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情夫是首辅 第83章

作者:不配南 标签: 穿越重生

  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浑身发烫,躺在榻上时不时还会打几下颤……

  当夜值班的太医匆匆赶来,竟搭出了从未见过的紊乱脉象,他慌乱之下不敢妄下诊断,只能当着太后、皇后、首辅的面磕头告罪,道自己才疏学浅,需邀太医院的众太医来会诊,方能稳妥。

  此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半,按照祖制,宫门下钥过后,除非事出紧急,是不能大开宫门的。周沛胥亦通晓些岐黄之术,他上前去塌前搭脉,亦觉得这脉象蹊跷,快如疾雨,重如战鼓,与医术上记载的任何脉象都不相同……

  周稷不仅乃是周家血脉,还是当朝太子,事关晏朝千秋万代,周沛胥心急之下不敢耽搁,当机立断命宫人打开宫门,派人去请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入宫诊治。

  这夜京城发生了几十年来都从未出现过的景象,明明已经过了宵禁时间,也不是春社、元宵此等佳节之日,长安街上却被侍卫举着火把点亮得如白昼般光亮,住在京城的几十个太医,全都在酣然入梦时、半睡半醒间,被侍卫从榻上薅了起来,有些连衣裳鞋袜都顾不上穿,就被提上了马车,驶入了皇宫中。

  可如此也于事无补,太医们一个个入殿中诊脉,又一个个蹙着眉尖摇头出来,最终所有人都跪在了外头的廊亭之下,伏在地上抖若筛糠说无能为力。

  坐着暖阁中等待消息的太后,原还沉得住气,最后终于抓起桌上的茶盏,忘地上重重摔去!

  杯盏破碎,茶水飞溅。

  太后急红了眼,冲跪了满地的太医骂道,“你们这群庸医!不是素来对外宣称医术高超,是可令人枯骨生肉的杏林高手么?!这点子小病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微臣有罪,请太后娘娘息怒。”

  凤威之下,太医们都瑟瑟发抖,浑身都紧张出了一身冷汗,只有太医院院首顶着压力,跪上前几分,微微直起身解释道,“太后娘娘,太子的身体乃太医院上下自小照料,每日的平安脉都不曾少过,龙体从来都康健安泰,今日这病来得蹊跷,脉象也怪异得很,微臣斗胆道一句,这病或许不是身体上出了毛病……”

  “而是太子殿下的心病。”

  “太子心结未解,所以才多思忧虑,犯了此病,若是心结得解,太子的身子定会好转。”

  太后眼下哪儿听得进这些,只厉声道,“你不用在此同本宫巧舌如簧辩解,你们现在就去给本宫好好翻阅古籍医书,若是拿不出来个决断来,本宫的皇孙万一有个三场两短,本宫让你们通通陪葬!滚!”

  随着这声怒喝,殿中的太医们全都手脚发颤地走出了乾清宫,回太医院通宵达旦点烛寻找对策去了。

  站在一侧的沈浓绮虽也心急如焚,可也没有太后这般乱了章法,待太医们全都散尽之后,她迎上前来,刚想要张嘴欲安抚太后几句……

  谁知太后此刻正心气极其不顺,看谁都不顺眼,扭脸就朝沈浓绮训斥道,“你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执掌后宫的?太和宫那样的地方,就应该命人严加看管,怎么能连那个混账跑出来几日都不知道?还生生撞到稷儿身边去了?!”

  沈浓绮挨了这几句骂,并未往心里去,知道太后如今也是关心稷儿心切,才会如此生气,只觉得她骂得有理,心中愈发自责,只噙着泪光,曲膝福了福,“母后教训得是,都是儿臣的错。”

  太后骂完沈浓绮还没完,又朝一侧紧蹙着眉尖的周沛胥骂道,“还有你!你这个圣父帝师又是怎么当的?日夜陪在稷儿身边,连稷儿收留了刘元基好几日竟都不知,实属失察!!”

  周沛胥抿了抿唇边,垂头道,“侄儿有错,姑母息怒。”

  在那病塌上躺着的周稷,乃是眼前这二人的亲生骨肉,他们怎么能如此不上心?!

  太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谴责着二人,说完这一通,她才坐了回去,捂着胸口垂泪道,“刘元基那样一个混人,你们不想要稷儿知晓他,将他造的那些孽瞒得死死的,本宫也能理解,可做事就要做绝!怎么能一面瞒着稷儿,一面又任那厮在眼皮子底下舞了这么多年?就该在稷儿晓事之前将他了结了才是,否则怎会掀起今日的风浪来?”

  沈浓绮拭去眼角的泪光,轻声解释道,“幼童易折,原本是打算等稷儿满十岁之后,才对太和宫下杀手的,谁知眼瞧着稷儿马上就要十岁生辰了,那猢狲竟偷摸跑出来了……”

  偏偏就这么不凑巧。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呢?

  太后叹了声气,抬眼朝柔纱屏风后,那个躺着的少年望去。他不是浑然没有知觉的状态,而是好像还有些意识,嘴唇时不时颤动两下,指尖也攥紧了床单,还会犹如梦魇般抽搐两下。

  “方才你们也听太医说了,稷儿这是心病。这心结从何而来?不过就是因为不知刘元基的为人,被他瞬然翻转的两幅面孔吓到了,那么小的孩子,前一秒还被生父亲亲热热唤做皇儿,下一秒却被拔刀相向险些去见了阎王,岂有不怕的道理?依本宫说……”

  “堵,不如疏。”

  太后的眼神,不懂声色地在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有些事现在不说清楚,以为瞒着他是为他好,可他今后长大了,只怕不仅不领你们的情,还会回过头来埋冤你们。今日刘元基这事儿不就是么?你们不想让他晓得,他偏偏要求个水落石出。”

  “这心结怎么解……你们二人看着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是昨天更太多了,有点码字码伤了,今天短小一更,希望小天使们不要介意,明天尽量多更一点哈。

第93章

  太后虽然心疼周稷,可到底年事已高,听闻皇孙一时半会儿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她在心竭力尽之下,被于嬷嬷搀扶着回了慈宁宫休息。

  留在内殿中的二人,还不知太后早已察觉出了他们之间的私情,所以并未听出太后语中的深意。

  太后口中的“堵”,意思是让他们二人不要再隐瞒周稷身世,免得他在好奇生父的成长过程中,变成个叛逆、多疑的暴君。

  若真如此,他长成之后不仅会与沈浓绮与周沛胥离心,甚至对江山、百姓也没有益处。

  可留在殿中的二人,却并未想到这一层,只以为这“堵”,指的是他们不该不让周稷知晓刘元基的为人。

  沈浓绮抬起巾帕,拭去眼角的泪珠,“母后说得有些道理,原是我们想错了,若是我们早些让稷儿知道刘元基是那样卑鄙无耻之人,就算他以为刘元基是他生父,碰见之后也只会心生警惕,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这贼人的动向,而绝不会受他蛊惑,现在还犯下了如此心病。”

  周沛胥面对稷儿忽如其来的病情,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尽力安抚着沈浓绮道,“你不必如此自责,就算是依你所说,让他自小就知情又如何?

  世事无常,说不定还会另起其他的风波,眼下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我们万般权衡之下,作出的最好选择了。”

  事已至此,不能再往后望,只能朝前看。

  现在应该想接下来怎么办,如何能让稷儿赶紧好起来才是。

  周沛胥的话语声温然有力,犹如一颗定心丸般,瞬间让沈浓绮镇定了不少。

  她行至屏风后,坐在榻边又探了探周稷的病情,又担忧道,“我怎么觉得稷儿的身体又烫了些?额头上的汗也愈发多了些。胥哥哥,稷儿他肯定会无事的对不对?”

  这样的心跳脉象,若是五日之内得不到缓解,必然会命丧黄泉。

  太医们口中的暂无性命之忧,不过是想让三位主子们略略宽心而已,却瞒不过通医术的周沛胥。

  可眼见沈浓绮已经心慌意乱到如此地步,他怎么忍说出实情?只能隐下心中的伤痛,安抚道,“你放心,稷儿定会无恙的。”

  周稷在塌上躺着,只觉得意识在混沌的梦境中不断下沉,不断陷落,浑浑噩噩地在儿时的众多记忆中快速穿梭……

  …

  他回到了四岁的生辰宴上。

  当时宫中下了帖子,邀请了诸多朝臣的家眷,多与他年纪相仿的童男童女,也随着官员藩王们入了宫。

  那时的孩童间还没有什么尊卑的概念,脾性相合之下,很快就达成了一片,甩开了随侍在燕雀湖边堆沙子。

  身旁的孩童堆着堆着,就开始和小周稷搭话,“方才那个穿着白衣裳的伯伯真好看,是你爹么?”

  爹?

  小周稷懵然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爹爹去哪儿了?你爹爹真狠心,你今日生辰都不来看你。是不是也同我爹爹一样,平日里只晓得在姨娘的院子里?”

  旁的话,小周稷没有再听进去,满脑子只留下一句——那你爹爹去哪儿了?你爹爹真狠心。

  是啊,为什么人人都有爹爹,他为何没有爹爹?他的爹爹真的这么狠心么?

  自那时起,小周稷便对爹爹生了好奇之心。

  他的爹爹是谁?长什么样子?有周沛胥生的好看么?

  ……

  眼前的画面被压缩扭挤,蓦然,他又稍大了一些些,约莫五岁的时候,母后觉得应该挑几个适龄的孩子,同他一起读书看书,相伴去翰林院听训。

  于是就在世家大族中,挑了几个天资聪颖,相貌乖巧的男童进宫来,让他挑做同伴。

  男孩子生性就好逞强斗勇,一言不和,便开始攀比。

  也不知是谁在冲撞中先起了个头,护着腰间缀满翠玉的的皮带,一脸紧张道,“这可是我爹爹亲自给我做的皮带,可别被你们撞坏了!”

  “一根皮带有什么了不起?我爹爹还给我造了一柄小剑呢!锋利得很,让我拿着防身。”

  “我父亲还给我驻过弓箭呢。”

  小周稷自然也不肯认输,昂首道,“你们这算什么?圣父还给我造了个老大的风筝呢,整个乾清宫都放不下!可以从这头,飞到那头!可好看了!”

  可周围那些男童的表情都怪异了起来,“太子,首辅大人终究只是圣父,他不是你的爹爹。”

  

  原来不能拿圣父当作爹爹看么?

  可圣父明明对他那么好,明明比这些人的爹还要好上千万倍!

  为什么呢,为什么圣父不能是他爹爹呢?

  自此,他开始努力探听生父的消息,却一无所获。

  ……

  直到那年,他八岁时,宫中来了个外族皇子,外族人行事粗旷,不如晏朝人循规蹈去,周稷很喜欢同他一起比箭。

  这个外族皇子很崇拜周沛胥,说起周沛胥在射鸽赛上的表现,兴奋得两眼直放光,偶尔在校场上撞见了,说话都会激动地打结巴。

  “太子,要是我也有首辅这样的圣父就好了!不仅文采斐然,还武力高强,最重要的是人好有耐心。不像我阿汗,对我可凶了,动辄就要打骂我!哼!”

  周稷难得同他交了几分心,眸光落寞,“圣父待我耐心,那是要教我处世治国之道,而你阿汗打你骂你,那是一片舐犊之情。生父终久是生父,到底是谁都比不上的。”

  皇子知晓些内情,只撇了撇嘴道,“那还是算了吧!你那生父,还不如没有的好呢!”

  说完这句,皇子又忽然想起宫中切记不可提起咸礼帝的规矩,赶忙连连告罪,捂了嘴巴不敢再多说了。

  ……

  小周稷在关于生父的记忆中来回穿梭,只觉得身体被四处拉扯,头痛得愈发严重,他在梦中捂着头不愿再去想,可梦中的那股力道却不愿意放过他。

  他又蓦然回到了景阳宫那日,面目狰狞的刘元基站在阶下,拔出利刃,直直就要朝阶上的母后欲下杀手!

  为什么?

  为什么他想要亲近的生父是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母后见了他就吓得发抖?

  为什么就连皇家亲卫的龙鳞卫,瞧见刘元基脸上都是嫌恶之色?

  他越想,越想不通,只觉得身体犹如被放在火上烤,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那些孩童的话犹如魔音般萦绕在他身周。

  “你爹爹真狠心。”

  “你没有爹爹。”

  “圣父不是你爹爹。”

  “你那生父,还不如没有的好呢。”

  那魔音愈演愈烈,言语越来越恶毒。

  “你都不知道你生父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那还活着做什么,还不如去死。”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