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相国夫人 第77章

作者:红姜花 标签: 穿越重生

  不能说有感情,但赵维桢绝对尊重他。

  原来那日竟然是回光返照,亦是与这位著名国君的最后一面。

  一时间,莫大的悲哀伴随着震惊席卷而来。

  “维桢毋须悲伤。”吕不韦见她脸色变化,出言宽慰:“据说秦王是睡梦中走的。”

  倒也不是悲伤……更多的是感慨。

  她能提高秦国生产力,能让小嬴政提前回秦,但赵维桢再大的本事,恐怕也不能帮大活人延续寿命。

  到了时候,离开的总会离开。

  身边活生生的人,还是尊敬的长辈,就这么走了,赵维桢当然不会毫无触动。

  而且……

  再一回想当时秦王来食肆,其中含义又不一样。

  他心有不甘,不甘心如此离开。无法完成一统夙愿,注定要抱憾离去的。

  所以秦王稷才会选择出宫,找个人谈谈,给他一个希望。至少这样,离开时也会抱着希望走的。

  而秦昭襄王选择了赵维桢。

  这是给了她多大的脸面!

  “我没事。”

  赵维桢阖了阖眼,稳定心神:“接下来做什么?”

  吕不韦:“烦请维桢换好衣衫,你我一同到咸阳宫去。”

  国君去世,可是大的不能再大的事情。但凡人在咸阳的臣工,都在听到消息后连夜出门。

  吕不韦亲自扶赵维桢登上马车,直奔咸阳宫。

  白日威严十足的宫殿,入夜之后更是笼罩上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马车走得快,便摇摇晃晃,赵维桢掀开幕帘,只见到冗长道路空旷且狭窄,两侧高高的墙壁,就像是要挤压过来般,令人喘不过气。

  当吕不韦和赵维桢赶到咸阳宫寝殿前,秦国宗室、列位臣工,已经来了大半。

  没人敢说话。

  无声的死亡横亘在空气之中。

  许是察觉出赵维桢的不自在,吕不韦面上不动,私底下却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冬夜极冷,他宽大的手掌却是温暖干燥。短暂的接触,让赵维桢一顿,侧首相对,后者眼底的关怀与宽慰难得显得格外真切。

  待上许久之后,寝殿门开了。

  赵维桢没经历过国丧,她本以为会是史官或者贴身侍人前来宣布情况,可厚重的宫门为宦官推开,跨过门槛的,却是个孩童的身影。

  宫殿外,火光影影绰绰,拉长了嬴政的影子。

  他踏着郑重的步伐,走出阴影,来到众人的目光之下。

  嬴政的手中还捧着一把剑。

  七岁的孩童面临无数双眼睛,却是丝毫不露畏惧紧张之色。嬴政面无表情地环视四周,而后朗声开口:“孟隗夫人何在?”

  赵维桢心中一惊。

  她猛然抬头,隔着遥远距离与夜晚昏暗光线,视线越过群臣,嬴政漆黑的眼眸仍然是与赵维桢的视线相对。

  吕不韦轻轻推了赵维桢一把。

  她这才回神,拎起衣袂,维持着镇定向前:“孟隗在此。”

  嬴政费力地捧起手中的青铜剑。

  “先王有命。”他朗声开口,孩童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论议夫人,不掌国事,不用刀戈,乃秦廷中立旁观之人。因而先王赠夫人诫剑,以为监督秦廷。待天下一统之时,由夫人亲自交予国君。”

  赵维桢愣住了。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站在台阶之上的嬴政,垂下一双凤眼。

  昔日在邯郸,旁人欺凌之时,赵维桢如何把秦剑交给他,嬴政便如何将秦剑交还回去。

  稚嫩的嬴政扬声道:“还不接剑?”

第57章 五十七

  057

  公元前251年,在位五十六年的秦王嬴稷,在睡梦中离世,谥号昭王。

  临终之前,秦昭王在史官、宦官,以及床边侍奉的嬴子楚见证之下,将昭王诫剑交给嬴政,命他转交于孟隗夫人。

  一代霸主的时代,就此落幕。

  之后便是国丧一年。

  太子服丧,带病监国。而这一年来,虽然秦王的位置暂且空着,但里里外外的大小事项却接连不断。

  朝政交接、外交情况,以及随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昭王去世,忍耐半个世纪的东方六国亦在酝酿战争。为了顺利过渡这一年的国丧时期,秦廷上下严阵以待,文书来往不断、频繁派出使者,人人都忙得停不下来,太子更是以身作则,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三个人用。

  这其中,赵维桢反而是最清闲的。

  类比一下,眼下的状况就是赵维桢刚从竞争公司跳槽过来,得了前任CEO赏识提拔到了核心管理层,可是没过多久,前任CEO就到了年龄快乐退休。

  交接之际,公司一片忙碌。而赵维桢初来乍到,大家也不敢在这关键时刻给她派活,只是好声好气和她客气着,让她先行熟悉环境和工作。

  对此赵维桢表示……还挺爽。

  试问天底下有什么比公开摸鱼更舒坦的事情呢!

  而且她又不是消极怠工,而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防六国借机发兵占便宜。

  涉及到军事,赵维桢还嫩得很。与其添乱,不如老老实实旁听学习。

  反正自从昭王赠与她诫剑之后,秦廷之中最后一丁点反对赵维桢入朝也彻底消失不见。

  然而赵维桢快乐摸鱼的计划,很快就被打乱。

  因为吕不韦病倒了。

  食肆之内,赵维桢听到消息,惊讶地看向魏兴:“什么时候的事?”

  魏兴:“昨天上午。”

  赵维桢当即蹙眉:“昨天你怎么不告诉我?”

  昨天吕不韦差魏盛专门过来说不一同用饭,赵维桢还当时他忙,并没多想。

  魏兴闻言,很是为难道:“是主人不让说,他说不想让你分神。”

  分个屁神哦!

  赵维桢在心底一句爆了粗口。

  他倒是“体贴”,但于情于理,赵维桢都该第一时间去看看情况的——就算她与吕不韦不是夫妻,那同一屋檐下的同事病了,她这个住隔壁的完全不知情也说不过去吧!

  “回家。”赵维桢一声令下:“我去看看。”

  虽说知道吕不韦大概率是不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但先秦时代没有抗生素,没有现代医学理论,随随便便一个病,可是都能要人半条命。

  赵维桢匆忙回府。她也不客气,没打招呼,直接跨过吕不韦屋子的门槛:“你怎么了?”

  “维桢?”

  卧榻上的吕不韦勉强起身:“别过来,莫把病气传给了你。”

  赵维桢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节骨眼上谁都忙,又没听说咸阳出现什么疫病,八成就是累的,存在传染性的几率小之又小

  她没听他的,径自上前,伸手摸向吕不韦的额头。

  当赵维桢的指尖触及到吕不韦的皮肤时,他微微一顿,但没退缩或者抗拒。

  还行,没发热。

  只是听声音嗓子有些哑,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可是喉咙肿痛?”

  赵维桢坐下来,问道。

  面前的男人失笑出声。

  吕不韦大抵是卧榻一整天,他仅着中衣,平日以发冠束起的乌发披在肩侧,虽则面容苍白,但一双眼睛依旧狡黠清明。

  “原来维桢还懂医术?”他调侃道。

  “你若是不想我来,那我就走。”

  赵维桢也不客气,她拎起衣摆,便直接起身。

  吕不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把赵维桢拉了回来:“别别,说笑呢。确实肿痛,有一天了。”

  这还差不多。

  赵维桢任由他抓着自己的小臂,探出另外一只手,按向男人的下颌。吕不韦的视线随着她的手而微妙地动了动,并没有躲开。

  果不其然,即使赵维桢不懂医术,也摸出来吕不韦是淋巴结发炎。

  她的视线随即瞟到卧榻一侧。

  吕不韦的枕头边还放着展开的竹简,上面写着的是关于运输粮草、购置金属诸多事项。

  恐怕是为了筹备战争,防止六国来打,所以才委托他帮忙吧。

  这完全是连轴转转病的。

  “疾医怎么说?”赵维桢问。

  “开了几服药,让我多加休息。”吕不韦温声道:“维桢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吕不韦轻轻抬手,拢了拢头发。

  男人修长的手指穿插于乌黑的瀑布之中,他的长发又黑又亮。别说是在先秦,纵然是放现代也足以令人钦羡。随着他拢走半遮面孔的长发,吕不韦的脖颈与下颌线条落入赵维桢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