经过仔细的考察，毕竟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刚过了年，鼓楼后街比往常热闹很多，有小孩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玩着摔炮。
张万里坐在自行车上，时不时朝大门口看一眼，不明白今天老婆怎么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要不是了解巧云的性格，还当她要在人家家里吃饭呢。
又等了半个钟头，巧云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万里看她神色恍惚，问道：“苏辰说什么了？”
“万里，苏辰说要给咱们投钱。”巧云终于晃过来神，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这可是几万，不是几千，结果苏辰说拿就拿了。
张万里惊的张大嘴巴，不确定的问：“真的？投多少？”
“缺多少投多少。”
张万里猛抽一口冷气。
夫妻俩刚走，苏辰正要自己煮点东西吃，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马琪琪。
苏辰朝她身后看了眼，没看到那辆吉普。
“自己坐公交来的？”两人往院子里走去。
马琪琪点头，进了屋先脱外套，正巧看到桌上的小炉子煮着几个茶杯。
瓷白小巧的茶杯在沸水里咕嘟，装茶杯的锅子很小，炉子也很小，全部放在桌上也没占多少地方，看着可爱的很。
“吃饭了吗？”苏辰问她，“没吃的话连你的一起煮了。”
马琪琪说还没吃，本来她是想和苏辰一起去外面吃的，闻言就道：“行啊，你还会煮饭啊。”
看她好像很期待的样子，苏辰忍不住打击她：“我就是把食物弄熟，其实味道一般。”
马琪琪一点都不在乎，围着她转来转去，感觉对什么都很好奇，一会儿帮着剥葱，一会说去给土豆削皮，苏辰提醒她：“锅里有热水，洗的时候兑点，冷水冻手。”
马琪琪家有煮饭阿姨，平时根本没有机会进厨房，年前阿姨回了老家，有次她试着自己煮点稀饭，结果差点烫到手，她奶奶便再也不许她碰那些东西。
苏辰家用的煤气灶，可惜没有油烟机，她自己的时候会尽量避免爆炒。
冬天可以吃的菜不多，本来苏辰想简单煮个面，结果马琪琪来了，那就不能凑合了。
烧个土豆炖牛肉，再炒一个菠菜，两个人吃足够了，锅里热着馒头和粥。
牛肉要慢炖，时间还早，苏辰这里的乐器很多，上次程鑫从乐器行借的那些全都被她买了下来，老板开心的很，还送了她一根笛子。
马琪琪的主修乐器是小提琴，大提琴、吉他、钢琴这些也会弹，到了苏辰这里简直两眼冒光。
她弹钢琴，苏辰就在一旁看书，厨房里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牛肉。
岁月静好被一道敲门声打破。
苏辰打开门，是顾宗明他们几个。
不得不说，两人大概是有一些缘分的。
苏辰问他们有没有吃过饭，得知已经吃过，等牛肉炖好，就和马琪琪去了厨房。
至于味道，苏辰不作评价，倒是马琪琪好像觉得还可以，估计是舌头不太灵敏。
饭后顾宗明提议一起去什刹海溜冰，他们几个骑自行车来的，苏辰也有一辆，但是带不了人。
萧琴没有骑车，坐在程鑫的后座，只剩下宋文和顾宗明、方旭可以载人，方旭还想等会儿去接周琳琳一起，宋文又是冷冷的，因此马琪琪只能坐顾宗明的车。
把这家伙给得意的啊，恨不得骑成光速。
周琳琳恰好也在家，一听去溜冰，立刻答应下来，她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活泼开朗，爱说爱笑。
八个人，五辆车，只剩下苏辰和宋文是单人单车。
“我看你骑车就怕，晃晃悠悠的，干脆让老宋带你得了。”顾宗明说道。
地上还有没化掉的雪，自行车骑上去有些打滑，苏辰自己也觉得有些怕，但是坐宋文的车——
“不用了，我慢慢骑。”苏辰摇了摇头。
宋文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第86章 跳舞
来什刹海玩的年轻人很多。
冰层冻得足够厚, 还有人在冰面上骑自行车，结果没骑出去多远就摔个四仰八叉，惹来一众人哈哈大笑。
今天虽然出了太阳, 但气温依旧很低，风吹到脸上冷飕飕的, 苏辰她们四个女生全都戴着口罩，感觉倒也还好。
冰面上滑的很，苏辰走的很小心, 周琳琳哈哈大笑着助跑一段划出去老远, 她一点都不怕, 还故意滑出很多花样。
方旭小心翼翼的追着她, 明显不怎么会滑，结果周琳琳乐极生悲, 没掌握好平衡，朝后仰着眼看要摔倒, 方旭下意识拉了她一下, 两人全都摔倒在地。
周围的人都笑，周琳琳站起来拍拍衣服，没当回事, 方旭依旧紧跟着她，慢慢的也掌握了技巧。
另外一边, 程鑫和萧琴手拉着手在人群中穿梭, 萧琴不太会, 主要是程鑫拉着她。
马琪琪有些想玩，但又不敢。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朋友, 自然也不会跟人出来玩, 这还是第一次溜冰, 周围都是人，特别害怕被别人撞到。
“我教你。”顾宗明试探着拉住她的手，两人亦步亦趋的慢慢往前挪。
马琪琪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丝毫恶意，因此并不反感他的接触，两人又都带着厚厚的手套，她光顾着紧张了，没心思留意别的。
年轻真好。
苏辰坐在岸边的长椅上，就这样看着他们玩。
“你不去？”宋文侧头看她。
苏辰摇了摇头，她平衡感其实很差，以前跳舞下了别人十倍的苦功夫才有了不错的成绩，像这种运动，多半是走一步摔一下的场面。
“你怎么也不去？”苏辰看着他问，她总担心宋文太过沉闷，怕他抑郁。
宋文:“没意思。”
除了音乐，他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就像以前的自己。
不能说这样不好，但也很容易陷入某种死角，一旦从音乐中感受不到力量，那么他的人生将变得灰暗无比。
“你平时空闲的时候都做些什么？”苏辰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个人爱好，最好能从源头阻止那场变故的发生。
宋文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想了一下说:“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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