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家 第12章

作者:朽月十五 标签: 情有独钟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霜花拉过阿夏回去,她自幼在庄里长大,关于松岭山的传闻也听过不少。

  庄里的人从来不会去山里捕猎,他们说那些野物有灵性,是守山的,不能吃也不能抓。

  所以哪管松岭这座深山,藏了不少豺狼虎豹,百年来也没有下山过。

  山民甚至还在松岭口立了烧香供奉的小庵,奉的是山神,香火从来没有断过,进深山的山民都会在庵前烧三柱香。

  阿夏初时听闻还觉得很奇怪,不过大家都讳莫如深,她也就见怪不怪了。偶尔去那边玩时还会烧点香,虽然不虔诚态度却很敬畏。

  边想边走又回到了竹林里,外祖父把那件蓑衣给脱了,杵着锄头在等她们回来,边上一筐嫩笋。

  “碰着啥啦,这么高兴?”

  外祖父瞧她们喜气洋洋的,把筐挑到肩上,好奇地问了一嘴。

  “是阿夏,她在松溪边上见到了鹿,角很大,估计是头老鹿。”

  霜花喘口气回道。

  “那鹿真的漂亮。”

  阿夏还在感慨,外祖父挑着筐走到前头,喜眉笑脸,“阿夏可能瞧到了领头鹿,它们鹿群就一头长角大鹿,也最不避着人。”

  他抹了一把汗,乐呵呵地又道:“等季春到孟夏时,日头好点时再来山里,兴许还能见着鹿群。我年轻时见过两次,后来再往那里走,一次也没瞧到过了。”

  外祖父说起这还带了点怀念,望着远处雾蒙蒙的深山,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

  “那我端午边再过来看。”

  霜花斜睨了她一眼,“端午边上这里蛇最多了,你也不怕?”

  “这些蛇不咬人,不过还是别来的好。”

  阿夏有点泄气,但转眼又好了起来,问道:“外公,那您这么多年往山里走,就没有碰见什么稀奇事吗?”

  她娘在时,都拘着她不让她进山来,所以阿夏去山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不少呢,等会儿外公跟你说。”

  拐几个弯就看见几颗香椿树,浓香涌过来,霜花打了好几个喷嚏,远远地避开了,说自己先回去。

  外祖父笑着把筐放下,拿起竹竿去勾上头的香椿,底下矮小的早就叫人摘完了,树上的太高,拉一簇下来让阿夏把芽给掰下来。

  他边往上头看边说:“前十几年,你还没生的时候,庄里有个小孩走丢了,我们还以为是叫拍花子给带走了,全庄人都去找,结果在入山口见了他一只草鞋。才晓得往深山里走了。

  ”

  “然后呢?”

  阿夏把香椿头放到小竹篮里,好奇地问。

  “找到鞋的时候天早就黑喽,谁也没在大晚上进山过,知道里头有狼群,”外祖父声音悠远,“那时小孩他爹就说自己去,是死是活也跟大伙没干系。庄里人没答应,几十人举着火把进山了。我也跟着去了,进山后就对上数十双绿眼。”

  “是狼群?”

  阿夏声音惊疑。

  “是狼,当时把我们吓得胆都要破了,又不敢逃,没想到狼见了我们就嚎一声往山里走。等它们走后,我眼尖,看那地上有团影子,走过去一瞧,那孩子趴那树根上睡呢,连伤都没有。”

  祖孙两边说边往外头走,阿夏跳了几步,有点怀疑,“狼群护着他吗?”

  “我们也纳闷,不过后来上了辈的人说,狼没吃过人,估计把孩子当狼崽了。叫我们年轻的也别手痒去猎山物,被晓得就开祠堂,跪那里头。”

  外祖父以前还不懂,现下年岁大了反倒明白,山民对山的敬重与敬畏。

  “噢。”

  阿夏点点头,走到出口时又缠着外祖父说点别的,她对这座大山很是好奇。

  一路上外祖父讲了不少的稀奇事,把阿夏听得一愣一愣的,还忍不住回头去看松岭山,那庞然大物静静地坐落在天底下。她心里想真够神异的。

  回去也要说给晓椿和山桃几个听。

  一老一少不急不缓地走回家,外祖母正训生冬和小温,两个小孩浑身沾满泥巴,还大团大团地往底下落,脸上和头也有不少,整就是个泥人。

  早回来的霜花站在那里,又气又好笑,“你们去哪野了?别是落进别人田里去咯。”

  生冬抬起眼觑了外祖母一眼,缩着脖子摇摇头,很小声地说:“掉到自家还没种的田里去了。”

  外祖母气得倒仰,那荒田离这老远了,边上就是条大河,都能跑那去玩,作势要拿竹条子打他们两个。

  “外婆,哎哎哎,别打别打,”阿夏赶紧冲上去护着两个,虽然也气得不行,“您别打他们,到时候打痛您又心疼。”

  她转转眼睛,“先给洗个澡,就叫外公带他们去插秧。一天天闲得慌,不插完半亩没饭吃。”

  “成,你们两个哦,”外祖父背着手气倒是不气,想笑是真的,“你们三爷爷家里还有亩田,等会儿就带你们去插秧。老婆子,你也别气了,这大冷天的赶紧让他们洗个澡,换身衣裳。”

  外祖母没好气地白了两小孩一眼,扔下竹条子进屋了。小温和生冬面面相觑,不过瞧到对方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

  被霜花和阿夏一人打了一下,让他们进到旁边的两间小屋里,打几盆热水掺点凉水叫他们自个儿洗,那淤泥水一大片,乌泱泱的。

  洗的干净出来后,阿夏拿巾子给小温擦头发,问她,“怎么就掉到田里去了?”

  “不是后头玩扑蝶去了,跑到荒田边上,见着两只青蛙,他们就说要捕两只,玩真正的娶亲,”小温讪笑,“青蛙一扑扑到田里,前头抓的没收住,一排人都被带到田里去了。”

  阿夏听了直笑,又赶紧板起脸,教训两人,“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可不护着你们两个了。”

  她话还没说完,篱笆前小八还糊着泥拖着草鞋往前面跑,后头还跟着她娘,手里拿一个根长竹条,远远地就骂到,“小兔崽子你别跑,瞧你这一天到晚皮实的。等我抓到你,非得给你打一顿不成。”

  生冬和小温悻悻,忙转过头去,好似被打的是自己一般。

  “要不是你们小表姐护着,今日我也要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先进来吃口饭垫垫肚子,晌午就给下地去。”

  外祖母双手叉腰,话跟没燃尽的爆仗一样蹦了出来,生冬和小温垂头丧气地进了饭间。

  晌午也没做什么好吃的,昨晚还剩了不少的米饭,把大碗的饭放到横梁上吊着的竹篮里,盖子要盖牢。到要煮的时候取下来,等陶锅里的水煮沸就将冷饭抖落抖落,叫滚水将煮开。

  跟熬粥那种软黏不一样。这样用冷饭煮出来的,米粒分明,是庄里人常吃的泡饭。

  有时候太忙就煮一锅。拿咸豆子、咸鸭蛋或是一点卤豆腐配,再好些的人家拿鱼冻、乌贼蛋来下饭,不管哪种吃到肚里都美着呢。

  外祖母不单煮了泡饭,还拿出一盘的麦饼来,要是平常就他们几个自己在家,配点残羹冷炙下饭就得了。可阿夏留在这,她便一点都不敷衍。

  拿前面庄子碾出来的麦粉揉成团,又取了一小块的半肥半瘦的猪肉。剁好放点腌好的咸菜,一把虾皮和鸡蛋,和猪油,抹到麦团里,擀得薄。

  这麦饼得放到平铁锅上煎,底下要刷一层油,炉子烧得烫,皮没一会儿鼓起来,饼皮变得酥黄,还泛着不少的焦点。

  一个大圆饼,切成小三角块,盛在白瓷盘里,露出些许馅料。

  “来,阿夏先尝一块。”

  外祖母先给阿夏的碗里夹了一块麦饼。

  “好的,外婆你们自己也吃。”

  麦饼要热得才好吃,要是冷掉了,饼皮上头会浮着一层冷油,吃到嘴里有点怪怪的味道。

  还烫时进嘴,饼皮酥软,很有嚼劲,里头的咸菜用水洗过好些遍,又没有放盐,还有小虾皮的咸味,鸡蛋来吸味,混在一块不仅不咸,反而别有风味。

  但有点不美的是,吃完饼后碗里头还落了不少的馅,这时阿夏就会抖到泡饭上,顺着碗沿趁热囫囵下肚。

  吃饱后碗筷也落了,外祖母边收拾东西,边说:“老头子,你现下就带着他们两个下地去,省得还杵在眼头闹心。”

  “好好。”

  外祖父应下,坐那的生冬和小温瘪起嘴,又不敢哭,不情不愿站起来,一道跟着往外头走。

  乐得阿夏在后头笑,也跟出去瞧热闹。

  作者有话说:

  泡饭还挺好吃的,我们这里还有海鲜泡饭和菜泡饭,我喜欢吃海鲜的,里头会放切的很碎的青菜,很大的蛤蜊,几个明虾,还有蛏子,以及别的小海鲜,味道不咸但鲜。感谢在2022-06-18 12:57:10~2022-06-20 15:3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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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香椿炒蛋

  出门正碰上小八被他娘逮住,一顿好训,八婶瞧见生冬几个。叉在腰上的手放下来,喊了声,“他叔,你家这几个皮小子下田没?”

  “一道玩的,哪能没落到田里去,叫我家老婆子一顿骂。两个不是爱在田边上玩嘛,带着给他三爷爷的田里插秧去。”

  外祖父背着手,声音不轻不重。

  “那叔你把我家这个也带上,这么喜欢玩泥巴,叫他去地里玩,”八婶听了觉得这法子好,拧着小八的胳膊把他往前拉。

  生冬、小温和小八三个一对视,各自垂下了头,半个不字都不敢开口说一句。

  “成啊,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心疼他做什么,叔,你有哪些脏活累活尽管让着小子干。省得他一日不打,上房揭瓦。”

  八婶才不心疼,她撂完这句话,就自己进门去了,省得看这糟心儿子生气。

  小八无奈摊手,乖乖跟上。

  三爷爷的田就在进庄的道边上,他家的田多,往年都要庄里的人种完再帮忙搭把手,不然光他们一家子都累得够呛。

  “三叔公啊,我给你带了几个帮手来。”

  “啥子帮手,”地里的三爷爷抬起头,不可置信地说,“他们三个小娃啊?”

  他一副你莫说笑的样子。

  外祖父找了块地坐下,很正经地道:“是喽,就这三个,给你插秧来了,三叔公你好好教教他们。”

  他又把几人皮到荒田那边上玩的事给说了一通,三叔公扶扶自己的竹斗笠,乐得牙花子都出来,“成,这么想下田,让他们来,生冬和小八下田来,小温给递秧苗。”

  庄里插秧也简单,手握秧苗把它插到稻田泥里头,不要扎得太深即可。

  生冬和小八撩起裤脚,用绳线系上,吭哧吭哧下田去。两个小子还觉得踩在淤泥里好玩,左一脚右一脚,弯腰插秧。

  插了一会儿,就喊累,头差点没栽到田里去。

  阿夏看得可乐,自己走在田垄上,云和天倒映在稻田水里,秧苗一丛丛地扎根在泥水里,期盼雨露,更待光照,好长得谷穗满株。

  她走出一半,回头喊了声,“外公,我先回去了。”

  “成,小心脚底下。”

  阿夏从纵横的小道上慢慢绕回家,屋门前,外祖母在收拾香椿芽,烂掉的挑拣到一边,鲜嫩红亮的码到白瓷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