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好村光 第115章

作者:当归矣 标签: 种田文 美食 爽文 年代文 穿越重生

  大?年初一,没有不给亲妈亲奶奶磕头拜年的道理!

  姜秋红泪眼朦胧:“咋、咋叫啊?”

  姜冬月:“我有办法。”

  说完踹翻提篮,扯开一条白麻布,急匆匆写了几?个?字就往外跑。

  拜年都是赶早上拜,再晚恐怕来不及了。

  ……

  乡下习俗,春节当天除了去拜年,不能去别人家走动,但家家户户都敞着门,寓意迎新接福,开门大?吉。

  姜冬月很快就跑到了姜春林家,她没进屋,踩着满院碎鞭炮屑高声喊人:“姜春林!姜春林!你?快出来!”

  姜春林皱着眉头撩起门帘:“干啥呢冬月?大?过?年的鬼吼鬼叫。”

  姜冬月:“你?装什?么傻?咱妈快不行了,你?赶紧叫将姜春峰、姜秋宝还有少?波、少?民?过?来,咱妈见了人才走得安心。”

  姜春林两手一摊,似乎挺为难:“你?俩侄子都是公?家活儿?,脱不开身,等那个?……”

  “闭嘴!”姜冬月恨声打断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姜春林,我不是来找你?商量的!你?赶紧带人往咱妈那边走,装也要装出孝子贤孙的模样!”

  “我告诉你?,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如果咱妈咽气之前,见不着她心爱的儿?子孙子,发完丧我立刻去纪委门口戴孝!去姜少?波单位找领导!看看是谁丢人现眼混不下去!”

  她边说边抖开那条白麻布,“不孝子孙 猪狗不如”八个?大?字格外显眼,开头空出点儿?地方,明显是留着填名字的。

  姜春林瞬间瞳孔骤缩:“你?!你?疯了吧?!”

  “我说到做到。”姜冬月恶狠狠地刮了姜春林一眼,把麻布往前一扔,转身走了。

  ……

  当天傍晚,林巧英在儿?孙环绕中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一岁。

  彼时夕阳已渐渐沉入云层,西边金黄橙红的晚霞深浅交错,远看像半幅展开的翅膀。

  她坐在亲手栽的杜梨树下看着,不知不觉便闭上了眼睛,面色安详。

  ……

  ……

第152章 不遗憾  停灵三天后?, 姜家人正月初四正式为林巧英发丧。

  不?知道是怕姜冬月豁出去闹事,还是为了?挽回一点儿颜面,姜春林几乎磕遍了?全魏村找乡亲们帮忙, 还请了?两个?吹唢呐的老师傅,呜哩哇啦地奏了?几场哀乐,声震屋瓦。

  “还是小英有福气啊,生前孩子们管吃管喝,身后?事也办得体面。”

  “谁说不?是呢?她去年病了?挺长时间,秋红和她妹妹一直在医院伺候着?,可?比老强爹享福多了?, 鼻子生疮都没人搭理!”

  “老强爹没闺女?嘛,都说养儿防老,其实咱村上了?岁数的都知道——咳咳咳!”

  “说那些干啥, 人活一辈子不?就图个?儿孙兴旺, 巧英的五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 光孙子辈十来个?, 春林家俩儿子捧铁饭碗,多有出息呐。”

  “哎, 前头快散吉利馍了?, 赶紧过去占个?地儿……”

  姜冬月坐在角落休息,顺便竖半只耳朵听?别人闲聊, 意外发现她妈在老人堆里?很受羡慕,不?禁有些感慨,从兜里?摸出块芝麻糖塞嘴里?慢吞吞嚼着?。

  她胳膊腿没劲儿,脑袋也晕晕乎乎的, 很可?能守灵时冻感冒了?,回去得喝两包感冒冲剂。

  对了?, 唐墨大清早开三蹦子驮笑?笑?和笑?安过来,冻得也不?轻,还是买一大袋冲剂吧,再买一袋板蓝根,全家都喝点驱驱寒。

  她从腊月二十二就住在魏村没回去过,不?知道家里?变成啥样了?,旧院那几只鸡下蛋么……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余光瞥见姜秋红和一个?矮壮男人朝这边走,姜冬月忙起身打招呼:“姐姐,卫国,你们来啦?七大爷那边都说好了??”

  矮壮男人即郑卫国,姜春妮的丈夫。初一那天两边打电话商量,定了?他来奔丧。

  因为林巧英已经过世,很快会进材入殓,镇子孙钉,春妮急匆匆赶来也见不?着?最后?一面,且她这次怀孕着?实艰辛,不?该奔波受刺激。

  郑卫国是个?实诚人,怕路途坎坷耽误事儿,今天凌晨三点就顶着?头灯从山里?出发。除开随礼的零钱,专门背了?两口袋花生送姜秋红和姜冬月。

  “俺、俺家春妮说,她没给咱妈尽孝,全仗恃两个?姐姐,东西好赖不?能空跑这一趟。”

  他明显不?善言辞,磕磕绊绊将媳妇交代的话倒出来,脖子脸都憋红了?。但早晨送葬时又很坚决,非要站在姜秋宝后?面,而不?是和高明唐墨作伴。

  “俺替、替春妮送亲妈,不?能充女?婿,该哭就得哭,该磕几个?头就得磕几个?,要不?春妮生气了?咋整?”

  姜春林脸色难看,恨不?得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夫踹进树坑,但家中老人出殡,到场的不?是本家亲戚就是关系好的乡亲,生面孔格外显眼,加上郑卫国说话有口音,一听?就不?是邻近人,吵闹起来铁定遭笑?话。

  思来想去,姜春林硬将那股气咽下去,听?着?管事的指挥行动,完全不?搭理郑卫国。

  乡下白事都由男丁操办,他才是主家,管什么杂毛鱼扑腾,切~

  姜秋红一看姜春林憋屈,那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她非但牢牢护着?郑卫国,还顺势当着?管事长辈的面,提出给林巧英竖碑,顺便给她爹也竖一块。

  这年头乡下坟地立碑的少,一般靠树枝、石块等做记号。年头近或者标志明显的尚且好辨认,有些年代久了?,风吹雨打草木枯荣,不?乏认错坟头烧错纸的。

  郑卫国立刻要摊钱:“把俺春妮的名儿刻上去,以后?烧纸了?好找。”

  姜春林:“^#$%@*&…?”

  你个?山沟沟穷庄稼汉冒充啥大款?净特么会找事儿。要不?是模样依稀对得上,他简直怀疑姜秋红故意找人恶心他!

  然而立碑是正经事,凭谁也挑不?出错,姜春林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还要稍作推辞:“摊什么钱,大哥自己出就成,你们要想尽点心意……”

  姜秋红:“春林说得对,他是长子,承了?爹妈的房子地,是该自己掏钱。我就不?凑热闹了?,让春林占个?上风头吧。”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找七大爷定石料吧。”姜冬月趁机补一锤子,“我刚才见他在门口吸烟,我喊他去。”

  七大爷是魏村唯一的刻碑匠人,因为生意萧条,平常也刻些木头玩具卖。一听?姜家要立碑,他赶紧应下来,没多会儿就敲定二尺高的中等石料,并找姜春林要了?定金。

  被迫“占上风”,姜春林脸色沉得几乎能滴出水。饶是如此,姜秋红和郑卫国仍然不?放心,晌午吃完大锅菜,特特撵着?七大爷回家,让他先描字,勾画到石碑上面。

  “弄好了?,咱们六个?名字都有,算大伙儿给爹妈竖碑。”姜秋红压低声音,“气不?死姜春林,略略略~”

  郑卫国晃晃手里?的纸:“刻上去啦,印子浅,以后?慢慢凿。”

  姜冬月忍不?住笑?了?:“那就好,咱爹咱妈知道了?准高兴。”

  三人坐台阶处聊了?几句,等太阳自正南偏向西边,管事的开始招呼人,就结伴去坟地覆土,将棺材彻底埋起来,堆成高高的坟包。如此便算送葬完成,以后?每年按时烧纸祭拜就行。

  重新回到村里?,乡亲们已散地七七八八了?,只有姜春林媳妇和几个?请来帮忙的在洗涮碗筷。姜春林和姜秋红媳妇贯来遇事往后?靠,早不?见人影了?。

  兄弟仨埋土时挨了?姜秋红的白眼,这会儿故意撇开姐妹俩找旁人搭话,话里?话外亲热得很。

  姜秋红不?甘示弱,把高明、唐墨和两家孩子都喊来认人,跟郑卫国互相介绍,末了?道:“日子越过人越多,我家五口,冬月家四口,等你家春妮生了?,咱们两代人能凑十二个?。过年走动起来,少说摆三张大桌子呢。”

  郑卫国咧嘴直笑?:“对对,大姐说的对!”

  三辈子不?出姥娘家门,他今天可?算知道春妮的脾气随谁了?,哎。

  众人寒暄几句,看天色不?早,便将高明买的半扇猪肉捆到郑卫国后?车座,唐墨从家里?拎的绒布包袱给挂车把上,浩浩荡荡地送他到村口。

  “快回去吧,路上慢着?点儿,等春妮生了?记着?打电话,我们去看看她和孩子。”

  “好嘞!”

  郑卫国骑着?自行车匆匆离开,姜秋红把他们村小卖部?的电话抄了?一份给姜冬月,又嘱咐两句,便率领自家大部?队走土路回高家屯。

  通向石桥村的路在另一边,唐墨调转三蹦子:“咱们也回家吧。”

  姜冬月:“嗯,回家。”

  从前她一个?人拖儿带女?,还没来得及混出模样林巧英就病了?。那时手头没攒多少钱,一边拼命挣一边四处借,还得种地掰棒子,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治不?动了?回魏村,亲妈闭眼前仨兄弟谁都没露面,丧事也办得潦草,过身当天匆忙出殡,慌得掌勺大厨差点买不?齐白菜豆腐。

  送葬回来,脚底尚沾着?坟头的泥,姜春林便做主把家里?东西分了?,什么铺盖褥子、桌椅板凳、水壶煤球……统统收拾干净,连那张用了?十几年的旧凉席都没剩下。

  院门咔嗒一锁,她和姜秋红没地儿落脚,只好放弃烧头七的打算,带着?金银元宝各自走人,往后?几十年没踏进过魏村半步。

  如今风水轮流转,唐墨好好地开着?板厂,笑?笑?和笑?安健康伶俐,亲妈活到七十一岁妥帖送走,春妮也怀了?娃娃……怎么看,她都不?应该遗憾了?。

  世间行走的人千千万万,万万千千,几个?能有重来一遭的运气呢?

  姜冬月自认想得明白,可?是当魏村那些熟悉的庄稼草木越退越远,一排排房屋变成模糊起伏的黑影,她仍然止不?住地眼眶泛酸,眼泪扑簌簌掉落。

  “妈,给你。”唐笑?笑?懂事地递上卫生纸和手绢,顺便用被子裹严实腿。

  她妈肯定感冒了?,不?能再受冻。

  姜冬月擦擦眼泪鼻涕,深呼吸缓了?一会儿,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低声道:“妈没事儿,你俩在家怎么样?听?你爹的话吗?”

  话音刚落,唐笑?笑?点头,唐笑?安摇头,姐弟俩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僵住了?。

  姜冬月:“……”

  爹是精神娘是胆,她在魏村住了?整整十二天没回家,又卡着?过年的关口,俩孩子眼看别人家热闹团圆,自己家冷冷清清,心里?肯定不?好受。

  笑?安乍跟亲妈分开这么久,今天猛一见面就撇了?嘴想哭,这会儿神色仍有些怯生生的。笑?笑?大几岁略好些,但她清楚姥姥回不?来了?,哭得太恸,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

  唉,两个?小可?怜儿……

  姜冬月把孩子搂得更紧,时不?时问些家常话,从“有没有杀鸡炖鱼”、“贴了?几幅对联”到“拖拉机车头要贴出行平安”、“明天初五放鞭炮崩五鬼”,耐心哄着?一双儿女?,那丝久别的生疏很快被亲昵取代。

  唐笑?笑?安静地靠着?她,唐笑?安则扭来蹭去地像条毛毛虫,“妈~我的奖状坏了?,回家你帮我粘起来好吗?”

  姜冬月:“行,妈弄点儿浆糊,保证粘得看不?出口子。”

  “像粘对联那样?对了?妈,今年旧院门神是我贴的,我踩着?凳子,姐姐帮我递。”唐笑?安手舞足蹈地描述自己的功劳,忽然开始发愁,“妈,姥姥突然没有了?,以后?过年我们怎么办啊?”

  爹说姥姥回家过年了?,所?以他一直盼望初二来姥姥家,还买了?羽毛球,准备让姥姥当裁判。

  哎呀傻弟弟!唐笑?笑?忙偷摸伸脚提醒,不?小心踢到姜冬月,顿时尬住了?。

  “没事儿,”姜冬月安抚地拍拍闺女?,又呼噜一把儿子的小脑袋,“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姥姥会保佑我们的。”

  老话总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经历多了?就会发现,“好死”其实非常困难。

  尤其对年老病重的人而言,无?论?生前贫富贵贱,人生的最后?时刻都很煎熬,虚弱、衰败、疼痛、麻木……甚至一呼一吸都散发着?腐朽味儿,仿佛半只脚已踏出人间,随时要飘向他界。

  所?以林巧英住院时喜欢孩子们来探望,挪回魏村就不?再让晚辈靠近,有时候还会发脾气往外撵姜秋红和姜冬月,一个?人躺屋里?哭会儿。

  死亡真的太残酷了?。

  大人们一天天提着?心,直到最后?入土为安,但对无?知无?觉的小孩子来说,确实很突然。

  姜冬月揉揉儿子:“睡会儿吧,睡一觉咱们就到家了?。”

  唐笑?安想说“我不?瞌睡”,可?他今天拉着?姐姐的手哭了?好几次,现下又被亲妈搂在怀里?,哼唧两声,刚过桥头就呼噜噜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