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王妃咸鱼了 第90章

作者:希昀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复仇虐渣 穿越重生

  “我能做什么?”

  好歹经历了生死轮回,沈妆儿比刘瑾想象中要镇定。

  他眼底闪过一丝疼惜,默了片刻,道,“殿下让您在这里等着,其他一切交给他。”

  沈妆儿愕然,怔愣着一动不动。

  小暖阁的光芒不绚烂,不冷清,十二盏宫灯整整齐齐罗列在头顶,没有风,沈妆儿却总觉得这些灯芒在晃,一点点摇落在地,摇落在心,她不知等了多久,仿佛煎熬,仿佛混沌,不知所以,直到一道短促的嗓音打破她纷乱的心绪,

  “郡主,陛下将太子殿下与沈大人一齐打入天牢....”

第61章

  奉天殿殿内, 群臣默立,气氛压抑凝重。

  刑部尚书李庆宜,将所寻证据一一列出, 最后合上册子, 与皇帝一拜,

  “陛下,事情便是这般, 侍读学士沈瑜,在新交上来的这册史书中, 避前朝末帝名讳,却不避先皇讳, 可见他含沙射影讽刺先皇,臣亦在国子监寻得他一些诗文,其中亦有给末帝避讳之处,证据确凿,还请陛下治沈瑜及沈家之罪。”

  当年那个替先皇除掉末帝母子的人,正是李皇后的嫡亲外祖父, 先皇临终感怀陈家功劳, 遗言立陈老先生外孙女李皇后为后,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李皇后无子,皇帝却依然保持她皇后尊荣的缘由。

  刑部尚书李庆宜则是皇后之弟, 这些年李家与朱珂绑在一条船上,一向与朱谦水火不容。

  皇帝单手撑在蟠龙宝座的扶手上, 阖目不言, 浑身上下透着无声的威压。

  殿中, 一袭白衫的沈瑜, 已冻得发僵,他麻木地看着面前的地面,缓缓摇着头,

  “陛下,臣之所以对‘佑’这个字避讳,是因臣的父亲名讳中有一个‘佑’字,至于不曾给先皇避讳,臣不知先皇乳名,是以不曾注意,历代修史从不避乳名,此事臣不敢擅领,还请李尚书将证据拿来,给臣亲自瞧一瞧,好辨一辨是不是臣的字迹....”

  世人避讳,会在名讳上加一笔或减一笔,以示对先人的尊重。

  李庆宜拂袖冷哼道,“沈瑜,你已承认你在给末帝避讳...仅此一桩,便可治你的罪,你修的是史书,可不是家书,你在‘佑’字上,加一笔,不是打先皇与陛下的脸么?”

  “我没有!”沈瑜面庞发紫,眼神有着实质般的力度,恨不得穿透李庆宜的眼,他极少动怒,此刻却如同惹急了的豹子,双眼猩红,

  “我只在自己所写的诗文中避亡父讳,从不在史书上避‘佑’字讳,你想要诬陷我,在史册上简简单单加一笔不就成了吗?”

  “我诬陷你?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也不过是一个五品侍读学士,在朝中无人识得,你有何处值得我诬陷?”

  蓬垢的发在寒风中乱舞,沈瑜颤得厉害,如鲠在喉。

  朱谦默然听了一阵,缓缓迈开步伐,跪在最前道,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蹊跷,还请父皇下旨,让锦衣卫详查。”

  李庆宜抖了抖手中的书册,冷笑道,“太子殿下,人证物证俱全,您还要查什么?非得制造些证据来替沈瑜脱罪吗?”

  朱谦不曾理会李庆宜,依然拱手望着皇帝,“父皇,儿臣要查那册史书所有经手之人,也要查国子监进出档案,只要是人做的,一定会留有痕迹,若不详查,儿臣不死心。”

  这时,翰林院一位老臣站出来道,

  “太子殿下,史馆特设在国子监,每日进出人不少,您怎么查?不管怎么样,沈瑜身为这册史书的编纂者,即便有人诬陷,他未能第一时间找出问题,他也难逃其咎....”

  朱谦冷冷扫他一眼,“何大人这是强人所难吧,若是有人在沈大人交出这册史书后做了手脚呢?”

  若换做寻常,朱谦提出要查,众臣不会有异议,可偏偏这次事涉沈瑜,朱谦老盯着沈家不放,想要将女儿送入东宫的臣子们心中便有些焦急,干脆趁此机会,将沈瑜的罪给定死,好给自家女儿排除一个强劲对手。

  这么一来,形势不容乐观。

  最后,朱谦冷笑一声,缓缓将头上象征东宫太子尊荣的冕冠给取下,搁在一旁,清冷的嗓音如珠玉,掷地有声,

  “父皇,儿臣信沈家,沈家淡出朝堂,从不与人结仇结怨,今日之所以被人针对,定是被儿子牵连,故而,儿子誓与沈家同进退,共生死,还请父皇着三司会审,令东厂与锦衣卫协理。”

  朱谦话落,殿中一片死寂。

  一直阖眼的皇帝闻言,猛地睁开眼,嗓音勃然,“谦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皇帝不怪朱谦替沈家说话,这是情理当中,他怒得是朱谦不把太子之位当回事,一旦沈家定罪,朱谦这个太子便到头了。

  他从来都是谨慎沉稳之人,今日怎么如此莽撞?

  朱珂立在一旁满脸震惊,他最初设下这个局,目的有三,其一逼沈妆儿就范,其二,将当年李家与陈家的功劳在皇帝跟前提一提,好叫皇帝晓得他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其三,只要此事一出,朱谦必定会站出来替沈家说话,届时他顺带将脏水往朱谦身上一泼,离间朱谦与皇帝,好叫朱谦在朝中大失人心。

  而眼下,朱谦主动将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这不是省了他很多事吗?

  朱珂将喜色抑在眼底。

  原先支持朱谦的大臣,纷纷跳起来阻止。

  “殿下,三司会审必定惊动朝野,此事捂还来不及,您怎么能宣扬呢?”

  “您是太子,当以社稷为重,这件事无论真相与否,都累及先帝名声,如何能公布于众?”

  “沈瑜在其位谋其政,他负责攥史编史,出了这等疏漏,即便不按影射罪名处置,也得按渎职处置,沈瑜死不足惜,殿下千万要自顾啊!”

  朱谦神色坚毅,唇角微微扯了扯,“依诸位大臣之意,皇祖父果然有不轨之举?他不过是顺时应天罢了,江山不仅是帝王的江山,也是百姓的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皇祖父还政以清明,功高至伟,”旋即,目光怡然投望在皇帝身上,“父皇,儿臣不认为祖父有不可言之处,也不必遮遮掩掩。”

  他若不将筹码加重,此事的规格便只限于刑部,唯有加上他这个东宫太子,才有机会争取三司会审,这样一来,李庆宜便没法一手遮天。

  太子之位没了,他还能夺回来。

  沈家没了,他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他伏低再拜道,“父皇,儿臣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沈瑜更是当场呆滞,僵了一瞬,立即往前跪爬,磕头如捣蒜,

  “陛下恕罪,太子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莫要怪罪与他....”

  挪身与朱谦磕头,哽咽着恳求,“殿下....殿下快认错吧,此事与你无关,还请殿下莫要再言....”

  沈瑜万万没料到,为了给沈家争取脱罪的机会,朱谦连太子之位都给赌上了,怎么会呢....在沈瑜印象中,朱谦眼里只有权势,怎么会这般儿女情长....太不像他了....

  沈瑜修史,更懂史,文人之间这些字里行间的游戏,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他不能拖累朱谦。

  沈瑜转首往皇帝长拜,额尖已磕出一片红印,“陛下,臣认罪,臣渎职,还请陛下看在妆儿的面子上,饶了沈家满门,处死臣一人....”

  “沈瑜....”皇帝红着眼站起了身,眼神紧盯着他,晦暗不堪。

  皇帝自事发就知道这桩事不好查,一笔而已,沈瑜想要摘得干净,难于登天,先皇的名声与大晋的名分不得不顾及,他是皇帝,不能徇私,得以大局为重,此罪按律当夷族,而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公布于众,以渎职之罪处死沈瑜,来保全朱谦与沈家。

  可朱谦不答应。

  梦里沈瑜被箭矢当胸贯穿的情景,依然血淋淋地刻在他脑海。

  或许,那不是梦,而是妆儿经历过的一生。

  “岳父....”朱谦移目朝沈瑜重重叩拜,语气里含着几分悲沧,他抬目,见沈瑜一脸赴死的坚决,目光被刺痛一般,交织着自责与懊悔,“是我对不起沈家,对不起妆儿,也对不起您....理应我来担。”

  沈瑜被他这一声岳父叫得心绪乱涌,面如泥塑,他痴愣地盯着朱谦,仿佛头一回认识他,半晌,颤声道,

  “我...不是你岳父....”

  “不....”朱谦深深吸着气,缓缓一笑,这一笑恍若穿透乌云的阳光,“在我心里,您一直是,永远是....”

  转身,双袖合一朝皇帝拜下,

  “父皇,若沈大人有罪,罪在儿臣,儿臣愿一人担责,若沈家无罪,还请父皇还儿子与沈家一个清白!”

  这是要一人扛下来的意思。

  朝臣傻眼,他这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爱沈妆儿爱惨了?

  沈瑜大惊失色,爬过去,重重扯着朱谦的袖子,“殿下,这不关您的事,不关您的事啊,您疯了吗?”他一头磕在地上,泣不成声。

  皇帝气笑了,眉峰锐利,唇角冷冷掀着,“冯英拟旨,着左都御史程钧,刑部尚书李庆宜,大理寺卿宋绍三司会审....”末了,睨着始终一言未发的王钦,语气凝缓,别有深意道,“内阁首辅王钦督查。”

  王钦眼梢微挑,深深看了一眼朱谦,他到底是破釜沉舟,还是请君入瓮?

  这一次,便是他,都看不懂朱谦了。

  王钦叹着气,与其他三位大臣同时列出接旨。

  皇帝最后背过身去,看都没看朱谦,语气平静似水,

  “来人,将太子朱谦与沈瑜押下刑部大牢待审!”

  *

  年关已近,京城四处人影匆匆,街上熙熙攘攘,明明是正午,天却阴沉得可怕。

  沈家已被锦衣卫封住,沈妆儿被特旨宽待,临时搬去了对面的郡主府,沈府一应人等不能外出,锦衣卫是朱谦的人,沈妆儿不担心沈家人被苛待,一应用度皆是正常供应,唯独该要操心的,是牢狱里的人。

  她穿着一件素衫,裹着一件月白的斗篷,带着听雨提着食盒来到刑部天牢门口。

  她面庞比那雪还要白,眸眼却明亮坚韧,听雨塞了一锭银子给守门的侍卫,侍卫念及沈妆儿身份,也不敢拦,不耐烦往里扒拉着,“快去快回。”

  主仆二人来到天牢门口,一股阴湿发霉的寒气从甬道口倒涌上来,将沈妆儿呛出了泪,她忍着恶心,捂着嘴一步一步沿着光滑潮湿的石道往下走。

  摇曳的烛火将她纤细的身影长长投在墙壁,随着她的到来,搁着墙壁上的烛火一晃一晃,晦暗不明。

  沈妆儿下到地牢,四处充滞着刺鼻难闻的气味,地面阴湿冰冷,两侧还有留下的小沟,黑幽幽的废水流淌着,散发出一股恶臭。

  沈妆儿紧紧捂住嘴,在手帕的缝隙里寻得一丝呼吸。

  听雨又给牢头塞了银子,牢头是个个子矮小的小老头,五十出头的模样,仿佛是习惯了地牢的阴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轻车熟路掂了掂银子,拿下颚往地牢深处一指,

  “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再往左手边,行到最深处便是沈大人的牢房。”

  越往里走,霉味虽越重,却没那般潮湿,沈妆儿费了些功夫,慢慢适应里面的气息,渐渐松开了手,快步按照牢头所指,寻到父亲沈瑜的牢狱外。

  灯光不明不暗照亮整间牢房,门口的木栏还挂着一片木牌,写着父亲的名字,地上铺满了干稻草,角落里搁着一张不算宽敞的木塌,粗粗扔了一床棉被在上,沈瑜一身白衫端端正正坐在塌上,双腿盘起,衣裳虽有些凌乱,却无殴打迹象。

  沈妆儿松了一口气,扒着柱子往里轻声唤了一句,“爹爹....”

  沈瑜身子一震,猛地睁开了眼,入目是女儿一张白皙清秀的脸,一段时日未见,她又瘦了些,沈瑜神色间并无惶恐,亦无灰败之色,瞧见沈妆儿来,罕见露出一脸温煦的笑,不深,却足够暖人心。

  沈妆儿眼眶被湿意浸透,幼时最深的记忆,便是爹爹将她架在肩上,举着她瞧府外的风景,那银铃般的笑声至今还在脑海回旋,爹爹进入翰林院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会亲自照料她,爹爹虽然不苟言笑,对她这个长女的疼爱却一点都不少,直到后来一头扎入史书,变得沉肃,也鲜少回家,她便跟着老太太生活。

  沈瑜下来木塌,蹲在柱子前,上下打量女儿,见她模样还好,露出宽慰的笑。

  “妆儿,你别担心,爹爹是清白的,只要此身不染污名,生死不惧。”

  沈妆儿听了这话,心里堵得慌,不过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亲自将食盒打开,格格不入的珍馐香气萦绕出来,沈瑜看着食盒,忽然皱起眉,抬手制止道,

  “等等....”

  眼神轻轻地往斜后方撇了撇,温和看着女儿,低声道,“妆儿,去送给殿下享用....”

  沈妆儿长睫微微一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沈瑜,半晌,暗哑应了一声,

  垂下眸,将第一层食盒里的数碟菜肴并一碗米饭递出来,放在沈瑜跟前,朝听雨看了一眼,示意她照顾沈瑜,重新将食盒盖上,提起,缓步朝斜后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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