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雾
赵晓飞身上从来没拿过这么多钱，这会儿紧张的不行。
“我去就行了，咋还让你去呢？”赵建东嘴里嘀咕一句，赵晓飞没理他。
到医院，把人送进去检查。
赵建东让两个工人回去了，自己留下来跟赵晓飞一起在外面等着。
过了十几分钟，医生从里面出来，问：“谁是病人家属？”
赵晓飞还没说话，赵建东就站起来大声说：“在这儿呢！”
“你老婆怀孕了，你带她到二楼的妇产科去做个检查。”医生说完走了，赵建东直接石化。
他跟个大傻子似得回头问她姐：“那医生刚刚说啥？他搞错了吧？咱们送进去的可是工人，是男人。不行，我要进去找他。”
赵建东还没进去，就被赵晓飞给拦住。
“人家就是个姑娘，小渡叫我过来就是为这。行了，我进去看看，带她去楼上做个检查，顺便问问咋回事。你赶紧回去跟小渡说说。”
赵晓飞把弟弟赶走，进去看看那个伪装成男人的姑娘。
“这都啥事儿啊！”
赵建东挠挠头，转身离开医院。
他回到工地上把温渡拉一边去，小声说：“你知道人家是个姑娘，怎么还把人给整工地上了？她跟一群大老爷们住，你也不怕出点啥事儿？万一传出去，咱们可就出名了。”
“我也是她昏倒的时候才知道的。”温渡拧着眉，“医生说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儿，赵建东就一脸晦气：“别提了，怀孕了。医生问家属在哪儿，我站出来，医生就跟我说，我媳妇怀孕了。我媳妇在老家带孩子呢！她要是怀孕，我回去肯定要打断她的腿。”
温渡拍拍赵建东的肩膀，转身走了。
他找出账本，查到那个工人的名字，骑着一辆二手的破自行车直奔医院。
赵晓飞看到温渡进来，立刻站起身把温渡拉到外面低声说：“她叫汪萍，是下面村儿里的姑娘。男人被车撞了，现在躺在医院里。家里没有钱给她男人治病，她就自己跑出来想办法赚钱了。”
温渡沉声问：“她知道自己有孩子了吗？”
“知道。”
“胡闹。”
温渡脸色铁青，直接绕过赵晓飞进了病房。
汪萍看到温渡从床上下来，就要给温渡跪下。
温渡冷冷地说：“你跪我也不留你。”
他此时冷漠的样子跟在工地上看到的时候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汪萍绝望地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我看你一点都不在乎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是在乎孩子，就不会这么折腾自己。也不会就这么坐在地上。”
他看她是恨不得把孩子折腾掉了。
汪萍低头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哽咽着说：“我也想在乎他，可是我男人呢？就这样一辈子瘫痪在床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可能也会吃不饱饭。与其让他生下来跟着我们吃苦，还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
残忍，又现实。
汪萍已经比很多女人强了。
至少，她还有拼搏的精神。
“工地上你不能去了。你想干也不行。你一个女人跟一群男人住在一个屋子里，传出去我们工地上还要不要名声的？”温渡冷漠地开口，看起来毫无人情味。
汪萍也知道人家没错，是她给人家添麻烦了。
赵晓飞欲言又止，最后叹气地站在旁边。
“我们这个工程干的比别的快，年底就能完工。前后还有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你就跟着赵姐去做饭，一个月二十五。你要是愿意就搬过去跟赵姐他们住。”
温渡不想把人逼上绝路。
他知道那种滋味不好。
但凡他有能力，都会伸手拉这些人一把。
一个女人能立起来，证明她熬过这段日子，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好。
汪萍没想到温渡还愿意用她，她哭着就要给温渡磕头。温渡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走的那就叫一个冷漠决绝。
可此刻，汪萍却觉得他不是真的冷漠。
汪萍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病床上又哭又笑。赵晓飞一度觉得她疯了。
这个年代看病不贵。
汪萍爱人的情况，花不到五十块钱就够了。剩下的钱，她生完孩子，出了月子，都够够的。
回到工地上，其他工人还没下班。
赵晓飞帮着汪萍把行李搬下来，让她跟她们娘仨住在一个屋里。
第二天。
温渡早上起来，看到早早起来洗菜做饭的汪萍，啥也没说。赵建东昨天带着工人去洗澡，他挨个检查的，就怕再整出来一个女的。
“我都看过了，全都是男的，货真价实。”赵建东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大口金银花水，“这天气，可真热。”
“赶紧干活吧，年前干完，咱们好回家。”
温渡想家了。
也不知道妹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想他。
温萦还真的在想哥哥。
她学着梦里哥哥的样子，拿起笔在本子上画哥哥。画画真的好难，她没有哥哥的天赋，画的一点都不像。
温萦都不敢给人家看。
“奶奶，这几天宋丽颖都不给我送作业了。”温萦看到温老太太进来，凑过去委屈巴巴地跟老太太告状。
温老太太一眼就看出她的小心思，“把你脚拿过来我看看。”
“哦。”
温萦特别配合。
她把白嫩嫩的小脚丫伸过去，脚腕上还有点肿，但是跟以前比没那么吓人。估摸着用不了两天就能好。
“这几天下雪，外面冷。你感冒才好，现在去上学万一再冻感冒，肯定又要在家里呆好几天。你再养两天，等脚彻底好利索了，我让你爸爸送你去上学。”
温老太太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她说让温萦过几天去上学，那绝对是真的。
温萦心里高兴，立刻就表现在脸上，她坐在温老太太旁边撒娇：“奶奶，我肯定好好听课，努力给你考个一百分回来。”
“你这么笨，还能考一百？”温老太太把衣服往她身上比了比，继续给她做小褂。
温萦被小看，也不生气。
她声音软糯地说：“等期中考试你就知道啦！”
“你们要期中考试了？你都没上两天课，能考及格就不错了。”温老太太不是没见识的老婆子。
她知道学习好有多重要。
过去人家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以前女孩儿不让去学堂，现在不一样了。国家的政策变了，女孩子都跟男孩子一样，可以去上学，也可以去当官。
还有，读书能开智。
她不求这丫头，读书有多好，就盼着她能稍微聪明点，不要拖累孙子。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好的也很快。
再加上这段时间，温老太太给小孙女每天都煮鸡蛋，还买了二斤肉，特意给她补补。温萦的脚总算没事儿，能够上学去了。
“你带一个苹果过去，要是饿就吃。等中午的时候，奶奶给你送饭。你到你们学校后墙这里，奶奶在墙外面给你递过来。你中午放学就自己过来拿。”
温老太太温萦整理好衣服，把书包给她挎在身上，叮嘱完就让儿子送温萦去学校。
温韶钰骑着自行车，顶着寒风，把闺女送到学校大门口。
他从兜里掏出五分钱塞给温萦：“萦萦上学好读书，读不好也没关系，以后爸爸赚钱养着你。要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回来跟爸爸说，爸爸找他们算账。这个钱你拿着，想吃啥就买点啥。自己攒着也行。”
温萦第一次有零花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爸爸，看到爸爸弯腰，她很识趣地跑过去，亲了他爸脸颊一口。
“谢谢爸爸！”
温萦手里攥着五分钱钢镚，刚打算蹦蹦跳往学校里走，就想起自己前几天不能来学校是因为脚扭伤了。
不能跑，不能跳，不要随便出去玩。
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生病。
温萦才在心里默念完，就狠狠地咳嗽两下，咳嗽的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萦萦，你来上学啦！”宋丽颖背着书包，高高兴兴地跑过来。
“嗯。”
温萦咳嗽的太厉害，脸色泛白，看上去很不舒服。
宋丽颖好奇的问：“萦萦，你是不舒服吗？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呀？你不知道你不能来上学，咱们班好多同学都特别羡慕你。我们也不想来上学，只想在家里玩。”
“上学不好吗？上学可以学知识，我在家里只能自己看书，很多知识都不会。”温萦很苦恼，她觉得自己被同学落下很多课，期中考试肯定考不到一百分。
到时候奶奶肯定觉得她又笨又爱说大话。
这样不好。
“学知识有啥用？反正我只想玩。”宋丽颖背着书包，撅嘴说，“我今天还是值日生，早上要扫地。我先走啦！”
宋丽颖话都没说完，像风一样朝着教室跑去。
温萦很羡慕她。
宋丽颖妈妈不喜欢她，还特别重男轻女。她爸爸却不这样，对她也很好。她妈妈还用很粗的木头打她的背，她脱下衣服背上都是一片青紫的痕迹，看着好可怕。
跟她比起来，奶奶以前最多刺她两句，从来不戳她一手指头。
宋丽颖像杂草一样生命力旺盛地生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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