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86章

作者:西沉之月 标签: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女强 穿越重生

“小玉, 你饿不饿?快把这半边馒头吃了吧, 别留到明天了。”男孩子将一块脏污的干粮塞到妹妹手中。

女孩早已饿的眼冒金星,她看着眼前的食物,干涩地吞下一口唾沫。

见妹妹抬起手, 要将食物填进嘴巴里,男孩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行……”但最终女孩还是用强大的意念将馒头嘴边拿了下来,“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吃的, 得留存起来才行。”

男孩心疼地看了妹妹一眼,顺着她的话点点头:“那好, 那咱们躺下说话吧,说着话便不饿了。”

黑暗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 两人费力躺在了地上。

“哥哥你本来不必被关禁闭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顶撞父亲……”女孩虚弱的声音微不可闻。

躺在旁边的男孩却坚定地说道:“母亲常说读书使人明智, 你想念书有什么不对?父亲那样处罚你是他不对。”

两人的思绪不禁回到前几日。

她们俩皆是刑部弘郎中的子女, 某天弘郎中发现了女儿偷藏在房间中的四书五经, 震怒不已。

皇帝想开女子科举,黄尚书以行动抗议,将亲生女儿送到了尼姑庵中修行,哪个官员还敢生出一点违逆的心思,万一眼下女儿的所作所为被人告发到黄尚书那里, 那自己的仕途可要自此断绝无望了。

“再敢让为父看到你念这些圣贤书,就休了你母亲, 让她带着你滚出弘家, 你信不信?”

跪在地上的女孩子倔强地抬着头, 不服气道:“为什么哥哥能念我不能念?”

当弘文成赶到的时候,只看见父亲气的直让下人把女儿关进柴房里思过。

他上前一步,挺直少年单薄的脊背,勇敢地为妹妹撑腰道:“如果父亲不让妹妹念书,那我以后再也不去参加科举了!”

此话一出,他们两个随即便被打包关进了柴房。

算到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每顿饭都不能应时应需供给,他们俩的食水严重不足。

摸着凹陷下去的肚子,两人又熬过了一天。

弘府上下都在求情,再者如果还不放他们出来很可能会出人命,弘大人终于松口放人。

从此,为了严防女儿读书,弘大人便将其锁在闺楼上,整年难得一见。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弘公子的掩护下,妹妹仍能通过书本接触外面的世界。但好景不长,他们的配合还是被弘大人察觉。

弘大人一怒之下,将儿子送往老家书院念书,不考中进士前没有他的准许不许回京。在儿子被送走离京后,立马书就一封休书将妻子和女儿扫地出门。

邓夫人无颜再回娘家,一个人艰难地带着女儿生活了一年,但日子实在熬不下去,最终女儿道:“母亲,送我进宫吧。”

为了两人能够活下去,邓夫人含泪答应。

被送入宫中的这弘家女儿自然就是邓如玉。

入宫后,她很快便因才思敏捷、学识出众被赏识提拔,成为宫中女官。后来又几次巧妙化解纠纷矛盾,使得皇帝发现了她的才华,并恩准她可以参加科举。

在女子科举刚开设没多久的时候,邓如玉便不负所望地就接连考中秀才、举人直至进士,成为了最开始的一批女官。

皇帝对她十分看重,在许多方面给予扶持,邓如玉很快在官场中站稳脚跟,但不幸的是宫外的母亲早已在辛劳和弘家的迫害中离世。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邓如玉发誓一定要报复弘家,这一点仇恨她从来不曾遮掩过。

可惜造化弄人,她刚成为女官中的佼佼者,弘大人便心悸早逝,没有留给她复仇的机会。

邓如玉不知该如何面对弘文成,她刻意与弘文成保持着距离,皇帝见状反倒似乎对她更加放心。

后来的每个年节,弘文成都会私下请她回家团聚,在一次一次被拒绝后,他于某个冬夜只身一人悄悄来到她的住所共度除夕。

“咱们兄妹俩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家,以后兄长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过年了。”

迎着皎洁温柔的月光,弘文成的眼中只有对妹妹的抱歉和怜惜。

在这世上,自己唯一的血脉至亲只剩兄长一人了。邓如玉眼眶发热,她撇过头去没有说话。

女官的身份和皇帝的倚重让她始终都需要在表面上保持与哥哥誓死敌对的关系,这么多年来,除了被临安郡主发现过一次之外,其他人全被蒙在鼓里。

后来她在宦海浮沉十几年,眼看着女官力量一步步壮大,女科生中更是出现了许清元这样的天才人物,以一己之力冲破老腐朽对女子设置的重重阻碍,一步踏入进翰林院,成为前途最为通达的女官。她有结交之心,但在几次接触后便发现两人秉持的理念并不相同。

她自己出身于皇宫,成长蜕变道路上学习获得的一切裹挟着她走上为皇帝卖命的道路。而许清元却并非如此,她竭尽所能地与皇帝保持着一定距离,所谋所图是女官们的未来。

君子和而不同,邓如玉包容并欣赏许清元,不介意帮她一把。

黄丞相倒台后,皇帝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有一天许清元找上她说:“权力得不到约束,即便国家能侥幸安稳度过几年,之后也必定会出大乱子。”

在这个时候,虽然邓如玉已经察觉到皇帝的言行举止开始失去礼法,但仍愚忠地自我麻痹。

直到那一天,唯一的亲人弘文成被皇帝逼得以死进谏,她才如梦初醒一般醒悟过来。

刀子不割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邓如玉总算体会到了。

事发后,皇帝急召内阁议政,当天就派内官悄登弘府家门,意思是让弘家对外宣称弘文成触柱后并未身亡,而是在家中养伤,并让弘家瞒着所有人将其停尸一月后以病故原因发丧。

邓如玉听后目眦欲裂、心如刀绞,但弘家剩下的窝囊废却没有一个敢闹起来,他们真的依言将事情压了下来。

事后,一方面皇帝对弘家大行恩赏,另一方面百官对弘家人的行为十分不耻——弘文成亲眷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痛失作为正义一方批判皇帝的机会。

即便三月的天仍说得上寒冷,但停放一月,弘文成的尸体也早就腐烂了。

在发丧的前一天,邓如玉去许家找许清元,她双眼通红、一字一句地问:“是谁出的主意,让他死都不得安宁?!”

许清元没有立刻回答她,转而讲起故事来。

“从前有个卖驴的老汉,他发现把驴弄瞎后既可以防止它偷吃东西,又可以蒙蔽它使其一直原地转圈地拉磨。此法一出果然管用,买家没有说不好的,从此生意兴隆起来。但是久而久之,也有不少人站出来指责他太过残忍。”许清元顿了顿,继续道,“老汉非常生气,他想□□去收拾一顿那些乱说话的人,却又怕吃上官司。正愁眉不展之际,他遇见了一个师爷。老汉难得见到有学识的文人,便将这件事说给他听。那师爷听了笑语:‘你找人散布消息说你的法子不但对买家好,驴瞎了看不见自己一辈子都在围着石磨转圈,对它自己岂不也是好事一桩?那些非要让它们睁着眼睛受罪的人才是真正残忍。’老汉觉得这话对极,立刻照做,果然众人都改口夸他仁慈。他借此机会一口气挤垮了其他同行,从此成为了骡马市的金字招牌。”

“出主意的人是师爷还是贩夫走卒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有权力的人是如何选择的。”许清元看着她道,“邓大人不可执迷不悟啊。”

——

四月初七,谏议大夫弘文成出葬,门下省耿侍中及六部高官悉数到场,而酿成这场惨剧的皇帝却没有任何表示。

弘文成唯一的十岁女儿执意拿着“引魂幡”带队出殡,众人竟都未曾驳斥这不合礼法的安排。作为弘文成的上峰,耿侍中准备亲自扶棺以表文官对其之敬佩,他上前一步,虚扶棺木走出府外,亲朋及吊唁之人尾随其后。

街头巷尾挤满了围观百姓,大家窃窃私语,却仅仅是在感慨官家排场之大。

出殡的队伍尚未成行,有一亲信不动声色地走到耿侍中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耿侍中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向街尾,一顶素色小轿出现在眼前。

轿夫将其停靠在不远处,清珑公主缓步踏出,她虽因身份特殊无法披麻,却通身穿着素衣并在肩上披了一条白布。

在场官员皆面露惊诧,他们起初以为公主是替皇帝来的,但公主快步走到棺材边后,却对百官表示前来送葬只是自己个人的意思。

耿侍中率先反应过来,他主动退居次位,让公主在前扶棺。

伴着送葬队伍的哭声,弘文成的棺椁被一路送出城外。野外的小路并不平坦,所以行进十分缓慢,但包括公主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表露出任何不耐烦。

今日天空中雾霭沉沉,日头被大朵厚重的乌云遮蔽的严严实实,只能从薄翳处泄出微弱晦暗的光亮。

感觉到一丝凉意落在手背上,清珑公主抬起头,看见点点白色纷纷扬扬落下来。

“下雪了。”许清元站在廊上,喃喃道。

立于她身旁的邓如玉闭了闭眼,转身回到屋内,卧在案头不知疲倦地奋笔疾书。

视线回转,雪下的越来越大,许清元抄手看着被吹落在自己袖口上的雪花,一直没有将其拂下。

作者有话说:

我查了一下四月是可能下雪的!

第146章

“学士大人, 皇上传召您去御书房面圣。”一名内官来到文渊阁向许清元传旨道。

许清元随即起身跟着他走,等他又宣召了宁中书, 两人一起被带到皇帝面前。

“许学士, 事情办得如何?”皇帝眉间缠绕着阴郁,弘文成的死谏让他认识到即便黄丞相不在了,他想要独揽大权受到的阻力之大也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 许清元低头行礼恭禀:“公主去为弘文成扶棺,此举深得百官赞赏。微臣认为此时可以重提将御史台改为都察院一事,百官若不同意左都御史人选, 要推举其他人任长官,公主是很好的选择。到时, 公主为左都御史,皇上任命左副都御史, 既安抚了百官, 又可将监察权握在手中,使御史们的笔墨为您所用。”

“好, ”皇帝微微点头, 表情看起来不像方才那样严肃, “不过公主年岁渐大,从前也是一派天真,未怎么接触过政事,虽然这桩事做的不错,但朕为人父者, 总不免担心她行差踏错,闯下祸事。”

“皇上所言极是, 既如此, 便令左副都御使辛苦些, 都察院的一切事务须交由副都御使决断即可。”许清元应声回道,并未有任何磕绊,可见这是她思量许久的主意。

皇帝更加满意,他的眼神转向宁中书,询问:“宁首辅认为呢?”

听到问话,宁中书赞同地回答道:“许学士此法不但可行,而且妙极。”

“那丞相之位一事又如何解决?”皇帝接着问他。

宁中书却不正面回答:“老臣观许学士才思敏捷、心思灵巧,想斗胆请皇上先听听她的想法。”

许清元气息一滞,她心中将宁中书骂了个狗血喷头,这老狐狸真够会甩事的,这么棘手的问题,她无论怎么答都是隐含后患。

当初曹佩曾经预言过一旦黄丞相不在,几乎没有官员能够肩负起限制皇帝的权力的重任。如今看来果真应验无误,至少目前宁中书是不愿意挑起这个大梁的。

虽然在跟黄丞相最后一次会面时,许清元说过要让他安心放手,之后总有人会担起责任。但实际上两人心中都清楚,这样的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立刻出现的。

最终为了保全黄家,黄丞相只能蒙蔽自己选择了急流勇退,留下失去了主心骨的文官们,很难跟皇帝正面对抗。

她不动声色地斜睨宁中书一眼,抿了抿嘴,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偏偏在场的两人都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

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想让解决的方法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干这事纯粹是里外不讨好。

见她一直不做声,宁中书甚至催促道:“许学士不必担忧,先说出来听听吧,即便不合适也不要紧。”

“是。”看来今日是骑虎难下,必得说出个一二来才行,她心中一横,禀道,“依下官之见,因弘文成一事,百官已闹得沸反盈天,此时不能扬汤止沸,反应将事情冷上一冷,各退一步,或能暂时缓解僵局。”

“哦?许学士的意思是?”皇帝追问。

“由首辅约束百官不要奏请任命丞相,皇上也无须废除丞相之位,朝臣仍按申国公任丞相之前的旧制行事。”许清元说完紧接着便跪下请罪,“微臣年轻历练不足,自知该法不足之处尚多,请皇上饶恕。”

因为低着头她看不清楚其他两人是什么神情,心下忐忑不安,仿佛过去了一个时辰那么久,许清元才听到皇帝开口,却是在询问宁中书。

“宁首辅以为如何?”皇上的声音不辨喜怒。

宁中书声音洪亮,吐字清晰道:“臣以为许学士所言有理,臣愿管束百官,为皇上分忧。”

皇帝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而是叫起许清元,命二人退下。

两人一路走回内阁,直到领路的内官离开,宁中书才开口对她说道:“今日你无须如此谨慎小心。”

许清元转头去看他,却发现宁中书面色轻松地看着前方,道:“一入内阁,与其他朝臣便再不相同。官员的奏折都需抄传邸报,所以他们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而成了内阁大臣,便可对皇上密疏进言,所上奏折秘而不发。既是旁人不会知道的话,圣上又何必为难咱们呢。”

细想其理,许清元倒也赞同。说白了内阁议政是关起门来说事,皇帝需要听真话,而能说真话的除了内阁没有几个人有这个底气。因此就算意见不一致,吵得再凶那也是内部问题,在公众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便不能也无需处罚发落。

“哈哈,好了,快去用膳吧,老夫得先去睡个中觉了,这年纪大了就是精神不济,不比你们小年轻喽。”宁中书笑呵呵地溜达着走开,许清元默默完成礼节后,盯了他的背影许久。

半旬后,御史台御史中丞邓如玉请奏皇帝,将御史台改为都察院,掌纠举百僚、推鞫狱讼之职,并增加官职,加强对地方的监察力度。

“罢御史台者,非罢御史”,反而是扩张了御史的权力。但改制从根本上是为了皇帝更方便地监察中央和地方吏治,尤其皇帝还想要任命自己的亲信邓如玉担任左都御史,统管整个都察院,更是引起百官的激烈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