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 第96章

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标签: 天之骄子 重生 复仇虐渣 甜文 穿越重生

  身旁的宫人劝了又劝,赵玥勉强拿了筷子拨着几样斋菜,冷不丁听到外头一阵喧闹,赵玥愈发烦躁,索性扔了筷子出门。

  赵玥所在的院子是独立的一处,前后都有侍卫把守,院门外有僧人步履匆匆,赵玥瞧了一眼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吩咐宫人道:“去打听打听,外头出什么事了。”

  宫人领命而去,好一会儿才来回禀:“是平杨郡王家的庶女,在长明殿自缢了。”

  “死了?”这个人赵玥没什么印象,但人死在此处却是有些稀奇,宫人跟在她身边日久,自然猜得到她几分心思,在外耽搁许久,便是为了打听此事的来龙去脉,此时便向赵玥一一回禀。

  只讲了个开头,赵玥当即神色一变,却是难得按捺下来,待宫人禀完方溢出一丝冷笑。

  没想到在此处,还能听到那贱人的名字。

  赵玥拂袖,冷道:“替本宫更衣,这便摆驾回宫。”

  宫人一愣:“可是太后娘娘……”

  “就算是佛门清净之地,如今死了人也难免晦气,难不成你还要本宫待在这死过人的地界?”

  宫人忙道不敢,只得领命下去备辇。

  赵玥眯了眯眼,又从方才听到的事宜中剥出两个字来。

  季芸。

  那个贱人,何时同季芸走得那般近了?

  ***

  临近暮时,大理寺大半官员皆已下值,唯有主屋的灯火仍旧亮着,一道清肃身影坐在案前,脊背笔直若玉竹青松,烛火之下,一双剑眉却渐渐拢起。

  案上累卷记载沈望生平。

  他于承历二年参军,承历四年入永州驻军,为斥候时立了军功,却没有继续留在军中,而是在一年后参加了幾防营擢考,顺利通过后在幾防营留了几年,又入过兵部,后外派为官,自此一路官运亨通。

  尤其是最近几年,连升两级,三十余岁便坐到了甘南节度使的位子。

  然沈望并非出身簪缨世族,虽说也算得上是勋贵之后,上数三代曾任武将,可即便如此,他的官途也委实太过顺风顺水了些。

  季洲翻过沈望的案卷,露出底下尚未拆封的旧卷来,束封的缎带上垂了块拇指大小的薄竹片,上头写的正是林隋之名。

  季洲眸中微顿,将案卷拆开。

  武侯林隋的为官之路比沈望要丰富许多,季洲第一遍看并未觉出不对,然对比着沈望的卷宗再看时,眸光却倏尔一顿。

  同是承历四年,那时林隋为卫家军副将,同年,澧朝与外虏有过一场大仗,战事足足打了有大半年,战线拉至衔阳关,卫家军战败,若非副将林隋调遣援军力挽狂澜,只怕外虏便会冲关而入。

  季洲眸中微闪,又找出一幅澧朝的山河图。

  离衔阳关最近的城池,除了囊和,便是永州。

  林隋若要调遣援军,调的必定是永州军。这个节点既是林隋官途的转折点,同样也是沈望的。那么当时,身在永州军的沈望又是立了什么军功,是否与囊和之战有关?为何卷宗之上并未记载详尽?

  季洲疑窦丛生,直觉此事并不简单。

  屋外有人叩门,是值夜的小吏:“季大人,府上来人,请大人今夜务必早些下值。”

  季洲看了眼窗外,果见暮色已至,便将两份卷宗重新封起收好,吹灯回府。

  他今夜的确要早些回去,因为明日,便是季芸的及笄宴。

  古语云:女子许嫁,十有五年而笄。

  女子及笄,意味着长大成人,可以婚配许嫁,无论是世家贵女还是平民女子,及笄礼都尤为重要。

  商丽歌一早便到了季府,除了她外,季芸还邀请了平日里几个要好的手帕交。

  主持笄礼的赞者请的是高平侯夫人,她与高平侯夫妻和睦,膝下儿女双全,是个顶有福气的。正宾则是云霄书院的院长夫人,也是德才兼备,素有贤名。

  季洲对这个妹妹的重视宠爱,从这场及笄礼中便可见一斑。

  因季芸父母早亡,主位便只坐了季洲一人。年轻的大理寺卿今日未着官服,穿了一身簇新的紫色立领云锦长袍,剑眉星目,不像弱质文官,倒有几分武将的英挺气势。

  见商丽歌望来,季洲搁在膝头的手微微一紧,面上却未显出异样,只朝着商丽歌轻轻颔首。

  商丽歌同样回以致意。

  吉时已到,季芸穿着素色朱边的笄礼冠服缓步而来,少女明丽鲜妍,甫一入内,叫整个厅堂好似都亮了些。她跪坐在堂前,由赞者替她解开双环髻,木梳三过,将乌发捋直。

  再由正宾上前,将散落的长发重新挽成单髻,加入发簪,祝祷寿考维祺,永受胡福。

  季芸朝着季洲深深拜下,眼见早年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已成了大姑娘的模样,季洲只觉眼眶发热,良久才道了声好。

  笄礼已成,在座都是女眷,季洲便不好多留,交代几句后便先行离开。季芸去换了身衣服,商丽歌则同其他几个小娘子一道入席。

  层云渐聚,看这天色,好似要落雨一般。

  季府门外的拐角处停了一辆琳琅马车,里头有人挑开车帘一角,望了望季府大门,又瞧了眼天色,忍不住回头道:“公主,这天怕是要落雨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吧。”

  赵玥回宫后才知道今日是季芸的及笄宴,然她没有收到帖子,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让圣上恩准她出宫,便只能行了老法子偷溜出来。

  以赵玥对季洲的了解,今日他定然会告假在府,说不准还能见上他一面。

  眼下没瞧见人,赵玥自然不肯走。

  宫人心里焦急,却也不敢多劝,好在此时府门大开,从里头走出不少人来,三五成群地一一告别,上了各家的马车。

  商丽歌被季芸留得晚了些,出来时外头已然飘起了绵绵雨丝,沁凉的雨水浇灭地面浮起的燥热,倒是叫人神清气爽。

  “商姑娘请留步。”

  季洲撑着一把青竹油纸伞大步而来,面上一如既往地冷静端肃,然捏着伞柄的手却格外用力,将他的几分异样包裹其中。

  商丽歌朝他福礼:“还未谢过季大人,多亏大人洞若观火,找到了臻荣寺的证人,否则怕是没那么容易能叫杨蕊认罪伏法。”

  季洲眸色微深:“分内之事,无需言谢。”

  两人一时无言,商丽歌有些尴尬,便同他告辞,然听季洲道:“那日,姑娘曾说心悦季某,不知现下,此言可还算数?”

  商丽歌一惊,猛地抬眸,撞入季洲眼中。

  他比她高出许多,此时垂眸望来,那眼中的情绪便再无遮挡。

  商丽歌避开他的目光,忆起当日所言,一时连埋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正斟酌言辞,却听季洲轻轻一笑,似是叹道:“你果然是骗我的。”

  商丽歌心头一滞,再不回避,抬眸坦言道:“那日我其实看到了季大人与另一位大人在画舫交谈,然看大人之举,似乎并不想让旁人知晓,为免麻烦我才故意言心悦大人,为的就是让大人恼怒而去,不再盘问于我。”

  商丽歌正色,朝着季洲深深一礼:“是我诓骗了大人,实在对不住。”

  “我并无怪责之意,只是……”季洲微微抿唇,“姑娘所见,我时年二十有七,上无高堂,只有芸儿一妹,婚娶之事无父母之命,只有两厢情愿。”

  “敢问姑娘,姑娘之言,当时我并未当真,如今反悔,可还来得及?”

  两人头顶的青竹油纸伞隔出一方天地,一时连外头的雨声似乎都消隐了些。

  商丽歌深吸口气,摇了摇头。

  “抱歉,季大人。”

  虽然早已猜到了答案,可听她亲口说来,季洲还是觉得心头一绞,空中的水汽吸入肺腑,竟是粘腻的湿凉。

  季洲缓了几息,握着伞柄的手却渐渐放松下来,他淡笑道:“商姑娘不必心有歉疚,是季某唐突。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这伞便赠与姑娘罢。”

  伞柄朝着商丽歌这侧移了移,然不等她开口,身后却有另一道声音闯来,清凌凌似夏日薄冰,比这雨水还要解暑消热。

  “不必。”

  商丽歌一个激灵,回身望去,果见公子撑着伞立在细密雨幕中,伞面是大朵的并蒂牡丹,被雨水浸润得湿漉漉的。这样丽的颜色,却因着伞下的那人,半分都不叫人觉得俗艳。

  几息之间,牡丹的重瓣已聚拢在商丽歌的头顶,将那几叶青竹隔绝在外。

  “不劳季大人费心,我接她走便是。”

  季洲扯了扯嘴角,看着牡丹花伞下的两人紧挨在一处,就如同伞面的并蒂牡丹,除非伞骨断折,否则就连细密雨丝都穿之不透。

  季洲在门前站了多久,马车里的赵玥便看了多久。她眼里的神色一寸寸暗下,指尖紧攥,似要将车帘撕扯碾碎一般。

  商丽歌同公子上了马车,一路偷偷觑着公子神色,动作小心地倒了杯茶水,往公子那侧推了推:“公子怎么来了,几时到的?”

  闻玉看也不看那茶,面无表情道:“季洲说你心悦于他的时候。”

  商丽歌:……

  那便是全听见了。

  商丽歌心头一跳,复又一松,既是这样,公子定然也听见了她的解释,可为何……

  商丽歌又瞧了眼公子,这分明还是动怒了嘛。

  马车停在红楼后门,公子未看她一眼便下车去,商丽歌急急跟上,却见他并未甩手离开,而是撑了伞等在车旁,一路回小重山,依旧为她打伞。

  商丽歌忍不住抿唇一笑,扯了公子的袖子:“公子最好。”

  闻玉脚步一滞,到了廊下将伞收起,却是将袖子从商丽歌指间抽出。

  商丽歌愣了愣:“公子?”

  闻玉依旧不理,薄唇紧抿。商丽歌蹙眉,复追上他,拦在他身前:“公子既知道来龙去脉,眼下又同我置什么气?”

  闻玉看着她,只觉胸腔间一团郁气堵得他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若非今日一趟,我竟不知,你还曾说过心悦于他这种话。”

  闻玉的额角突突直跳,那双清冷眸中此时好似揉了一团烈火,然他面上却愈发冷凝。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若从齿间研磨而出:“商丽歌,你都未曾说过你心悦于我!”

第一百零一章 晋江独发

  雨势渐收,地上的水意还未蒸腾干净,天空已是一片澄澈如洗。

  欣荣站在相府的飞檐黛瓦下,看着一面色黝黑,身着短褐的男子步履匆匆直奔韩修书房,一身市井打扮与这富丽精致的相府格格不入。

  他进去后不久,隐隐就听见杯盏碎裂之声。

  欣荣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书房之中一地狼藉,韩修目色阴鸷未发一言,却叫跪地的那人觉得脊背发寒,忍不住微微战栗,勉力道:“之前嘉元县主遇刺,使得西市被封了两日,里头的消息递不出来,我们的人也进不去,是而……出了纰漏。”

  黑市中的六合赌坊是他们的销货点,虽说那赌坊的主人并不是他们的人,但赌坊里日常有人盯梢,很快便知有人在打探岭南的货物。然韩氏的人得到消息时已晚了几日,虽说只是几日,但若真有个万一,损失的可不是一批货那么简单。

  “货到何处了?”

  “已到澧都城外,约莫再有一日的脚程,便能入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