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贵不可言 第137章

作者:枝上槑 标签: 穿越重生

  方才堂上竟被一小吏劝住,已经让人费解,这会儿更要亲自审理?

  萧元度横了他一眼,“你以为还在棘原?我现在是巫雄令。”

  巫雄令怎地了?其他县的县令也甚少亲自坐堂,多由司法佐吏鞫讯问案,县令只需最后拍板定论即可。

  在棘原受主公和大公子的管束,公子尚且为所欲为;现如今公子掌治全县,凡县内一切事务无所不管,至少在一县之内威权还是极重的,让谁死让谁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怎么反倒束手束脚起来?

  休屠长久跟在萧元度身边,行事难免也受其影响,认为当杀便杀,何必拖拖拉拉。

  “若依律法,范广罪不当死,公子真要饶了那厮?”

  程平那番话有其道理,但萧元度停刀并不全是为此。

  “死不死的是后话,先审了再说,许有意外之喜。”

第180章 至察无徒

  左县尉孙盛苦范广已久,领了命马不停歇,直奔其府邸而去。

  从白天到黑夜,掘地三尺,大有所获——先后在其书房、寝卧、庖室、地窖中搜出大量银钱,账册之外,还有数箱吴友德遗留给他的“债条”,上面一个个血红掌印触目惊心。

  人证物证俱全,待要过堂之时,却突然传来范广在狱中畏罪自尽的消息。

  这让萧元度大为光火。

  以为是不堪刑讯。询问后得知,入狱当晚,先抽了其二十鞭,又笞了三十下,而后命其在一个高出地面一尺、仅容双脚站立的土垛上站了半宿——孙盛所为皆是依律而行,并无过格之举。

  范广被酒色财气掏空的身体如何当得?连夹棍都未及上便已招供,一应酷刑根本没能派上用场。

  这就更离奇了,既已招供,何必寻死?世上岂有畏刑不畏死之人。

  “看守的狱吏都是白喘气儿的?!”

  囚桎犯人时先要搜身,莫说锐器钝物,便是一件多余的衣裳都不能私留,牢狱内更无房梁,这种情形下还能让人死掉?

  孙盛跪地请罪:“范广在衙署横行多年,淫威深重,狱吏不确定他有无再起之日,并不敢像对待寻常犯人那样搜检,这才……也怪卑职没有说清盯紧。”

  萧元度叉腰站了会儿,瞥了他一眼:“起来说话。”

  死都死了,这时候再说这些也无用。

  “值守狱吏全部问责。范广既死,就给我仔细审审他那些同伙,我就不信,还能人人‘视死如归’!”

  孙盛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见萧元度怒盛,又把头垂了下去,“是,卑职这就去办。”

  孙盛走后,萧元度翻看起范广口供。

  范广吃不得打,倒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不仅敛财之道承了吴友德的衣钵,就连与匪寇勾结也是自吴友德始。

  吴友德在任六年间,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甚至逼良为寇。为防人寻仇,便想了个以恶制恶的法子。

  这个法子便是“养寇自重”。

  怪道是年年都以剿匪之名向上申报财力支援,却久剿不灭,还颇有越剿越多之势,敢情是要留着大寇压制民匪。

  吴友德自不可能亲自出面与那些大寇联络,全都经的范广之手,刘立山便是其一。

  刘立山被灭后,其兄弟刘立水威胁范广救自己脱身。

  范广唯恐他牵出自己,见刘立水的身份并没被衙署的人识破,想着大狱内乌压压关了那么多匪众,少一个并不显眼,这才将其私放了出来。

  哪承想刘立水出狱后投了四方寨,紧跟着四方寨又灭于萧元度之手……

  萧元度屈指点了点口供上列出的另几名匪寇,森然一笑。

  接下来几日,萧元度带人连端了数个匪窝。

  然而孙盛这边进展却不大。

  手段都使尽了,牢狱内惨嚎声日夜不断,得出的也不过是已然知悉的事。那些人已是找无可招,便是范广最倚重的属员也无法交代出更多。

  既没有新的发现,只能暂且定案。

  -

  “夫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县吏?”

  忙了一天,傍晚才回到内院就被姜女堵了个正着。

  这是公务,萧元度本不欲与她多说。

  不知何故,许是想起了前番的“逆耳忠言”,终是开了口,“你既懂民生,也该懂律法,又何必问我?”

  这话多少有些嘲讽在内,正如她那句“大将军何不战场杀敌逞威,偏偏屈居于小小的巫雄县城”。

  萧元度说完,瞥她一眼。发现她并未羞恼,也无气怒,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自己,似乎还在等他的回答。

  萧元度蹙了蹙眉,瓮声道:“既是要拷刑以法,五刑左右就那几种,该如何便如何。”

  听他这意思,不仅要究查到底,而且还要严罚严判。

  衙署内约有半数以上都因范广牵连下了狱,上至右县尉,下至刀笔小吏,各曹吏房已空了大半。

  “夫主就没想过这些人中也有被裹挟者,正如那些被吴友德与范广逼良为盗的百姓。”

  “那又如何。不管是贪性所趋还是慑于范广淫威,他们终是做了吴友德和范广的爪牙,是那二人欺压行恶的帮凶。”

  姜佛桑点头:“既做了恶,理当受罚。但妾听闻,还有一些小吏从未与之合污,譬如程平。”

  萧元度眯了下眼,“你居于内宅,耳目倒是灵通,连程平都知晓。”

  姜佛桑一笑:“夫主雷厉风行,将蠹虫一网打尽,外面都在议论,妾近来常常外出夫主也是知道的,不免听了些。”

  对她嘴里的捧赞之词萧元度是一字也不信了,至于她话中真假,亦无心去分辨。

  “他是没帮范广做过甚么恶,却也没有严辞相抗过。你先前说我无为即是懒政,岂不知沉默亦是纵容?”

  “妾听闻,以往确有县吏看不惯范广素日所为,曾当众面斥于他。结果是什么夫主可知晓?那些人或死或伤或入狱,最轻也被逼离了衙署。

  “程平所为固然不是大丈夫所当为,但当乌云蔽日,既无拨云见天之力,惜身也未必不算君子。百姓都念他的好,可见他这些年也是办了些实事的。人无完人,夫主何妨网开一面?”

  萧元度侧身审视于她:“程平托人向你讲情了?”

  随即一哼:“那他可是打错了主意。”

  “妾与程平不曾有任何接触,程平更未有过请托之举。”孙盛倒是来见过她。

  姜佛桑眼底没有半分心虚,只有一片坦荡,“妾全是为夫主着想。”

  “为我着想?”萧元度似笑非笑,“我倒要听听。”

  “往近了说,巫雄被经年盘剥,又经此震荡,接下来最要紧是维稳。百端待举、百废待兴,多事之春,正是用人之时,巫雄固不缺人,一时间却又哪里找来这许多合适的顶上?

  “往远了说,居上位者,待下若过于苛刻,眼里容不下半粒泥沙,人人见疑、人人自危,长久下去谁还会真心追随效命?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夫主天纵英才,却也需要膀臂。良玉微瑕是常态,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瑕疵,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稍抬抬手,小施一下恩惠……”

  萧元度唇角的弧度随着她的话渐渐消失,看着她的目光微有些复杂。

  片刻后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径自进了偏室。

  “夫主,”他入门之际,姜佛桑再次叫住他,“从范府抄没的那些银钱——”

  萧元度偏过头,没好气道:“自是饱我私囊。”

第181章 化为灰烬

  一大早,巫雄城整个震动起来。

  人人皆往西城门跑,头发跑散、鞋跑掉也顾不上。等到了地方一看,人山人海,早没了下脚的地。

  城门左上方,自城墙上吊下一个人来。

  不,是一具尸体。

  范广虽死、罪犹难恕,为惩其生前恶行,萧元度遂令其曝尸三日,以泄万民心头之恨。

  他这一决定曾遭佐官委婉劝阻,但萧元度一意孤行。

  事实证明,此举虽稍显酷虐,却“甚合民意”。

  甚至,仅是曝尸,远不能让百姓解恨。

  他们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接连三天,每天都有人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扶老携幼,只为了看这祸害一眼。

  他们咒骂着,不断朝吊挂于半空的尸体投掷砖石泥块烂菜叶,而后就在尸体下方,相识的不相识的抱头哭作一片。

  三日到,吏差已将范广尸体敛收,聚集在城门口的人们仍久久不愿散去。

  “苍天有眼,这杀千刀的总算是死了……”

  “只可惜让更大的那个祸害给逃掉了……”

  “唉……”

  眼见日头偏西,众人这才黯然离开。

  人死万事空,便是范广和那吴友德都得了报应又如何?他们被毁掉的家,还有死去的亲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萧元度骑马归城,看到有破衣褴褛的乡民在弯腰捡拾地上的烂菜叶,微勒缰绳,马蹄渐停。

  “公子?”休屠询问。

  萧元度收回目光,抿紧唇,什么也没说,策马径直入城。

  衙署一改先前风貌,自大门起直到二堂,再不闻嬉笑扯皮声,目之所及,一切皆井然有序,曹房书吏各司其职,往日赌博烂饮之习亦不复。

  范广曝尸三日,他那些爪牙各笞五十并在衙门口带枷示众十日,以儆效尤,而后依罪行轻重或徒或流,最轻的也要做苦役一年半。

  至于那些被范广裹挟、牵涉不深的吏员,略施薄惩之后都放了出来。

  逃脱了牢狱之灾,还能够重返其位,他们庆幸之余,对新县令也存了份感戴之心,自是要兢兢业业以报。

  这其中最称得上因祸得福的还要数程平,狱中蹲了几日,出来便成了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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