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 第71章

作者:三六九龄 标签: 美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听说还有个名字叫“醉别”,只是市面上一直没买到这种墨条,偶尔买到了,那种气味闻起来不够舒服,她都以为“醉别”是京城才有的东西呢。没想到看着土里土气的年纪轻轻的小公子哥儿,竟拿出了她们都买不到的“醉别。”,一下子就让她刮目相看了。

  “梨花姑娘很喜欢?”晏升觉得生意来了,这才主动开口:“与我们同行的公子带了不少的醉别墨呢。”

  小梨花动了动唇,她很想要这一套醉别,但是她又不想出钱,于是媚眼跟不要钱似得往晏升身上砸,凭他的阅历,他当然是领悟到了,不过听卫景平说一套醉别制作繁琐耗费功夫,如果能收点钱回来,他还是要争取的。

  她们习惯于男人的馈赠,或许妆奁里摆满了旁人的馈赠之物,但是晏升想让卫景平家的墨成为她花钱买的,格外珍惜的东西。

  小梨花捧着盒子看了许久,娇滴滴地露骨道:“晏公子这是打算送给奴家的吗?”

  名墨赠美人。

  日后等他成名了,这便是一段佳话。

  可晏升并不想要这样的佳话,他笑了笑道:“我是打算赠姐姐的,只是墨铺的掌柜性情古怪,他托我拿着来省城卖的,若没有银子拿回去,我实在不知怎么向掌柜交代。”

  小梨花见讨是讨不到这套醉别了。心想这本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他竟这么小家子气不肯赠我,想来家中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儿,我何必同他浪费时间,于是就冷着脸敷衍起他们来了。

  晏升推销未果还讨了个没趣,讪讪地不说话了,徐、朱二人人喝饱了茶,再坐着没什么趣儿了,就起身告辞走出燕脂楼。

  “还是卫四厉害,一看就知道这地方只有花钱的份,”晏升摸着瘪瘪的荷包:“哪里有赚钱的好事呢。”

  一时不知该感慨自己过于幼稚还是惊叹卫景平的清醒。虽然他们家世代读书人出身,外面锦衣光鲜,但内里当家的母亲多少次为银子的事睡不着,他哪一次不是看着眼里的。读书人厌恶铜臭,却离不开银子,反倒卫景平这样坦荡计较钱的,让人看起来就舒心不少。

  在甘州城停留到第四天的时候,大家的新鲜感就过了,数着放榜的日子,不免消沉起来。尤其是朱悠然,一天天神经质一样,说自己做梦落榜了,五更天一醒就抱头嚎啕大哭,哭声把整个客栈都惊动了。

  许多在煎熬中等待放榜的考生被他这一哭挑起了情绪,也都呼应着他哭了起来,霎时,客栈汇聚成了一片哭喊的海洋,此起彼伏,如蛙鸣唱,如猫嚎春。

  客栈掌柜估计见多了,对此见怪不怪,探出头来敷衍地喊了声:“诸位公子哭完了记得多喝热水,要不然嗓子痛,对了,店里有胖大海泡的茶水,专门治嗓子的,5文钱一杯,需要的找小二点茶。”

  大抵是有人受到提醒,喝水润喉去了,哭声乍然消减去一多半,后面就转成了低泣。

  卫景平闭着眼睛发笑:这家掌柜算是个妙人了。“卫四,睡着了吗?”隔壁的徐泓敲了敲墙:“要不要去敲朱兄的门?”

  “不了吧,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卫景平打开门让徐泓进来:“你怎么也没睡着?”

  他一直以为徐泓不在乎功名,这么看来,只是维持表面的淡然罢了。这样也挺好,大家就都一样了。

  “睡不着,”徐泓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四书,靠在外头的矮塌上支着头入神地看起来:“来你这儿读会儿书,寻个清净。”

  卫景平当他真在读书,起身倒茶,这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了“穆五娘”三个字:“咦,你看的这是四书?”

  有猫腻啊。

  徐泓赶紧把书合上往袖子里揣:“不是四书还能是什么?”

  卫景平趁他不注意冷不丁掏向他的袖子,熟练地剥下书皮在空中一晃:“《穆五娘传》……。”

  “嘘,”徐泓的脸色微微转红:“闲着没事,看看闲书。”

  “这是话本吧?”卫景平听说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见过,这回在傅宁手里看到了,忍不住好奇地翻了翻,内容倒不新奇,都是一些才子佳人的哭哭滴滴的姻缘,他没多大的兴致,随手还给了徐泓:“徐兄不如你自己写吧,我给你捧场。”

  “打发时间而已,”徐泓道:“即便我落榜了,也不会去写这些话本子,我家有旁的生计,不抢他们的饭碗了。”

  恻隐之心昭昭。

  卫景平啧了声:瞧,这就是大家族的公子富几代的底气啊。

  经过那一晚的嚎哭宣泄,童生们的情绪在后来就稳定下来了,这几日客栈又恢复了往日该吃吃该喝喝的情景,进进出出的,也不会担忧被嚎叫声吓到了。

  隔了两日,卫景川从上林县带着墨锭和墨条重新返回甘州,卫景平遂暂时把放榜的事搁到一边,想着如何去集市摆摊卖墨挣银子了。

  作者有话说:

  ①②出自唐代岑参《玉门关盖将军歌》。

第80章 案首

  ◎“贺!上林县童生卫景平,录为丙辰年院试甲科头名,请卫景平卫老爷三日后前往知府府参宴。”◎

  次日五更天, 一弯晓月带着清辉逐渐散去时,甘州城西南角的集市开张了。甘州集市所在的长街十余里, 坊巷院落, 铺席货行,鳞次栉比,各色商家摊点,大到丝帛古玩, 小到针线珠子, 无所不有。

  “圆眼荔枝, 卖新鲜的圆眼荔枝。”

  “凝霜柿饼, 卖好吃的凝霜柿饼。”

  “南瓜发糕, 甜津津的南瓜发糕……”

  带着声韵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像磁石一般吸引着市民,至天色全然放亮时, 厂街上已被人挤得水泄不通。

  卖的书的摊位在紧里面,还好卫景川拎着墨锭跑得飞快,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 这边才零星支出来几个小摊子。

  卫景平学着他们的的模样, 支起“天下第一墨”的手写纸质招牌, 摆了一套醉别墨、一套紫玉光墨、一套青麟髓,若干小葫芦、如意都墨块出来, 而后坐在小摊子后面的空地上翻着书看。

  头半日他的墨摊子边上围了不少的人,有人竟然知道醉别墨,洋洋洒洒地和其余的看客说了半天,没买,拍拍屁股走人了。

  大半天下来, 他都快被日头晒傻了, 才卖出去七块小墨块, 仨小葫芦四个如意豆,收了210文钱。

  跟墨铺在上林县生意没法比。

  卫景川问他:“老四……明明日还……还来吗?”

  “来。”卫景平说道:“不然干等着也是等着。”

  只要有钱赚,遑论多少他都要赚。

  雷打不动地出了五六日摊,到后来,每日竟多少能卖得一二两银子了,赚钱不敢说,这几天的开销应该可以赚回来了。

  一同来的都很是佩服卫景平。

  “卫兄,今晚去守榜吗?”放榜头一日旁晚,徐泓邀请卫景平道:“反正啊,夜里这里也别想安静。”

  蹲榜,就是放榜前一天就买个小板凳守在贡院前面,等五更天官差抬着红榜出来张贴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己榜上有名。

  卫景平打了个哈欠:“不去,我熬不住。”

  蹲榜能改命吗?不能,去干嘛呢。还要搭上一晚上睡眠,万一夜里冻出个好歹来,还得花医药费,太不划算了。

  “不去,我也熬不住。”晏升连连摆手。

  客栈外面架了那么多鞭炮,一看就是等着明日一早放了榜,放炮报喜,沾沾喜气的讨份中了秀才老爷的墨宝的。

  卫景平和他对视一眼,就算他们守在客栈不去蹲榜,这一夜只怕也无眠了。朱悠然摇着扇子打哈欠:“我这会儿去补个觉。”

  果然,当夜到了凌晨时分,客栈如煮沸了的水一般,脚步声和话语声叮叮咚咚,一刻不停。

  到了卯时初刻,在众士子的翘首企盼中,第一份喜报飞奔而来:“贺!桃源县童生徐泓,录为丙辰年院试甲科第二名生员,请徐泓徐老爷三日后前往太守府参宴。”

  甲科,第二名,直接晋为廪生,往后月能领二两银子,还能到府学里念书,这对读书人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喜事了。

  但对于徐泓来说,这次没能成为案首,意味着他踌躇满志的“小三元”没了,惋惜之余,不免有些对谁抢了这科第一名的人莫名生出些酸意来。

  一边心中的石头落地,另一边则翘首以盼着下一份喜报。

  “贺!XX县童生XXX,录为丙辰年院试科第X名生源,……”喜报一份又一份飞来。迟迟没有他们另外四个人的消息,晏升坐不住了,提上鞋子飞奔去贡院门口亲自看榜。

  卫景川急得在屋子里直转圈:“怎么还不来,这些人懒驴上磨跑的太慢了……”

  得,气得他结巴都好了。

  卫景平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越是焦急,就越要显得淡然,唯有一杯又一杯喝进去的水按捺住他心中的期盼和不欲人知的焦躁。

  “三哥要是等不及就跟着他们跑一趟去看看?”他笑了笑道。

  “不去了,”卫景川往榻上盘腿一坐,说道:“老四你稳……稳当的,我何必多跑一趟。”为了这一天他准备了许多赏钱,等着一会儿开撒呢,万一恰好他走开,报喜的官差就来了,岂不是没人来撒喜钱了,那怎么能成。

  卫景平见他三哥已经换了一身浅蓝色崭新的儒袍,头发扎得齐整,隐去了往日身上的凶悍之气,他也理了理头上的纶巾:“三哥等会儿接了喜报,咱们今日还是照常去出摊卖墨,今日在住一晚客栈,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家。”

  他把这几日的账单过了一下,心中算了算这几日在甘州销出去的墨条数量,卖的最好的还是“醉别”,大抵姚墨记的名声还是没有打出去,路过的人也是捡便宜的来买,至于名花十友图什么的,许是因为价格较高的缘故,所以买的人较少,但卫景平觉得甘州绝对是个大市场,其他系列的也一定能打开市场的。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脚步声,人没到声音先至,客栈掌柜的声音几欲掀翻客栈的屋顶:“卫景平卫公子,中了中了……甲科头名!”

  甲科头名!

  客栈霎那鸦雀无声,目光刷地一下子聚焦到了二楼往外探头的卫景平身上,他脸都涨红了:“掌柜的你别乱说。”

  他有信心能中,但头名不是那么敢想的。

  “报喜的官差在路上呢,吆喝的甲科头名就是你的名字。”客栈掌柜中气很足地大手一挥:“快准备好赏钱,报喜的马上就来了。”

  这时候还能有谁比他们卫家的人更与有荣焉呢。

  “贺!上林县童生卫景平,录为丙辰年院试甲科头名,请卫景平卫老爷三日后前往知府府参宴。”

  但凡甲科的,官差送喜报的同时,还附加了一份三日后前往甘州知府府赴宴请柬。

  喜报来了,案首尘埃落定。

  “案首啊。”客栈里顷刻骚动起来,已知中了的一边投来羡慕的神情,一边笑着向卫景平道贺:“恭喜卫兄了。”

  “恭贺,恭贺。”年长的新晋秀才们露出更加羡艳的神情,这么年轻的案首啊,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呢。

  想起自己坎坷的功名路,心中五味杂陈,不免隐隐生出一股嫉妒来。

  卫景平接到了喜报,眼晕了一阵就缓过神来,对着四面八方的贺喜连连拱手还礼:“侥幸,侥幸。”

  “掌柜的,你看到我的名字了吗?”众人围绕着卫景平贺喜的时候,朱悠然失落地低声问客栈掌柜。

  掌柜想了想:“对不起啊朱公子,我不记得你了,不过,”他觑一眼昏昏欲睡的晏升,说道:“我好像看到了晏公子的名字。”

  在最后一名。

  晏升一个愣怔从打盹中提起精神,表情已经不能用惊喜来形容了,好像惊吓的成分更多,他……居然中了吗。

  考号里关了三天,他成秀才了?

  简直不敢置信。

  这时,卫景川攀到屋顶上,抓了一把铜钱撒下:“同喜,同喜。”他真的做这件事再合适不过,铜钱一个都没砸着人,而是散落在每个人的手里、兜里,让他们不争不抢就沾了案首的喜气。

  “哗啦”许多人被卫景川的功夫震慑,猛地发出惊艳的呼声。

  “朱公子,你也中了,”有白鹭书院的学子认得朱悠然:“我瞧见你的名字了。”

  朱悠然端出荣辱不惊的模样:“多谢多谢。”其实,方才,他的心脏都紧张得有些紧绷了,直到听说中了,整个人才泛起点生气来。

  又等了一会儿,其余考中的人的喜报陆续到了,客栈里的热闹整整持续了一上午。

  这次院试录取了一百六十名生员,前八名为甲科一等生员,不用额外的考试,直接晋升为廪生。

  卫景平录了案首,徐泓甲科第二名,朱悠然在三十来名次上,晏升是最后一名,一行四人全考中了。

  他们还听说,白鹭书院还中了一个甲科,叫江一枫的,大概是第七名次,也就是说,这科他们白鹭书院这次七人下场应考,考中四人,出了一名案首,一名甲科,大丰收了。

  江一枫是个十七岁的迂腐模样的书生,因是白鹭书院出来的,觉着与卫景平亲近,他又是独自前来应考的,就主动说要和他一道去赴宴,于是从来的时候的四人行变成了五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