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每天都在想和离 第47章

作者:小鱼卷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无视,对于林行舟来说,远比看不起要更加让他觉得屈辱。

  景佑陵的声音还似春来晚雪一般清冽,“直接说你的条件。”

  林行舟手中的扇子上下滑动了两下,被摩擦得锃亮的刀刃在烛光的映照之下,就像是被烧得通红一般,他慢条斯理地把玩了两下,“景大将军,我所求不多。”

  他突然抬头,就这么看着景佑陵,“我没兴趣关心冯廊的死活,撤军与否我也丝毫都不在意。景大将军之前想来是知道我和燕小侯爷的往事,我和燕绥之前的恩怨源自公主殿下,现在燕绥远在陇邺,既然大将军想要救公主殿下,不如你就代他受过。”

  “现在,在我面前,向我跪下,亲口承认自己远不如我,然后用你自己手边的那把剑,亲手斩断双腿,从此以后不能直立,以慰我当年受到的折辱。”

  冯廊原本被景佑陵随手就扔在了旁边,听到林行舟的这番话,原本就像是浆糊一般的脑袋瞬间就更像是浆糊一般,之前林行舟亲自找上门来愿意做自己的幕僚,冯廊还觉得是因为林行舟看自己有几分前途。

  他还曾经沾沾自喜过,毕竟林行舟可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能被这么一个人物选中,怎么说自己也是有几分吸引人的才能的。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被林行舟被当刀使了,林行舟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出城,而是想看到景佑陵这么一个天之骄子折辱在自己手上。

  景佑陵少年时候执掌朔方卫,在平定朔北之乱的时候势如破竹,在面对谢东流的时候都是不跪之礼,况且还是斩断双腿,青年将士现在良莠不齐,景桓之不堪大任,景佑陵将来必将要做朝中武将的中流砥柱。

  谢妧的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况且,若是景佑陵当真如林行舟所言,那么……到时候自己和他就是俎上鱼肉,林行舟怎么可能当真恪守诺言放了自己?

  他难逃死劫,必然是……除之后快。

  林行舟啧了两声,手指碰了两下谢妧的脸,在谢妧避开以后强制扣住她的下颔。

  他对着景佑陵道:“大将军怕不是犹豫了?可是长公主殿下生得如此花容月貌,将军又是陛下的乘龙快婿,就算是一双腿,那也比不上公主殿下。所以我猜测你,想来也是舍不得这般娇弱的公主殿下的。”

  景佑陵必然不能听从林行舟所言,不然他们现在才是全然的被动。

  谢妧看着景佑陵道:“林大人的算盘恐怕是打错了,我和景大将军早就是名存实亡的名义夫妻,父皇当年将我嫁给景佑陵的时候,是因为圣意难为,景大将军才被迫娶了我,现在你拿我来威胁他,怕是不能如愿了。”

  “所以让我来猜,景大将军必然是舍得的。”

  她抬眼看着景佑陵,希望他这个时候能明白,林行舟必然不是什么言出必践的君子,他打的主意,必然是要她的命。

  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谢妧。

  若是真的按照林行舟说的话,那才当真是死路一条。

  谢妧说完这句话以后,林行舟脸上还是胜券在握的神色,手指略微抬起,倒也没有再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原地的景佑陵。

  冯廊更是哪里敢再说出一句话,自己听到了这样的皇室辛秘,实在是并非出自于他的本愿,所以冯廊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朝着边缘略微挪了一点,大气都不敢出。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少年成名,从无败绩,行端礼止几乎成为陇邺世家公子典范的景大将军。

  然后,在昏暗的,阒静无声的牢房之中,景佑陵看着谢妧,周遭的杀气在瞬间如春风化雪一般消弭掉了一些。

  谢妧也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他淡色的,里面倒映着惺忪的烛火的瞳仁,好像是无数次自己看到过的那样,却又好像是截然不同。

  她知道景佑陵应该明了大局为重,也知道景佑陵不可能不知道林行舟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可是她在这个时候,却又生出了一点儿无端的想法。

  然后谢妧就听到景佑陵的声音。

  好像是春末时候湖面上撒着的一层薄冰,和那周遭所有的春景都截然不同,却又确实昭然存在一般的坚定。

  “……我舍不得。”

  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卡在这里,今晚还有一更。

  八点的flag立得很好,下次还立。

第57章 · ?

  他曾经亲口在昭阳殿内对谢妧说过那样绝情的话, 却也在现在这个时刻,言之凿凿一般地对她说着……舍不得。

  林行舟在听到景佑陵说出这句话之后,先是略微一愣, 然后笑意也带上了那么些不诚恳来, 眯着眼睛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的景佑陵。

  “景大将军对殿下还真是用情至深,那么就算是用自己的一双腿来换, 想来也算不得是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还真是让下官艳羡的姻缘呢。”

  景佑陵的一只手拿着冽霜, 握着剑柄的骨节泛白,生得极为出挑的眼眉在这个时候略微下垂,就无端显出几分脆弱来。

  可是他怎么可能会流露出这种名为脆弱的情绪,他是戎马倥偬的常胜将军,是这么多年从未成为败将的景佑陵。

  谢妧虽然从未想过和景佑陵还有过以后,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他现在居然要因为林行舟这么一个人,折在梧州。

  朔北来犯气势汹汹,景佑陵若是在这里出了变故,朔方卫群龙无首, 就算是景煊接手也必然需要很长一段的磨合期。

  北戎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大举进攻朔北边境, 必然是左支右绌, 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横生多少的祸端。

  谢妧思忖片刻, 先行出声唤道:“景佑陵!”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可是现在林行舟早就已经是做好了十全的准备,无论怎么做, 都没有两全之法。而且就算是景佑陵真的自折双腿, 自己和他就是连最后的依仗都没有,只有双双等死的局面。

  可是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她还没亲眼去看看宫闺外面的世界, 没看过朔北的雪,没看过青州的湖, 没看过滦州的海,甚至还没有看到谢策的以后。

  她若是死在这里,阿策和父皇母后该怎么办?

  林行舟听到谢妧在自己身边喊出来了这么一声,薄刃靠得离谢妧更加近了一些,原本垂在自己身边的手指,在椅子边缘上点了两下,他的目光在谢妧和景佑陵之间转了两下。

  景佑陵听到谢妧的这一声,却没有抬眼,仍然是垂着眼睛。

  手指在剑鞘之上略微叩了一下,似乎是当真在极为认真地思忖这件事一般。

  景佑陵手指握住剑柄,将冽霜从刀鞘之中抽了出来,莹白的剑刃好像是不世出的神器一般,闪烁着微微的寒芒。

  好似这把剑,当真要在下一秒挥向他自己。

  林行舟就像是在打着好商量,带着一点苦口婆心的意思劝道:“殿下刚刚唤大将军的那声,恐怕也是殿下当真想要回到将军的身边。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大将军来说,恐怕是需要犹豫一会儿,但是大将军也要知道,世间事难得两全。”

  “就算是将军犹豫得再久,这件事情,终究是已经成为了定局。”

  终于,景佑陵抬眼,目光先是略过了谢妧,然后对林行舟道:“林大人可以保证,如我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当真放了殿下?”

  林行舟不免笑了两声,薄刃都随着他现在极为快意的样子抖动了两下,“那是自然。将军为了殿下痴情至此,那么下官必然不会出尔反尔——”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看向趴在一边的冯廊,“还有冯老爷,今日这样的景象,可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你若是就这么趴着不敢看,可真是浪费了晚生准备的这么一番煞费苦心了。”

  林行舟就像是想到了景佑陵即将跪地求饶的模样,浑身席卷而来的舒畅感。

  在这话音刚落的须臾瞬间,也是林行舟最为松懈的现在——

  谢妧被绸带缚住的手虽然没有办法动及半分,但是她霎时间支着腿和林行舟避让开了一点儿的距离,虽然说不上是大,但是那薄刃,好歹并不紧紧贴着谢妧了。

  林行舟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他之前的手指就抓着那打了死结的系带,所以手指略勾,就足够再将谢妧拉回来。

  谢妧在他手上,是唯一的筹码,若是谢妧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自己必然不敌景佑陵。

  更何况,现在景佑陵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冽霜,谁人不知道冽霜是景佑陵随身不离的佩剑,冽霜在他的手上,可以称得上无人可敌。

  虽然林行舟有些功夫在身,但是比起景佑陵来说,还是逊色得不止一点半点,所以谢妧必然得在他的手上。

  景佑陵提着剑,脚下略点,以肉眼难以概述之势,剑光闪过,就看到那原本另一端在林行舟手上的绸带在顷刻之中发出了布帛破裂之声。

  不愧是战无不胜的骠骑大将军。

  之前在谢妧手指蜷缩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达成了某种只可以意会的共识,然后景佑陵的手指略微叩击剑鞘,也同样是在和谢妧两个人商定最好的出手时机。

  林行舟所想不过就是用谢妧做要挟,让他们两个人都死在这里,若是景佑陵不从,那么就算只杀了谢妧一个,也足够景佑陵和谢策还有燕绥的反目成仇。

  他算盘打得极好,只是可惜功败垂成,在最后一刻志得意满,轻敌大意。

  但是林行舟毕竟也是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在这瞬间就有了新的决断。

  他手中的绸缎虽然已断,但是只需要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景佑陵凭借冽霜也绝对救不下毫无武功的谢妧。

  林行舟手上的扇子转了两下,以极为迅疾之势,朝着谢妧的脖颈而去。

  而谢妧的脖颈上,林行舟之前掐出来的红痕还未消散,谢妧刚刚只是勉强用自己的腿支开了一点儿距离,现在就算是想要再偏上一寸,都是极为困难的。

  而林行舟现在的角度可以说的上是极为刁钻,若是景佑陵想要用剑去撞,那么在挡掉薄刃的同时,冽霜必然是会伤到谢妧。

  而若是被冽霜伤到,以冽霜的锋锐程度,那可比薄刃要来得更加严重。

  谢妧,避无可避。

  长公主是林行舟这么多年寒窗苦读却依然被打回原点的根源,是望春楼内被那么多人看着踢出楼外的起因,是他受到的那么多折辱和沦为笑柄的罪魁祸首,林行舟确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她走。

  只是可惜,现在燕绥不在这里,不然若是燕绥看到谢妧死在自己手上,还真的是有意思。

  随着一声利刃刺入身体的闷响之声,景佑陵直接将冽霜垂在手边,而林行舟原本朝着谢妧的脖颈之处而去的那片薄刃,根本就没有碰到谢妧分毫。

  那薄刃直直刺入了景佑陵的左肩上,他只略微闷哼一声,此外连脸上的神色都未变。

  林行舟的薄刃虽然是避无可避,但是若是有人在这须臾瞬间,用身体去挡,却也仍然可解。

  景佑陵站在谢妧的身前,垂着眼睛看着脸倏地变得毫无血色的林行舟,瘦削的手指也扣上林行舟的脖颈之上,一边收紧,一边低声和他道:“林大人现在还觉得,这世间事没有两全吗?”

  林行舟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惧死亡,但是在咽喉被人扼住,浑身的血都开始往脑海之中冲,脸被涨得通红的时候,甚至连眼前的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

  他也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被他丢在垣城的两个人。

  林行舟的父亲是个识得一点字的穷酸书生,可惜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举人,家中娘亲一边补贴家用,一边供着夫君念书。

  他的名字是父亲取得,母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舟是船的意思,所以也就这么一直船生船生地叫着他。

  而林行舟的发妻容安娴,则是垣城有些名气的姑娘,因为在那种偏远小城,容安娴长得也说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清秀佳人,只是年纪要比林行舟大。

  在那个困顿到家徒四壁的家之中,他们一家常常要靠老丈人的接济才能过活,甚至那个时候岳父已经劝容安娴不要再供着林行舟读书,也常常和容安娴争吵,说着早日和离,不要和这个没有一点儿前途的人耗下去诸如此类的话。

  容安娴其实没有少和她的父亲争吵,同时也没有少安抚她那个极为敏感,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好的丈夫。

  后来的林行舟靠着自己高中解元,却又在金榜题名之时,勾结垣城县令谎称自己已死,以此来保全自己那点自尊,怕同僚知道自己一个比自己年纪大的,乡野村妇一般的妻,也怕同僚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曾经帮人倒恭桶的母亲。

  他视线模糊之际,甚至还看到了她们寡妇寡母两个相依为命,在垣城和陇邺的路上,找他的尸首。

  林行舟一只手略微抬起,景佑陵以为他还要动作,另一只手扣住了他伸出来的手。

  林行舟像是呓语胡乱不清道:“容,容娘……容娘。”

  谢妧在这个时候略微侧身,“他在说什么?”

  景佑陵手上的劲略微松下来了一点,然后单手将谢妧手上覆着的绸带给解开,对林行舟的事情丝毫都不关心,“不知道。”

  他在将谢妧手上的绸带解开的时候,随手将这块绸带丢在一旁,然后突然抬手,用手覆着谢妧的眼睛。

  谢妧的眼前突然就变成了一片漆黑,周遭只剩下了他身上浓郁的松香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再闻到过的那种味道,还有那浓郁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