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养妻手册 第74章

作者:月悸 标签: 穿越重生

  此事尚且不提,又惊又俱之余,林茂年飞快分析——若林皎月当真被哄回了头,叫为她杀人的顾玄礼也能为宁王府杀人……

  先杀瑞王,再杀其他异己,那该是把最锋利的刀。

  挣扎许久,林茂年掩下所有复杂情绪,从座椅上起身,朝着李长夙深深一拜。

  “下官明白了。”

  这日之后,京中众人明显察觉了风向转变。

  闻溪,既然顾玄礼那头没有挑明他为何会死,宁王府这头自然不会白白傻到公布自己结交朝臣,

  九千岁抛了个对方谋反的名头,无人敢置喙,他死得不明不白,连家人都不敢为其收尸,生怕触怒了九千岁。

  至于那本该受了天大委屈的宁王府,竟没在朝上怒指督公跋扈,反而自行澄清,此事全因府中庶子顽劣惹恼了督公在先。

  众人便明白,宁王府竟是在用庶子的一条命,向顾玄礼投诚交好!

  这叫想看热闹的瑞王白等了许久,暗地里直骂他宁王府孬种,却又止不住心酸——

  当他不想借用顾玄礼这把刀吗?可谁知道那条疯狗为何天天追着他咬!

  文帝在朝上神色平淡不显,回到寝宫后却怒得砸碎了半人高的花瓶。

  他乐于看到顾玄礼将几个皇叔闹得不得安宁,却见不得顾玄礼压着这些皇叔,叫他们同他搓成一股势力!

  内宦见状大惊,不动声色道:“陛下息怒,可要召贵妃娘娘前来谈谈心呐?”

  文帝一方砚台砸过去,想骂他是不是瞎了眼,看不出贵妃护着顾玄礼吗!可他又不能骂,否则贵妃那头和顾玄礼定然很快便会知晓。

  他这个皇帝当得,到底要依靠又要忌惮个阉人多久?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椅上按揉额角:“不,不召,去镇国公府传朕口谕,中秋宫宴,让老国公带上陆家大姑娘来赴宴。”

  中秋将近,可在这之前,还有件大事,便是秋闱要先到。

  沈姨娘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听说督公大闹了一遭宁王府后,大伯与夫人周氏似乎都如被霜打了,在家中再无往日威势,反而隐隐对她和阆哥儿都宽待起来。

  可她胆小,不敢恃宠而骄,也时刻提点阆哥儿谨言慎行。

  林阆知道得比母亲多,自从那日从督公府回来后,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许多,平日里安安分分的去府学上课,回到家中,除却祖父传唤说话,就一直待在屋里温书,极少主动出屋。

  祖父最近身子似乎渐有好转,时不时还会叫上长姐,同林阆一道传授些讲义道理,倒是一派宁和。

  林阆想到祖父对长姐开始着手管理府中一事颇为支持,也十分感叹。

  果真是老人家颇有智慧也豁达,听祖父说,当年姐姐要嫁督公之前,也曾找过祖父谈心,那会儿祖父尚不知姐姐心中已有了打算,出言劝慰后,却是更坚定了她的主意。

  或许这桩婚事,也并非自己一开始设想的那么不堪,督公对姐姐也很好,只要日后他不胡作非为能得善终……

  林阆顿了顿,摇摇头,心想这哪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儿。

  他现在就努力埋头学,考取功名,真到了结果不好的那日,豁出一身剐,也把姐姐从地狱里带回来。

  却没想,他不考虑,总有旁人替他考虑。

  临近秋闱,府学每日放课都提早了些,留他们自己回去筹备,这日林阆刚出书院,便听到身后有同窗阴阳怪气地嘲弄他,日日回去得这么早,装什么努力。

  说来也是无妄之灾,原本林阆十分低调,都是因近些日来,嫡母一改态度,将他的笔墨器具一通全换了,在同窗之中便突然显眼起来。

  不问不知,一问,原来这个一贯低调沉默的小子,竟是南坪伯府唯一的男丁,更是那位九千岁的小舅子!

  这下,那群标榜风骨清俊的学子们则对林阆百般不顺眼起来,也不说这些人是什么清流世家出来的,可黑白显眼,只要跟着大部队指责那个一眼黑的,就仿佛能抬高他们的声势。

  林阆起初对此不忿,被好友劝了几道,生生按捺下怒火,可日子久了,这些人见他闷声可欺,声讨的声音便越来越大。

  好比今日,林阆十分无语,不知道自己早早回家温书,又戳中了这些人的哪处。

  可他谨记不能惹事,还有几日就要去参加秋闱了,他要考中名次入朝为官,靠着自己给母亲和姐姐荫庇,不能再因为这些小矛盾出现意外。

  这般想来,林阆忍着被那些人阴阳怪气撺起得怒火,垂着头往回走。

  可容忍越发助长无知者的嚣张气焰,几个刺头儿瞧着林阆油盐不进,也觉得自己忍了他很久了,今日终于忍不住,在小巷中拦住了他的道儿:

  “怎么,说得不对吗,林公子干嘛不吱声,是不服气?”

  经历过生死后,林阆对这种小打小闹当真紧张不起来,心里翻了个白眼,沉声道:“没有不服,我要回家温书了。”

  “切,林公子装什么,谁不知道你姐夫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你还和我们这些寻常学子争什么位次,直接让你那权阉姐夫给你开个后门儿不就得了!”

  拦路的三四个少年一起嘘声讽笑,难听的话不绝于耳。

  林阆额角青筋凸起,不想和他们起冲突,要从旁边绕开,可这几个人哪肯善罢甘休,当即便要伸手将他推倒——

  旁人哪知九千岁为了这小舅子一家真杀过人,只当他们家还得舔着脸求秋千岁过日子,自然也不在意他们伤了林阆。

  至多,他们欺辱人时留意不弄出伤口,一个庶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没曾想,林阆刚要躲开推搡,却没躲过有人从身后提拽住他的手,将这些人闪电般推倒。

  动作快到林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那些学子的哎哼叫骂熄了声,哆哆嗦嗦叫了声九千岁,林阆满背的冷汗才似开了闸,刷刷流淌下来。

  秋日傍晚,凉风瑟瑟。

  一身玄衣的顾玄礼松开自家小舅子的手臂,啧啧称奇:“骂啊,怎么不继续了?”

  林阆难以置信地转身,朝后退了两步,却一个字儿都发不出来。

  原本嚣张的那些同窗明显比他更惊,更惧,被顾玄礼一声笑问,逼得各个面如金纸,跪地求饶。

  谁还能不认得九千岁顾玄礼这张脸?

  他当街杀人的次数,可比午门外斩首的场面还频繁呐!

  顾玄礼抱着臂斜倚在巷口,饶有趣味地享受旁人的恐惧,还不忘看一眼林阆:“习武几个月,连文弱书生都避不开?”

  林阆握紧拳头,本不欲回答,可想到先前同姐姐说得那翻话,还是决意同对方缓和好关系。

  可刚想回他一句侠不能以武乱禁,话到嘴边又哽住——

  和这种杀人狂魔说以武乱禁,同和黄鼠狼说不能偷鸡有什么区别?

  林阆松开拳头,深吸了口气,只能道:“再过些日子就要科考了,姐姐叫我凡事忍耐,不可再出意外。”

  果不其然,提到林皎月,顾玄礼看热闹的视线便收了回来,若有所思瞥了眼垮着张脸的林阆,轻笑了声。

  伏地求饶的那几人心中苦不堪言,谁都没错过九千岁那道宠溺的笑。

  顾玄礼站直了身子,走过去照着脸一人赏了脚,伤害不大,留在脸上的脚印侮辱性极强。

  “这么怕啊,咱家就如你们的愿,给你们赐个印子,回去也别洗脸,等到秋闱那天带着进考场,算是咱家给你们开的后门儿,可记着了?”

  几人被踹了脸,疼到眼泪止不住,还要含泪跪谢督公不杀之恩,得了顾玄礼的一声滚后,当真屁滚尿流地蹿出了小巷。

  林阆这才瞧见,原先那个在暗处护卫的厂卫就跟在顾玄礼身后。

  他想不通,顾玄礼突然来找自己做什么,最近风声静下,也没听姐姐传话出什么新的事儿……

  便见顾玄礼走回他身边,眼皮抬了抬:“会喝酒吗?”

  林阆一愣,被气势镇压,不自禁点了点头。

  于是他就被顾玄礼带去了酒楼,金杯玉盏好酒好菜地伺候上了。

  酒楼的小二与跑堂无一不战战兢兢,林阆默默看着,烛火通明下,所有人脸上的恐惧都一览无余。

  只有声名狼藉的顾玄礼面色平静地冲他举杯:“喝吧。”

  纵使林阆百般不适,也觉得顾玄礼不至于把自己诳到这儿宰杀,所以只犹豫片刻,便咬牙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

  顾玄礼挑了挑眉,给他又倒了一杯。

  三杯下肚,地摇山动。

  这会儿,顾玄礼才慢吞吞开口,开口就险些将林阆气死——

  “咱家看过你的课业了,想来是考不上的。”

  那压抑了一整日的火,蹭的就烧了起来。

  林阆瞪大眼:“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顾玄礼嗤了声:“五十不中的老秀才就不努力了?人家可比你多努力了三十多年。”

  林阆气个半死,原本还想着缓和关系的,缓和个屁!

  他起身便要走,顾玄礼也未拦着,直等到他走到屋门口要开门了,对方才慢吞吞咂摸了口杯中酒水:“还有一条路,对你而言更容易。”

  林阆站住脚,却没回头,想也不想地自嘲反问:“真要给我开后门?”

  顾玄礼气声笑了笑,比林阆语气更嘲讽:“想得美。”

  他慢吞吞晃了晃杯中清液:“今年科举秋闱后半月便是武举,较之行伍出身的兵将,你是世家子弟,在南坪伯府自小学习过武经策略,能胜过大半人,近半年又不缀练武,只需再多加紧稳固弓马技艺,胜算比起文科举大得多。”

  林阆终于转过身,酒渐醉上脸,难以置信踉踉跄跄走回桌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顾玄礼如同看傻子一般看他,让林阆很快懊恼,厂卫司什么不知道?

  可这番话又让林阆很快激动起来,说得确是,大周朝重文轻武,所以先前母亲与姐姐都没动过让他走武举的心思,但武举也是名正言顺地升官法子,更有甚者,能一跃入五品武官职!

  旁的世家子弟不屑,却是他的好机会。

  “你,你突然告诉我这个,是打算……”林阆顿了顿,轻轻咽了口口水,压低了声音,“是打算等我考上了,收拢我入麾下吗?”

  顾玄礼握杯的手顿了顿,脸色漠然,甚至有几分冷笑地扭头去看这不着调的小舅子。

  他发现了,他们林家……确实是一脉相传的胆大,缺心眼儿。

  顾玄礼放下杯子,缓缓起身,拍了拍两眼发直的林阆:“咱家对小公子别无所求,只求小公子好好上进,他日能在朝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护得住自己与你姐姐。”

  说完,顾玄礼收回视线,嗤笑一声,慢悠悠踱步推门,离开酒楼,徒留林阆有几分莫名其妙。

  九千岁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他要死了,在托孤似的?

  他酒也喝多了吧!

  林阆摇摇晃晃走过去拿起顾玄礼那杯酒,闻了闻,面色大变。

  “他让我连喝三杯,自己喝白水!?”

  顾玄礼听着身后的惊呼,面不改色踱步下楼,路过负责护着林阆的厂卫时,随口提点,叫他这些日子教教林小公子武举里的科目,别丢人。

  厂卫一愣,随即低声问道:“您先前不是让属下不要出面教导小公子吗?”

  顾玄礼一哂。

  从前是知道林小公子心性铿锵,没必要费力不讨好,现如今看来……他的皎皎伶牙俐齿,已经说服林阆了。

  他不爱多事,可为了小夫人,他也可以顺手做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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