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未央
大娃以前被饿很了、饿坏了，家里有点粮食就想着省着点吃，留着粮食以后能吃，对于肉他也是这样的想法，想留着，慢慢吃。看到宋清衍把所有瘦肉都切了，立刻喊：“娘说让你炒一半肉，另一半肉留着明天吃。”
“油锅里滚一遍，盛出来一半明天直接炒。”宋清衍说着利索的把肉都切了。
肉切好了，宋清衍看向大娃：“烧火。”
“哦。”大娃应了一声，生火。
锅很快烧热了，家里没有油，炼油的时候不加油锅底容易沾，往锅里添加了一些水，随后把肥猪肉加到了锅里。
七十年代，家家户户都穷的叮当响，这时候除了逢年过节和家里来重要客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做肉吃，大娃二妞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
这肥肉是最香的，出油以后，那满屋子的香味就飘出来了，二妞看着锅底的油和肉，不停吞咽口水。
宋清衍看锅底的肥肉出了不少油了，把瘦肉放到锅里，瘦肉上有水，瘦肉一放进热油锅里，锅里就开始滋滋滋的响，肉香味、油香味混合，香的人都想咬舌头。
这香飘四溢的肉味，堂屋里的夏苒似乎也感觉到了，从梦中醒了过来。
回来一段时间了，每天喝着清汤寡水的粥，猛一闻到香味，夏苒也坐不住了，从炕上下来。
路过桌子边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满满一竹篮子菜，有些惊讶，随后往灶房走去。
灶房里，锅里的肉在油锅里炸的有些黄橙橙的了，肥猪肉油也出的差不多了，宋清衍把猪肉都捞出来，随后拿着陶瓷罐把热油盛出来。
二妞站在灶台后面，眼巴巴盯着肉看。
二妞的眼中的渴望太明显了，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宋清衍直接拿筷子夹了一块：“给。”
二妞看着肉不敢接。
想吃，但是害怕、忐忑。
大娃直接从宋清衍手里把筷子拿走：“妹妹，吃。”
大娃把肉送到二妞嘴边了，二妞怕宋清衍，但是对着哥哥一点都不害怕，哥哥和妈妈最好了，最想吃的肉都送到她嘴边了，二妞小心张开嘴，把肉噙到嘴里。小心的咀嚼着。
给二妞了，宋清衍又夹了一块，递给大娃：“一人一块。”
大娃看看宋清衍，张嘴咬住肉，大口咀嚼。
肉确实好吃，很香很香。
夏苒到灶房门口，看到的就是宋清衍给大娃肉的画面，她慢步走过来：“桌子上有很多青菜，那菜都是你在老宅的菜园摘的吗？”
摘那么多菜，怕不是把老宅菜园子里的菜全部摘了吧？
“嗯。”宋清衍应答了夏苒的话，随后洗豆角、切豆角，炒菜。
油锅加猪肉炒的菜，那味道闻着就很香。
村子外面不少人闻到菜香味了，有几个婆子和宋婆子一起下工，闻着夏苒家里飘出来的香味，一个个看笑话似的看向宋婆子：“宋婆子，你儿子回来了，这是做肉呢，你不去你儿子家吃肉吗？”
“去，我当然去了。”宋婆子抬着脖子回答。
“你去，你儿媳妇给你吃吗？你之前可是连人家的粮食都抢光了。”
宋婆子呸了一声：“她敢不给我吃，这是我儿子买的肉，那小蹄子敢不给我吃，看我不让清衍休了她。”
几个婆子嘲笑：“你就吹吧，早上刘二狗和刘大旺媳妇念了好多遍检讨信，俺们可都听见了，你家清衍可没打算离婚，你可别造了。”
“我看你也就能在我们面前吹吹，你儿子可不听你的话，走了，走了，晌午了，闻着这肉香味，我肚子都咕噜了，我得赶紧回家做饭去。”
“我也赶紧回家做饭去了，做晚了，我家那口子又该闹腾了。”
几个婆子说着加快脚步走了。宋婆子看看宋清衍家的大门，走过去，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看。
宋老头扛着锄头从后面走过来，看到宋婆子鬼鬼祟祟的站在宋清衍家门口，大喊一声：“老婆子，你干啥？”
宋婆子正偷偷往里面看，听到宋老头的话吓了一跳，拍拍胸脯回来：“哎呦，老头子你干啥呢？这不是清衍家做肉吗？咱儿子买的肉，咋着不得有咱的一份？咱正好不做饭了，在这边吃。”
宋老头扛着锄头冷眼看着宋婆子：“你不是说清衍说中午下了工去找我们吗？回家等他去。”
“回家，回家等他能给我们送多少肉？我想进去吃。”宋婆子吵嚷着要进去。
宋老头哐当一声把锄头摔在地上：“作死的婆娘，你又想进去和清衍家的吵嚷是不是？你回不回家？不回家，你今天就回娘家去。”
七十年代的农村人，妇女最怕的就是被赶回娘家，宋婆子别看她平时作威作福的，宋老头一说要送她回娘家，她就怂了。
“回，回，我这就回家。”
跟在宋老头身边，宋婆子又忍不住嘀咕：“清衍能给咱送多少肉？咱可是他爹娘，要我说，这肉他就应该都给咱们送来。”
“行了你，给送多少吃多少，别唠叨了。”
宋婆子和宋老头走了，屋子里，夏苒一家并没听到外面的具体对话，她隐约听到了宋婆子吵嚷的声音，但是再仔细听的时候又没有了。
这时候宋清衍已经炒好了豆角炒肉，夏苒在月子里，不能吃口味重的菜，宋清衍炒菜的时候没加啥佐料，就加了点盐，但是有肉在，不加作料，那味道也是特别香的。
炒好了菜，家里主食还没有，宋清衍拎出早上买的大米、白面，做了大米粥、贴了白面饼子。
这一顿饭做的是真丰盛，大娃看着做好的白面饼子和大米粥嘀咕：“白面饼子太费白面了，可以和玉米面一起做二和面饼子的。”
二和面饼子也超好吃的，比拉嗓子的粗粮饼子好吃多了。
夏苒看着这顿饭是很满意的，回来这么多天，终于能吃一顿好饭了，孩子们也可以解解馋了，她拍了拍大娃的肩膀：“白面饼子好吃，我们也不是天天吃，你爹刚回来，我们一起吃顿好的庆祝下，以后有你爹在呢，粮食的事情不用你发愁。”
夏苒话是对大娃讲的，那话里的意思都把宋清衍捧起来了，暗搓搓的告诉他：你回来了，你是孩子的爹，以后你要养家，不能让家里断了粮食。
夏苒那话，宋清衍自然是听懂了，端着菜盆看过来：“嗯，以后都有饭吃。”
得到宋清衍的回应，夏苒笑了：“好了，快去洗手，吃饭了。”
让两个孩子去洗手，夏苒端着碗跟在宋清衍后面去了堂屋。
大娃洗好手带着二妞也去了堂屋。
堂屋里，一家四口坐在饭桌上，饭桌上的豆角炒肉冒着诱人的香味，白面饼子又白又香，大米粥煮的也很粘稠。这饭比大娃过年时候吃的饭要丰盛很多很多。
夏苒看两个孩子都不动筷，把筷子分别两个孩子，随后往两个孩子碗里夹肉：“不是要吃肉吗？你们爹做的，快尝尝好不好吃？”
二妞早就忍不住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太相信她真的能吃肉，但是肉到她碗里了，二妞低头吃肉。
肉到嘴里，满嘴的香味：“娘，好吃，好香，娘你快吃。”
二妞自己吃不忘记夏苒，小手拿筷子还不是很稳，有些晃悠的给夏苒夹了一块肉：“娘，你吃，可好吃可好吃了，我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肉。”
被二妞描述的，夏苒也忍不住了，低头吃饭。
大娃坐在一边，在二妞给夏苒夹菜的时候，他就安静吃起来了。
宋清衍是看见老婆孩子都开始吃饭了，才开始吃的，他吃饭的时候，吃着饼子专夹豆角吃。
夏苒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吃饭。
这宋清衍，是想留肉给孩子们吃吗？不管他，肉在盆里爱吃不吃，只要她的孩子有肉吃就行。
宋清衍做饭好吃，一家四口把菜和饼子吃的干干净净，吃的特别饱足。二妞吃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夏苒也吃的心满意足，好久没吃过这么满足的饭菜了，以前是她被限制了，听家里人的话，觉得男人不应该下厨房，现在看来当时的想法太傻了，宋清衍做饭这么好吃，以后找机会多让他做饭。
夏苒这边想着，宋清衍已经收拾好碗筷了，他洗好碗从厨房走过来：“我去老宅一趟，家里有啥活等我回来干，你别干。”
“好。”
.......
宋家老宅这边，宋婆子不停的往外看：“老头子，你说清衍咋还不来？这，这肉该做好了呀？”
宋老头也叼着烟袋往外看：“你着啥急？估计还在忙，等忙完就该给我们送.....”
宋老头后面的话没说完，看见了宋清衍的身影：“你看，这不来了吗？”
第17章 . 宋老头拿掉烟袋，在……
宋老头拿掉烟袋，在炕头敲了两下烟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宋清衍：“清衍来了？”
宋老头说着，往宋清衍手上看，空着手来的，啥也没有。
宋婆子在宋老头说宋清衍来了的时候就站起来了，迎过来：“清衍你来了，你做的肉呢？”
宋婆子拽着宋清衍，围着他来回看。
“你不是做了肉吗？没给我们端过来？”拽着宋清衍看了一圈，都没看到肉，宋婆子脸色当时就变了。
宋清衍平淡抽回自己的手：“肉是给孩子和孩子娘买的，吃完了。”
宋婆子当时就炸了：“啥，吃完了？”
“我的娘来，你个不孝子，那么多肉，你吃完了？一口都没给娘留？”宋婆子捂着胸口叫，看那样子被气的不轻。
宋清衍似乎没啥情绪波动，对着宋婆子捂着胸口喊娘的动作也没啥反应，他直接看向宋老头：“爹，我来的时候喊了大队长和村支书过来，咱们家分家了，养老的章程还没有说，这次把养老的事情谈了。”
“另外，不在部队了，工资福利没有以前好了，家里还有四个孩子要养，秋分那边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以后就不管了。”
宋婆子本来想躺在地上撒泼闹的，听了宋清衍的话，她不闹了，立刻站起来：“你说啥？你妹妹上学的事情你不管了？你凭什么不管？”
宋婆子指着宋清衍连连质问，宋清衍不动如山站着。
外面大队长和老支书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宋婆子大吼的话，大队长大步走过来：“宋老弟，大老远就听见清衍娘的声音了，清衍刚回来，有啥不能好好说？”
宋婆子觉得自己很有理，看到大队长来了，立刻开始说落起宋清衍来：“大队长，你可要给俺做主啊，这个不孝子，他虐待老子娘，他不想给我和他爹养老，这是不孝啊。”
大队长对宋婆子的德性是很了解的，他并没有听信宋婆子的话，而是看向宋清衍：“清衍，你娘说的是？”
“没有虐待，我过来说养老的事情。”宋清衍平静说。
宋清衍来之前就和大队长、老支书打了招呼，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谈谈养老的事情。大队长点点头：“养老是正事，老弟，咱们坐下聊聊？”
宋婆子还想说话，大队长直接说：“宋老弟，这，咱们男人谈正事，你媳妇一直闹，这不好吧？”
男人谈事情，哪有婆娘在一边瞎胡咧咧的。这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宋老头也有这种思想，他板着脸：“我们谈正事，你老老实实别插话。”
宋老头这一震慑，宋婆子不怎么敢说话了，四个大男人坐在一起谈起了正事。
“叔，这次喊你们来主要是想谈谈养老的事情，按照村子里的养老标准，分家以后，老人如果不跟着住，那就六十岁开始给老人养老。”
老支书点头：“是这个理，咱们村子里都是六十岁开始养老的。”
“按照村子里的章程，两个老人一个月三十斤粮食，我们家有我和玉成两个儿子，我们俩一个月十五斤粮食。村子里也说过不给粮食，可以给钱，给钱一年给五十块钱。”
宋清衍叙说着村子里常规的养老章程，大队长和老支书听着在一边点头附和。说完养老章程以后，宋清衍话锋一转：“之前大娃娘生大娃那回我娘给我打电话要钱，说是要照顾大娃和大娃娘，从那开始，我每个月都给她寄钱，最开始八块、后来十块，寄了六年。”
大队长听着宋清衍的话，默默在心里算六年有多少钱，这六年来，每个月寄八块钱，也有六百块钱了，这钱可不少啊。
宋清衍可不知道大队长在算账，他那边还在继续说：“这些固定的钱加一起，零头不算，算六百，另外有的时候过年我不回来，也会寄钱和票回来，这部分钱和票算我孝敬爹娘的了。之前娘说帮忙照顾大娃娘和孩子们，每个月给了她钱，但是她没照顾，这部分钱就不能算是她照顾孩子们的钱。”
“折算在养老钱里吧。”宋清衍平平静静一句话，引起了宋婆子激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