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87章

作者:晏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爽文 穿越重生

  “别往下看,往高处看。”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簪缨根本不知害怕为何物,拍手咯咯发笑,奶声奶气问:“大哥哥,你每天在这里看什么?”

  “……小舅舅。”

  “我知道了,是那个楼楼!”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

  少年无奈摇头。

  “那是云彩?”小女孩好奇地指着蔚蓝长空。

  少年还是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单纯不想理人。

  小女孩精神十足地左右乱看,实在想不到了,啊地一声,软乎乎的手指指着天上那轮金烂烂的太阳,“你看的是太阳吧!”

  然后她乌溜圆润的眼睛就被一只大掌遮住了,“不许直视太阳。”

  暖烘烘的黑暗视线里,懵懂的女童听到耳边一声轻喟,“是长安啊。”

  风吹云卷,草叶呼吸,簪缨倏然睁开眼。

  黎明的清光透窗入室,榻边,窝在脚踏上扣着她一根食指的卫觎同时睁眼,髭上生青茬。

  两行清泪直直从簪缨面颊滑落,点缀她的笑靥,晶莹如珠。

  簪缨眸中的光彩宛如池中新莲,莞尔轻唤:“大哥哥。”

第69章

  十七日晨, 城东驿亭,背阴处有一座枝叶繁密的山坳。

  一名身罩白纱缎观音兜披风的少女,掩身立在一棵古榆后,身姿若柳拂风, 素颜昳丽脱俗。

  她目不转睛地俯望驿道上那队声势浩大的离城玄甲兵, 只见征尘,不见一位文武官员相送。直到尘埃落定, 少女确定军队已经去远, 方取出一支短竹笛,慢慢地吹上一曲小调。

  不是那不吉利的送魂曲, 而是小舅舅另外教她的一支送征曲,轻呜的曲声, 低而不哀,缓而不伤,有着家中人盼离人早归之意。

  簪缨是昨日黎明醒来的, 醒的时候,小舅舅就守在她身边。

  半明半昧的天光下, 他的脸同梦里那意气张扬的年轻面孔重合, 簪缨才知,他们之间的渊源在那么早的时候便结下了。

  “大哥哥。”彼时躺在枕上的少女声音还有些虚软, 眼神却很明亮, 喃喃道,“原来我没有忘记阿母的样子, 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卫娘娘……和你生得很像。”

  这些是她三岁前的记忆,她能记得这些, 便说明后来在庾后身边受的那些磋磨, 多多少少也会想起。

  然而她只提那些美好的记忆, 仿佛一个拾回了珍宝匣的天真孩童。

  卫觎当时柔声低问:“有没有哪里难受?”

  簪缨摇头,她说不上什么感觉,只觉这一觉醒来,身体由内而外都轻省起来。

  卫觎随后请来葛神医为她把过脉象,葛清营也道无事,卫觎这才放心,没有再多逗留,走前只留下一句话:“明日出征,不必相送。”

  这是簪缨醒后他说的仅有的两句话。

  当日卫觎便带亲兵离开了新蕤园。大军出征,不是说走就走,卫觎回京口后还要进行一轮调度,加之开拔千里,三月聚粮,后方军资粮草的调配也要处处耗费精力。

  簪缨之后才从侍女口中得知,自己那日在马背上昏厥后,睡了整整三日。

  期间,卫觎险些引兵直闯显阳宫,而后李景焕登门请卫觎赴宫宴,直接被小舅舅重创,现下对巷墙上的那片凹坑还历历在目。

  而宫里面对兵精甲利的北府兵,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再一次选择了隐忍。

  一曲终了,簪缨望着了无人烟的驿道出了会神。

  她身后的檀顺低声劝道:“阿姊,你身子刚缓过来,咱们回吧。”

  簪缨此日唇色如新研丹朱,点在那张梨花白的玉颊上,不见一丝疲态,却仍点点头,同檀顺返回官道旁停的青缯油壁车中。

  殊不知马车驶动后,山下驿道侧旁的青枫林中,缓缓策出两骑俊马。

  为首那人兜鍪覆面,单手执辔,一双深邃幽沉的剑目望着马车离去的影子,正是卫觎。

  自然不是他早知簪缨会来送行,才特意在此等着。是北府军有前后两路精锐斥侯,探出了簪缨的形迹,禀告给大司马。

  卫觎原已领队行出了五里之外,闻信,一刹犹豫后,又抄近道策马回来。

  在暗处静静听完了一曲短竹调。

  “小娘子学东西真快,吹得比末将可好听多了。”陪同的林锐轻道。

  “她自是聪颖的。”

  披甲跨马的男人身姿傲悍,腰背笔直如枪,唯在低眉一霎,透出一点与金戈铁马不符的柔软,似奈何又无奈何,“就是不听话。”

  不让她送,她还是托着病后初愈的身子来了,还怕他发现,弄出这偷偷摸摸的勾当。

  他同样纵着自己破了例,平生第一回 领军开拔后却掉头。

  这样的贪恋和牵挂,对于一个上阵轻死的将军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卫觎摩挲着马鞭粗糙的鲛皮,心道下不为例,眼锋恢复冷硬,指鞭向北行

  。

  马车上,簪缨沉吟着捻指问檀顺:“昨日我听服侍的人说,那位葛神医在我昏倒当晚赶至,诊断我体内中了蛊毒,我服的解药是什么,你可知?”

  檀顺黯然摇头,“后来大司马便将我等清出去了,阿姊该问杜掌柜,他当时在场。”

  这少年这两日一直闷闷,兄因他一向自负的武功,到了关键时刻却派不上用场,连留在簪缨身边也做不到。檀顺不怨大司马手腕铁血,只恨自己本事不济,若非簪缨阿姊身边需要留人,少年真想跟大司马求一个步卒的身份去战场上磨炼。

  连阿兄都不断在学习事务帮义父分忧,他怎么能被比下去。

  簪缨不知少年九曲十八弯的情肠,只是凝眉沉思:问题便在于杜掌柜语焉不详,只说那是葛神医随身携带的解方。

  可那位葛先生到来之前都不知她所中何毒,又怎么提前配了解方?

  除非是能解百毒的药材。

  ——可若如此,葛神医与小舅舅是老相识,没有道理看着小舅舅每月受病痛折磨,却不早拿出来。

  或者此药不对他症,却恰好能解自己的毒症?

  簪缨慢慢捻动手指,黛眉轻蹙,乌黑眸光忽明忽灭。

  正沉思间,马车进入都城东门,骤然一个急停。

  檀顺伸手稳住簪缨猝不及防向前倒的身体,不悦地推开车门,便见一个手持拂尘的禁中内侍,笑盈盈候在车外:“缨小娘子,陛下召您入宫一见。”

  “原公公。”

  簪缨透过车门一角,看见原璁的半张脸,以及他身后四五名黑衣便服的大内禁军,当即了然。

  小舅舅前脚带人撤出京城,皇家不敢和他撕破脸,但拿自己开刀来了。

  她在车中没动,柔软下垂的白纱缎披风衬着少女清丽绝伦的笑容,客客气气问:“这是召我,还是押我?”

  原璁闻言忙挥手让身后的禁军退远些,赔着小心道:“自是请小娘子,陛下唯恐小娘子受闪失,特意点了几名得力人手前来护送。”

  “李景焕的骨头接好了吗?”簪缨忽然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问。

  原璁变色,车上的女子便笑了,“好啊,我也该进宫向陛下问个安。”

  簪缨在昏睡之时,朦朦胧胧记起了许多儿时忘却的画面,包括一些美好的片段,自然也包括,她五岁那年从城门口被李景焕带回皇宫后,庾灵鸿遣散众人,亲自端来一碗无色的药汤哄她喝下的场景。

  那个女人在烛灯下逼近的每一寸神情,她闭上眼,纤毫毕现。

  这才是她失忆这么多年,身份孱弱这么多年的原因所在。

  后宫擅弄巫蛊,那么皇帝知道吗?

  马车一路驶入宫城,檀顺有些担心,簪缨摇头低语:“前线北伐,需要京城后方安稳,宫里想在这个时候扣住我进而拿捏唐氏,未免心机毕露。一则唐氏不是软柿子,二则太子如今还伤废在床,一个弄不好便会节外生枝,于皇室有害无益。”

  她让阿宝别担心,马车至止车门止,簪缨一人下车,坦然换乘上紫帷坐辇。

  正要行入御道,一位禁军领队突然警觉侧目,微微抬手止住辇夫,看向簪缨的眼神有些忌惮,“禁中守卫森严,请小娘子勒令暗卫在此止步。”

  暗卫?!

  此言如平地滚惊雷,让簪缨心中一惊,电光石火后她便明白过来,心绪不由翻涌,不动声色地回头看向身后空空的御道。

  随着她的目光,一道全身裹黑的纤瘦人影如鬼魅般现身在阳光之下。

  小舅舅竟留了一队暗卫暗中保护她,却不曾告诉她。

  簪缨扣住掌心,在外人面前自然不会自暴其短,询问他们有多少人之类的傻问题,不露一丝讶色,沉着对那名暗卫轻

  轻点头。

  暗卫领命而退,转瞬消弥无形。

  簪缨转头对那禁军领队淡漠笑道:“这样可以了吗?我一人入宫都不怕,偌大皇城,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原璁被这位小娘子讽刺得都快习以为常了,对那名憋屈的禁军轻轻摇头,小碎步跟随在紫帷辇后,一径至皇帝燕居的中斋殿。

  李豫已经推了旁杂事,在殿中特意等着她。见那袭飘若流雪的身影进来时,李豫一瞬有些恍惚。

  他记起这小女娘从小到大,像那样迈过那道门槛无数次,每次过来,不是给他煲汤带水,便是说笑解颐,一度让他觉得便是亲生女儿也莫过如此贴心了。

  今日再见阿缨,她仿佛一眨眼间便成了大姑娘,连那剔透而镇静的眼神,也让李豫倍感陌生。

  庾氏做的那些事,如此坊间已传遍,李豫便是想假作不知也不能了,有些心虚地上前一步。

  “阿缨,怎么瞧你瘦了些,在乌衣巷吃住可还习惯?你、你小时的事,是朕识察不清……”

  “陛下,事到如今,不必再说这些。”

  簪缨进殿后就停下了,没有往前一步。

  皇帝不是不知道那些事,只是乐得有人替他调教一个听话乖巧、不生二心的儿媳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簪缨既已记起儿时的事,如今好奇的却是另一件:庾氏给她下毒,皇帝知不知道?

  巫蛊之患自汉朝伊始便是君主大忌,她记得李豫很信道教,对巫蛊之事更是深信不疑,防如蛇蝎。前几年,后廷中有位七品的采女暗中养巫蛊小人,东窗事发后,李豫大怒,连夜将此女家族抄没夷平三族。

  若皇帝是庾氏的同谋,明知而默许,那么活该他日后因进食丹药而暴毙。

  若庾氏是背着皇帝行事,那么让庾氏这恶毒妇人一败涂地的办法,就简单多了。

  簪缨正自思索,李豫见她不语,唤了种口吻道:“听闻,今日你去送了大司马离京?唐氏与卫氏亲厚,朕所乐见。阿缨,你的阿父当年为国殉节,青史留名,你便是实打实的忠臣之后,这有财者出财,有策者出策,戮力同心,自古便是忠君爱国的不二法门。朕想,你定然不忍见国土凋敝,违背先人之志。是以这次北伐的军资,唐氏是否……慷慨纾难?”

  原来绕了一大圈,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簪缨心头冷笑,面上嫣然无辜:“我是在陛下跟前长大的,我如何无知,如何蠢笨,陛下理应最清楚。您说的那些个大义大节,没有傅姆教过我,庾皇后也不曾让我看过那些书,所以小女子实在不懂得,也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