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299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萧元度叫住他,却又不说话,单手撑胯在新换的长案后来回踱着步。

  医官老眼都快被晃花了,才听他迟疑出声:“她头部的伤……如何了?”

  “尊夫人后脑确曾受过重击,看情况伤得还不轻,好在肿包已自行吸收,眼下已不甚明显。不过,”医官曲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疾在此处最是难办,有时看着好了,颅内或尚存瘀血未清尽,偶尔恶心呕吐、疼痛眩晕,乃至留下更严重的后患都不稀奇。”

  萧元度想起长廊之上扛起姜女时,她就是一副头疼欲呕之态。

  竟是真得伤了?不是花招,也并非托词?

  “……尊夫人有伤在身,尚未痊愈,方医官专治脑疾相关之疑难杂症,家传渊源……”

  扈长蘅那日说得也是真的。

  只是他先入为主,因除夕夜所见姜女好模好样,便认定了两人串通一气。

  难怪一路上姜女寡语少言、食欲不振,甚少下马车也极少出客舍……或许并非离情难忍,病容也不是相思所致,纯粹是因为身体不适。

  扈长蘅所谓的“少受些罪”指的便是这个。

  他却因嫉妒作祟加之私心揣度,又因医官跟扈家沾点关系而不愿将其带上。姜女该受的罪到底还是没少受,甚至还有昨晚自己亲自施加的……

  双手负于身后,缓缓收紧,萧元度神色来回变幻着。

  “此种情形,会否导致人忘却前尘,亦或遗忘近事?”

  “这个……”医官摇了摇头,“如此离奇之事,大约是不常有的。某虚活大半辈子,还未曾见到过。”

  随即又道:“某不精研脑科,对这方面知之甚少,全因早年间救助过一位曾于宫中任职的医令,从他那了解了一些皮毛——”

  萧元度摆了下手,让他退下了。

  刚从休屠那得知姜女失忆之事时只有种羞怒感,甚至想去问问姜女,她是不是觉得胡乱扯些什么自己都会信?

  其实又何必大费周章。

  他并不关心良栖山院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他只在乎姜女有没有把心遗落在那。

  只要姜女告诉他,她是被迫的,她心里没有扈长蘅,那么一切翻篇。

  然姜女宁可借失忆作幌,也不肯辱蔑那人半句,更不肯给他半点希望……

  好,她既说自己不记得了,那就让医官来证实。

  结果只证实了她脑部有伤,并无确凿证据能证明她确曾失忆过。

  萧元度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走到长案后坐下,面色烦乱。

  他也不想纠结在这上头。大约是被姜女骗的多了,愈是难以分辨,心下愈是难安,才会急于求证。

  但细想想,姜女虽极擅糊弄、擅给他灌迷魂汤,但多是为了让他上进。不管是为了讨好萧琥还是因着别的什么目的……总之没有害他。

  她想来也不屑用这种手段为自己开脱。

  算了,真真假假,就这样罢。

  哪怕又是她敷衍的借口呢?

  至少她还愿意敷衍自己。

  萧元度怎么想的,姜佛桑并非不清楚。

  常听人说那些渐行渐远的感情很多并非输给了时间,而是疑心、冷漠与不了解。

  她与萧元度之间虽不能以感情论,后三样却是都占全了。

  那有什么办法。要有多信任才能把整个的自己剖给别人看?前世的她都未必能做到,今生就更不可能了。

  同样的,她也无法剖开自己的脑子来自证自己的失忆。

  这种事怎么证实呢?便是方医官在怕也无能为力。

  除非开天眼。

  萧元度没有天眼,却是亲眼所见自己与扈长蘅的相处。

  刺已扎下,所有解释都是徒劳,说不定在别人看来只是为保名节的抵赖狡辩……

  所以姜佛桑从一开始就放弃了费心巴力地解释,前几日她也的确打不起那个精神。

  这次不得已,也只是因为她需要尽快好起来。而要想好起来,除了看医吃药,还需要安抚住萧元度。

  不管他信不信,原因她给了。

  也不求他谅解,只盼望接下来的路两人能相安无事。

  翌日,风雪稍停,休屠过来问她身子是否好一些,方不方便上路?

  姜佛桑知道这是萧元度的意思。

  不知是错觉还是另有缘故,萧元度似乎急着赶回棘原。

  春融和似霓就在秦州养伤,只不过在秦州南郡,她本想让车队绕道接上二人,萧元度却没同意,而是另安排了人去接,他们则沿着秦州北境直往东行。

  莫非棘原发生了什么事?

  问休屠,休屠打马虎眼:“能有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我们离开棘原时风平浪静的。”

  姜佛桑便也不再刨根问底,只点了点头:“昨晚和今晨俱服了药,现下已无大碍。”

  休屠便就安排去了。

  车队整装待发,又来唤姜佛桑下楼。

  姜佛桑早已收拾妥当,闻言带着小环出了屋室。

  小环还不懂得许多规矩,挎着行囊利落地走在前头,下楼时更是脚步飞快。

  姜佛桑笑看着,正想让她慢一些,眼前突然一片模糊。

  天旋地转的感觉又来了,她凭着最后的意识抓住了身边的扶拦。

  心下不由庆幸,幸而是在廊下不是在楼梯,不然一头栽下去真就要命了。

  小环双脚才将挨到地面,回头,就看到少夫人摇摇晃晃着倒了下去。

  顿时慌了神。

  正要呼救,眼前人影一闪,像刮了场飓风。

第412章 一个准话

  终究没能走成。

  昨日那位医官又被请了过来。

  萧元度虽觉此人无多少实才,奈何这鬼地方除了他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专擅脑科的就更难寻了。他好歹懂些皮毛,只能将就着用。

  医官诊后,话与昨日无差,气得萧元度瞋目擂案。

  想起隔壁,握紧拳,硬忍下了。

  声音压低,却还是怒意浓重,“你一口一个正常,正常人岂会如此?!”

  “某昨日就说过,尊夫人颅内或有未清尽的瘀血,偶尔恶心呕吐、疼痛眩晕都不稀奇……”

  “怎么叫不稀奇?我要她好好的,我要她安然无恙!”

  医官苦巴着脸,这、这不是难为人么?他又不是大罗金仙。

  话出口,萧元度也觉自己无理取闹。

  重重吐出一口郁气,指着他,“你昨日给开的是宁神解郁的,这头晕之症再给开一个方子来。”

  医官忙道:“尊夫人那张药方某已看过,甚是精妙,某所不及,长期煎服必大有效用,无需再多此一举。”

  是了,方子出自那位方医官之手,对方又是家学渊源、世代精研一科,一般医官料也难敌。

  姜女又一向不喜他威言恐吓医官……

  想至此,萧元度便也不再多加为难,让医官出去,另派人赴城邑去寻缺少的那两味药材。

  屋内干转了半日,抬脚去了隔壁。

  榻上的人面白似纸,再不复从前的红润。

  其实见医官之前萧元度就一直守在这。

  那会儿她睡得并不安稳,额上一直布着细汗,眉心皱成川字,时不时发出哼吟声,显见难受得厉害。

  萧元度干看着,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减轻她的疼痛,悔恨交加,恨不得再甩自己两巴掌才好。

  此刻,她阖着眼,呼吸轻微,没甚么动静,反而更让人忧心。

  直到走近些,确定气息的确还在,心下才稍稍安稳些。

  屈膝坐于榻侧,双肘撑于膝头,垂眼看着地面。

  想起她已许久不曾生过病,他也几乎忘记了她病恹恹的模样。

  上回还是,哦,去岁,将她从积雪山救出的当晚。

  那时恨不得以身代偿,这回便连代偿的话也没资格出口了。

  心知姜女会如此,多半是他的缘故。

  确认她曾受过重伤之后,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扈长蘅将她照顾得极好,所以她在良栖山院时瞧着才像没事人一样。没有忧思,吃睡都好,病自然好得也快。

  可,才跟他离开几日,就消瘦羸弱成了这样,甚至郁结于心……

  在邸店门口看到她倒下的那一刻,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什么也不及想,飞奔上楼。还是没来得及。

  把人从地上抱起时,她尚有些意识,闭眼皱眉,手无力推搡着……

  那种情况下还那般排斥他的接近,是本能的厌恶了罢?

  厌恶也应当。

  自己强硬接走她,却又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的嘱托置之不理,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没有把人照顾好,更险些铸下大错……

  这些都是明明白白的,却还是窝火憋气得厉害,心里难受又委屈。

  他是冲动了、鲁莽了,没有细问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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