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小仵作 第6章

作者:柯小聂 标签: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穿越重生

  可能人生在世,就应该多点信念感,少点仪式感。

  冲击力倒也谈不上,但林滢心里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譬如王公给自己上一个月理论课,说不定也有做好心理辅导让自己有信念感。

  然后林滢目光也落在面前男尸身上。

  男尸身体壮硕,有肚腩,身躯显得有些臃肿。他胸前腿上都有一些伤痕,呈长条状,应当是被棍状物殴打所致。

  孙老头问她:“会剃头吗?”

  林滢摇摇头,然后孙老头叮嘱一句要学,就自己提刀,几下将赵雀儿头发剃了个干净。

  如此须发尽剔,便能瞧清楚死者头颅是否有伤痕。

  林滢又费力将尸体翻面,露出后背棍痕,从头到尾观摩一番。

  孙老头问道:“阿滢,看出什么?”

  林滢:“死者身上伤痕呈现横向分布,小腹、腿部皆有伤痕,不是寻常棍伤分布之处。嗯,他双臂却没有伤痕。如果死者活着时候遭受殴打,很自然会用手臂护着头和胸口,会留下防御性伤痕,伤痕分布明显不合理,看着好似并非生前殴打。”

  “顾公书中所言,一个人若生前所伤,那么因为气血犹自运行,便会自然产生出血和肿瘀,但是死后所伤却不会有。我曾跟阿娘替人接骨,死者身上棍痕似不大像生前所伤,只是却形容不出来。”

  人死之后,便没有了生活反应。但林滢实际观摩,并不知道如何现场准确判断。

  孙老头见她沉得住起,没多少羞态,观察也很仔细,心里也多了几分满意。

  然后孙老头开始给林滢讲解:“若为生前棍伤,抽中胸口、小腹等脂肪比较丰厚的地方,就会出现中间苍白,两边平行的中空伤,盖因伤者中棍后气血快速向伤口两侧涌动所至。赵雀身上棍棒伤痕虽多,但大抵是死后造成,并非生前所受。如今可证明赵雀并非林家殴打致死,是死后被人辱尸再行讹诈。”

  “其实此尸我已经检验过,死者身上尸斑较浅,双臂和两腿外侧有鹅皮样肌肤,手指甲里有泥土等物,咽喉处有泡沫跟泥沙,应当是在河中溺毙。他身上无明显生前伤,我推测是生前自己落水。但究竟是不是,就要本县捕快去查明白。”

  林滢这时候彻底放开了,依照孙老头的指点一一摸索观摩,加以对照,甚至借助器械撬开赵雀儿的嘴。

  等验尸完毕,林滢解开了手套,准备找水洗洗手。油布手套又闷又腻,闷得双手密不透风。这么反复翻验尸体,林滢总觉得纵然戴着手套,双手也微微发痒。。

  孙老头示意林滢将用过的油布手套扔在火盆里烧了,又指着一个瓶子,让林滢用瓶子里的液体擦手。

  看来虽是古代,顾公等人也十分注意细菌防护,还是很注重保护仵作本人的身体健康了。

  她打开瓶子,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是高浓度白酒泡了一些消炎杀菌的中药材,算是自制版的古代消毒液。听闻城中酒坊已经用蒸馏法将酒浓度提纯,这样不但能让酒客得到更浓的酒,还能将能杀菌烈酒用在医用领域。

  林滢用酒搓了双手之后,方才揭开面纱。她心理上有些不舒服,又取干净帕子沾酒擦擦鼻子和脸颊。

  孙老头顾及林滢是第一次现场实习,并没有给林滢搞太刺激的。

  赵雀儿这具尸首并没有死多久,其实也不算很臭。

  若这尸体夏日里再停个把月,那味道才叫一个酸爽。

  不过虽是如此,这小姑娘的表现已经出乎孙老头意料,觉得她表现得相当可以了。

  顾公运气倒也不错,捡了个胆子大的小姑娘,又挺聪明好学。

  这么折腾许久,锅里的肉也已经炖烂了,孙老头干脆留林滢吃饭。

  林滢被他一提,确实也是饥肠辘辘,她也没跟孙老头客气。

  孙老头炖的是羊肉,他十分舍得放佐料,肉是炖得十分酥软,羊汤颜色也是炖得十分好。

  孙牢头将囊中干饼分给了林滢一个,又给林滢一碗胡椒味儿浓浓的羊肉汤。

  那饼一指宽,饼生得厚实。单看这块饼,那绝对是平平无奇,甚至可以用来当凶器,是绝对引不起任何吃货兴趣。

  可若配上了眼前这么一碗羊汤,这块饼便绝对是化腐朽为神奇,成为一件惹人垂涎的妙物。这饼泡在羊汤里,就像油条泡在了豆浆里,吃着滋味绝妙。

  孙老头端出来的东西平实无奇,但绝对是个高级吃货。

  忙碌一天后,林滢回到顾家。她那两个小室友已经酣然入睡,林滢特意轻手轻脚,不露出动静。

  回到自己小单间,林滢手摸向了摸熟的角落,摸到自己那盏油灯。

  对着灯,她翻开定案集,对照顾公记载,回想自己今日实习心得,也颇有体会。

  然后她摊开宣纸,开始练字。

  所谓点字八法,你若把一个点字写好,对写好其他字大有裨益。王公劝她把字练好,总是有些道理的。

  这样的年华,不可辜负,当然应该用来好好学习。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式开始办案了,每天更新时间晚6点或者9点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叶末 50瓶;

第8章

  ◎鸡蛋煎饼加甜辣酱◎

  转眼,三年时光匆匆而过,林滢来顾家为婢也已三载,今年亦满十五岁。

  清晨,尹惜华在东街的煎饼铺子坐下。他背脊挺立,发丝一丝不乱,如此坐在这样的小摊前,亦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

  林滢清晨跑步过来时,尹惜华已经优雅举起了煎饼果子,咬了一口。连吃个饼,尹惜华样子都似比别人讲究些。

  尹惜华一身衣衫其实极素,衣料也非绸缎。但世上有的人,就是能把淘宝货穿出大牌感。

  不过一样东西再好,看习惯了就不会日日惊艳了。林滢现在馋的是尹惜华吃的这个饼。

  老板娴熟把面糊推开,再糊上鸡蛋,放上薄脆,涂一层甜辣酱后裹起来,吃起来那是又酥又香。

  林滢:“师兄早!”

  尹惜华:“早!”

  然后尹惜华轻轻朝林滢点了一下头。

  这样的对话三年来也重复许多次了。林滢每日早起,就会一路锻炼小跑,晨跑到城东的饼铺。

  她起得早,那些做活小贩起得更早,林滢晨跑时候和县的街道上已有清晨的烟火气。她走的又是正街,安全基本没什么问题。

  好的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在保证充足的睡眠下,晨跑有益于提升林滢的免疫力。

  她每次跑得不算快,以微微出汗,跑步时候说话不吃力为宜。

  沿途,她还用自己腰缠的小水壶补充水分。

  等跑到城东的煎饼果子铺时,林滢正好有些饿了。

  约莫五公里路,对于年轻的林滢并不算吃力。更不必说城东饼铺离县衙极近,林滢吃了早餐正好可以工作。

  本朝对于官员的考核是三年一轮,官员对治下命案的侦破也是十分重要考核一环。若碰到什么震惊州府的大案要案,当地官员又不能侦破,那他政绩就须不好看,以后对仕途也大有影响。

  相反顾公这种能破案会破案的主官,不但是当世名臣,在他任职当地百姓中也颇得人心,临走时还有送万民伞,以及留官靴之类的戏码。

  朝廷这么规定,主要还是想要激起地方主官对命案要案的重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为不影响仕途,对凶案瞒报、漏报之事自然是屡见不鲜。

  但话又说回来,对于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官儿,若能破案立功,岂不美哉。若有本事破案,谁愿意虚应?

  所以顾公回乡修养时,宋县令才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捡到宝。

  这不仅仅因为顾公在朝有故交,儿孙有出息,还因顾公是个断狱高手。宋县令做足礼数,就为了真遇到事时,能求助于顾公。

  不过顾公表示自己足有疾,不能擅动,相反自己府中尹惜华、林滢学了写本事,若宋县令不嫌弃,就让二人帮衬和县老百姓。

  于是才有了林滢要去县衙点卯的缘由。

  宋县令一开始也对两个年轻人内心犯嘀咕,后来发现这二人确实心细如发,能帮不少忙,方才感慨自己捡到宝了。

  他聘二人为自己的私人幕僚,算是宋县令自掏腰包付工资。衙门里的人不合用时,官员私聘合意之人帮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也因为有这么一层,衙门里人对二人都是颇为尊重。

  至于林滢换尹惜华师兄是尹惜华自己提的。林滢本来称呼他尹公子,尹惜华听了只皱了下眉,旋即便让林滢唤他师兄就是。

  相处久了,林滢发现尹惜华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面前有些拘谨和端方,和为人其实很温和,且心思细腻。

  林滢的饼也已经做好了。

  她咬了一口,咔吱一声,薄脆夹杂甜辣酱跟柔韧的饼皮一道送入唇中,滋味丰富。

  尹惜华提醒她:“吃饱些,怕是有得忙。”

  林滢咬着饼嗯了一声,朝着尹惜华点点头。

  十五岁的林滢抽条似长高了许多,加上顾家的营养给得足,她也不似从前那般瘦了。如今她虽一身素衣,但杏眼润腮,也是个美人胚子。

  晨跑过后,林滢面颊犹自带着运动过后的潮红,专心致志咬饼。

  尹惜华的提醒绝不是无的放矢,如今和县确实有一桩大案子,令和县县衙上下焦头烂额。

  要说和县虽是个小地方,可是却也算得上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和县气候温润,风调雨顺,种什么活什么。本地的稻米和柑橘也是全国有名,可以说是果甜稻香。

  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和县读书风气极盛,出了许多有名的文士。

  顾公这样的名臣就是其中之一。

  不但如此,本州的知州宁清远,也是和县出身。宁家祠堂和祭田都在和县,宁知州上月携眷回乡省亲,正好和族老商讨出钱修祠的事。

  宁知州有一女儿芳娘,今年年方十六,生得娇美可人,十分得父母喜爱。芳娘已然和陈家定亲,只是父母不舍女儿,想多留些日子在身边,不舍爱女早早嫁出去。

  虽如此,陈宁两家婚事已定日期,选了日子,就在今年年尾过门。

  陈家亦是官宦之家,那陈三公子俊美儒雅,又已经有举人功名在身,前途不可限量。这二人也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本来这芳娘的人生,就应该像是锦袍上的珍珠,缀在华贵处鲜艳明润。

  可这月月初,这个正欢喜无限等着做新娘子的花朵儿般少女竟在自己房中自缢。可怜一抹芳魂,就此香消玉殒,云散玉碎。

  宁家上下俱震,拷问了芳娘贴身的婢女坠儿,方才审出一桩隐情。

  原来芳娘随父回和县省亲,她贪玩外出,半途车夫、婢女皆被迷翻。那贼将小姐拽下马车,将一朵清白无垢的鲜花就此玷污。

  事后芳娘又羞又气,出了羞怯不敢声张,更不许同行的车夫、婢女吐露一个字。

  可等她回到了家中,她听着家里姐妹打趣年末的婚事,这时候她内心浮起的也不再是含羞带怯的欢喜,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那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曾在家里安排下偷偷相看过。陈三公子确实风度翩翩,面容俊美,她也暗暗欢喜,对于这桩婚事是乐意的。

  她恨!因从未出过远门,所以芳娘到了和县的家就像欢喜鸟儿,哪怕和县离家也不过两三日路程,对她就新奇得像另外的世界。故而芳娘才只带坠儿一个,叫上车夫,就闹着要去和县到处闲逛,瞧瞧这乡间野趣。

  她也生得太过于幸福了,打一生下来就处处顺遂,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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