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的科举拜官路 第49章

作者:西沉之月 标签: 宫廷侯爵 平步青云 女强 穿越重生

“许状元,”黄老尚书应酬完上一个客人,走到儿子身旁,开口道,“果然年轻有为,不同凡响。”

面对这头老狐狸,许清元立刻笑眯眯地说:“大人您过奖了,我还浅薄的很呢。”

“呵,”黄老尚书不忙着喝酒,反而像想起什么来似的,问,“老夫怎么听说时至今日许状元仍未上任,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许清元心底暗骂对方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她玩儿这一套,但她面上却装出一副十分失意的模样道:“是,一定是学生惹得哪位大人的不喜,所以才会迟迟不能上任。”

本以为说出这话能影射一下黄尚书,出出心中的气,但老油条就是老油条,从他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对方反道:“无妨,老夫不忍见明珠蒙尘,听闻此事后一直留意着朝中空缺,如今恰有一从四品的官职无人填上,不如老夫就向皇上举荐许状元担任,许状元意下如何?”

任谁都发觉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同寻常,但没人敢插话,原本许长海还一直暗中示意她退让,可听到有个四品的官缺,一时怔愣住,忘记了动作。

按照现在的惯例,考取状元后,一般是进入翰林院任职,直接便是属官,不必如其他庶吉士般三年后考核,合格者继续留任,也就是留馆制度。

虽然翰林院是个清水衙门,可大把人想进还进不来呢,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天子近臣,未来储相,而且想要进内阁,必须是翰林院出身。

即便将来不想继续留任翰林院,在权力中心待的这几年积攒下的人脉和学到的东西就不是其他普通进士可以比拟的,而这段经历也会加速他们的晋升过程。

总而言之,翰林是个品级低,身分高的官职,虽然不是每一个翰林都会进入中枢,但每届殿试的状元几乎都会熬到那么一天。

但问题是许清元是女性,目前为止能不能进入翰林院还是两说,可四品官职的空缺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许清元相信如果不是黄老尚书特意留存,那从四品的官职早被其他人拿下了。

黄老尚书看到许清元在犹豫之后,小心试探着问道:“前一位大人竟然没有等待接任者,想必有些缘故。”

他稍稍举杯,对面的许清元立刻举起酒杯,矮下一两分恭敬碰杯。

回去路上,许长海捻着胡须道:“秘书少监,确是从四品,不过秘书省只掌管经籍图书,少监官职虽高,但很少涉及政事,若求安稳好听,倒是个好去处,为父观你方才情状,是动心了?”

“看看再说。”许清元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竟根本不想与许长海说明自己心意。

许长海皱眉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心累:“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还差得远呢。”

许清元扯扯嘴角,但仍然没有开口说话。

三日后,宁晗回京,许长海带着许清元前来迎接,今日女官居多,许长海不好久留,去洗尘宴略坐一会儿就离开了,剩下许清元留在宁府与众位女官们交际。

“在昌乐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如今果然鱼跃龙门,高中状元,也给我们女官大大长了一回脸。”宁晗拉着许清元的手说。

邓大人正拿着一柄鱼竿在旁边垂钓,闻言回头笑道:“那是人家自己争气,别说的好像你有多大功劳似的。”

许清元接空道:“若非宁大人,我如今可能已经嫁作人妇,自然感激不尽。”

“哎,可惜我没有个好学生,不然也能堵堵你这张嘴。”邓大人摇头叹气,大家都笑起来。

众人说笑之时,恰好遇见宁中书从衙门回来,他看见女儿回来自然非常高兴,也不顾自己一把年纪的人,非要跟她们小辈在一块喝酒。

宁晗看上去比他爹还稳重些,摇着头吩咐人另开一桌,上几样老人喜欢吃的菜。

宁中书与许清远想象中很不一样,他像个老顽童似的,看见女儿又笑又哭,看见邓大人垂钓回头就吩咐下人去拿鱼竿,还要跟邓大人比赛,一点不像是当朝权臣的模样。

尤其是他得知许清元的身份后,简直像是……像是见崇拜对象一样,异常激动地拽着她问个没完,最后还要拉着她跟宁晗拜把子,许清元想到自己父亲曾经在人家手下做过下官,怎么好差辈,便一直婉拒,后来还是宁晗好说歹说才把宁中书劝回去休息。

邓大人将一尾鱼放进篓中,看着宁中书离去的背影,道:“中书大人倒是一直没变。”

宁晗没有说话,但众人分明能从她脸上读出“我倒是希望他变”这个讯息来。

虽然今日休沐玩闹一天,但明日她们还要照常上朝,天色暗下来后,众人纷纷告辞,许清元刚要走,邓御史叫住她道:“我那马车有些问题,许状元载我一程吧。”

两人坐上马车,邓大人开门见山地问:“昨日早朝,黄老尚书推举你任秘书省少监一职,就是不知道许状元是什么意思。”

这邓大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有苗头就来敲打她,许清元只好再表忠心,说辞与原先保持一致。

对方侧头看着她,沉默良久后道:“进翰林院阻力确实太大,或许你还有另外的选择。”

许清元心中思忖她话中含义,对方却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接道:“除刑部、大理寺外,大齐朝一直缺一个监察法司,你律法学的这样好,不若来我手下,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许清元也不知道邓大人这话究竟是在试探还是真心邀请, 她让自己好好想想再做答复。

回家路上,许清元让车夫转了个弯, 去晋晴波现在住的地方看看, 到地方只看见一个仆妇在照顾长冬,长冬上来见礼,说母亲尚未归家, 又嘟囔着说娘亲天天回来的都很晚,她自己很无聊。

许清元陪长冬吃了一碗面,然后又掉头去东昌街院子。会试、殿试过后, 这里的人少了许多,除了考中的丁依霜还住在这里, 其他人要么回老家,要么被外派做官, 要么去官宅居住, 许清元近日闷头写书,也没怎么讲课, 这边冷清了许多。

听晋晴波说丁依霜被派去工部水部司任主事, 也是忙的整日不见人, 许清元这一趟竟然一个想见的人也没见到。

她们均成功改换门第身份入朝为官,许清元却像是被她们甩在身后,似乎已经难以望其项背。

在这种时候,黄尚书的诱饵和邓大人的邀请都显得分外难得,她靠在门框边上低着头, 陷入沉思。

“老师?”

一道稚嫩的女生响起,许清元回神抬头一看, 发现原来说话人是经常来听她课程的焦颐。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 怀中抱着几本书, 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惊喜的神色问:“您怎么有空过来,是要准备讲课吗?”

“不是,”许清元摇头,问,“你过来又是做什么?”

焦颐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因为书会很久没再开课,所以我来看看。”

天边染上深浅不一的红色晚霞,许清元拉着焦颐坐在门槛上,冷不丁问:“你将来想做什么?”

焦颐立刻坐正身子,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道:“学生想成为像您一样,可以改变现状的文人。”

“我?”许清元不以为然,“你是指我讲课的内容吧?其实那些都是借鉴他人的言论而已,况且与其说是我带来了变化,不如说是因为那些理论符合各人的利益,所以他们才欣然接受,这算得了什么。”

小女孩转头看着她,表情严肃认真,她否定道:“学生不是说这个。”

没等许清元问下去,她又接道:“从哪里说起好呢……对了,学生比现在还小一些的时候,除了帮衬家里生意之外,每天都闷在屋中,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有一回一位远房表姐难得来我家做客,亲戚们都说她是一个十分讨人嫌的人,因为她很喜欢炫耀自己的学问,所以我也对学习十分抵触,总觉得变成她那样的人后,会被家人亲戚们讨厌。”

“可是,那年她来到我家中时,其言行举止非常礼貌恰当,我便跟她亲近起来。饭桌上,邻里亲朋家的男性长辈们谈论起北邑省考官串通舞弊一事,他们都说后来的解元指不定是有什么硬关系,才能把一串男的撸下去,让她自己一个女人做第一名。”

“那时,我注意到表姐激动地浑身发抖,她愤怒地站起来高声反驳,把我吓了一大跳,其他人也很不喜欢她扫兴的言论,说她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焦颐陷入回忆之中,继续道,“后来她把整件事情说给我听,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生气,然后她说了一句话。‘夏虫不可语冰’。当时我不明白其中含义,可她看我的眼神我一直牢牢记得。”

“那是一种悲悯的无奈,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一只蒙昧的动物,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从那个时候起,我十分害怕她再次露出那样的眼神,竭力地想弄明白她为什么那样看我,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便开始偷偷跟着她学习。”

许清元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因为对方显然还没有说完。

“读书明理后,我便非常崇敬您,后来您来到京城备考,会试当晚不顾自己安危和后果,奋力挽救考生,与考官当面对峙,还不忘安抚遇难考生的家人,组建清霖书会,让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女孩子也可以听的上课。您还将所有男人甩在身后,考中状元,这都是前所未有的事!”焦颐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高,害羞地低下头,“原本家人非常反对我念书,可是见到您打马游街后,都不十分阻止我来听课了。不单单是我,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们,家中的态度都有变化,这都是您带来的影响。”

“所以学生才说,想成为跟您一样,能改变现状的人。”焦颐最后总结道。

“能改变现状的人。”许清元看着天边霞光,口中反复念了两遍这句话,突然笑了。

她拍拍焦颐的肩膀,自己站起来,道:“今天不讲课,天快黑了,走我送你回去。”

焦颐眨眨眼睛,立刻蹦起来,晕晕乎乎地跟她上了马车。

从这一天开始,许清元每两日开设一次课程,内容不但包括不久将要问世的几部自拟法律,也包括之前出版的《商论》,这一次,她不再束缚于古代封建社会的现实背景,即便眼前还不能实现,她也详尽描述了股份公司及上市等非常久远之后才会出现的制度,并提前说明其无法实现的表面原因。

商人群体听的热血沸腾,看她的眼神仿佛要把她请回去供起来似的,许清元成功给众人画好了一张大饼。

与以往不同的是,课后商人们的邀约许清元没有拒绝,她只是要求会面的场所尽量公开、清正,面对商人正常的的提问和往来寒暄,许清元来者不拒。

这一系列行为传到百官耳中,他们都觉得许清元怕不是被针对出毛病来了,这样官商勾结的事情也敢做,但转念一想,人家还没入仕呢,也不好太过吹毛求疵。

黄老尚书倒是没想得如此简单,但也在猜测许清元这一系列举动的目的,那天她面子上仿佛对秘书少监很感兴趣的模样,可她跟皇帝两方谁都没做出实质性让步,他便知道此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天真。

如今她在京中学子、商人中间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提出的知识产权理论连他都专门买来拜读过,确实于国于民有利,皇上打算开设新府司衙门行使该权力,他并不反对,只是人选上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这样说来,许清元的所作所为倒像是要奔着新衙门去的。

“年纪不大,野心不小。”黄老尚书抬眼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儿子,问,“依你之见,许状元委任一事该怎么处理?”

黄嘉年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听到父亲问话后才打起精神回道:“如果她出任新衙门的长官,与其父联合起来,法人一事上几乎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实在退让不得,不如举荐我们的人上去。”

“你有人选?”黄老尚书问。

“……”黄嘉年没话可说了,不是他手下没有合适的人,只是在许清元这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面前,谁与她争都会矮上三分。

一道沉闷的气声从黄尚书方向传来,父子两人静静坐至深夜,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皇帝那边,得知消息后却只是略微顿了顿,虽然尚不清楚许清元是何打算,但却不准备在目前加以限制,但如果她不懂得分寸的话……

皇帝搁置下毛笔,吩咐道:“公主去听过许状元的课?”

“是,据说还听了整一天呢。”随侍一旁的田德明忙回,说完他眼珠一转,又像是打趣般说道,“还是许状元有本事,能让公主坐的住,奴才觉得如果许状元能多教教公主就好了。”

皇帝微微一笑,田德明心领神会:“明天天头就不错,不如让公主将许状元邀进宫中游玩一番,两人年纪相当,应是很谈得来的。”

“你看着办吧。”皇帝说完换上新纸,继续提字。

次日,许清元正准备出门一趟,却突然接到了清珑公主的邀帖,这不是可以推拒的事项,她只能放下手头其他事情,乘马车进宫。

今日引路的内官十分年小,话也很多,许清元觉得有些反常,等她仔细确认几眼后,方才不动声色地开口:“多日不见,王内官别来无恙。”

这引路者正是那天殿试过后带她出去的内官。显然王内官对于许清元能记得自己十分惊喜,他笑容满面地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我能有什么事呢,倒是许状元可一定得保重身体,不然咱们大齐可就少了一位栋梁之臣啊。”

两人熟络后,许清元装作不经意般问道:“这是去公主殿中的路吗?我第一次走这里,不太清楚。”

王内官顿了顿,然后小幅度地转身看向周围,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凑近许清远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过后两人仍如来时那般,边说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便往御花园走去。

太液池湖心亭中,皇帝正颇有闲情雅致地抚着一把古琴。

许清元这还是第一次看清皇帝的样子。他看起来四十许岁,面容勉强称得上和善,但给她的感觉却很奇怪,那仿佛是印上去的一张表情面具,其实他真实的样貌神态都不是眼前自己看到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来到亭外, 许清元跪行大礼:“许清元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皇帝在内官的提醒下已经看见了许清元, 他免去繁礼并赐座。

许清元先是坚称不敢, 在确认皇帝并非客套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边凳子。

“朕听闻许状元近日常常开课。”皇帝停下抚琴的动作,抬头问。

把问话在心中过三遍后, 她才思考着慢慢道:“学生见同窗好友皆为国效力,可惜如今学生尚未入仕,便想略尽绵力。”

“哈哈, ”皇帝朗声笑道,“传闻你每次开课, 都会引得数千人围观,连朝中大臣都有去听的, 如此影响, 许状元太谦虚了。”

许清元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臣子怎么可以有影响力。她稍稍抬首, 瞥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皇帝,对方虽然在笑,可眼神却十分冷静,未浸染半分笑意。

守在御花园门外的王内官还在等待着许清元,因为他还需负责将她送到公主殿中。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影, 就在他心下难安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人从门口出来, 便忙迎上去, 笑着搭话:“陛下果然看重状元您, 竟谈了这半天。”

“大人这话我不敢当,便请您带我去公主那里吧。”许清元自然地说。

“好嘞,许状元跟我走这边,小心脚下。”王内官立刻尽职尽责地将其带去德禧殿。

因此,他也没看到落后一步走着的许清元隐蔽地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