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藏媚 第100章

作者:追蜻蜓的团子 标签: 天之骄子 重生 复仇虐渣 甜文 穿越重生

  然这些沉疴积弊存世良久,要想改动一二也是难上加难,该制定如何规程,由谁评判,如何落实,等等问题千头万绪,不是说动就能动的。

  秦阁老深看了闻玉一眼,蓦而道:“公子有何想法,不若一言。”

  闻玉偏头望去,朝他微一颔首道:“闻某拙见,朝廷或可制定统一卷考,择优录取。由乡镇至州府,乃至澧都,层层选拔,不以家族人情为据,只分成绩优劣。”

  秦阁老问:“那这卷考何出?”

  闻玉接道:“可在朝中设立专部出卷,规定卷考范围,明列分科。出卷人需达一定学识威望,比如——内阁学士。”

  几个内阁大臣捋须沉吟,秦阁老又问:“那若出卷人提前泄题,卷考不能达成,又该何如?”

  “这便需制定相关法度,泄题者和贿赂者,无论哪方一经查实必得严惩,为防卷题泄露,可将出卷人在考前一定时日内集中于某处,待卷考结束后再离。”

  秦阁老目色深深,未再继续,嘴角却不由显出一点弧度来。这卷考的法子,相关条陈粗略一想便达数十条,更别说一一罗列解决。

  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法子。

  哪怕它定会令朝野动荡,掀起一场浩大而漫长的改革,推进过程中也势必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然众学子包括在座官员心头却齐齐一热。

  从某种意义上,公子之言构出了一个相对公平的学考环境。

  他们无需再为一封举荐信四处托人走门路,也不会再为学院夫子轻易拿捏,只要有真才实学,哪怕是寒门学子,未必不能鱼跃龙门!

  这一点,光是想想便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商丽歌站在二楼,看着堂中公子的背影,若蟾宫月桂芝兰玉树,无声无息间就能催得人心跳骤急。

  公子所言,是为得一众学子之心,也是为引朝中肱骨的注意。然几句提议背后耗费的心血,却也是他之理想。

  那是他想为莘莘学子创造的清平仕途。

第一百零五章 晋江独发

  之后的歌舞是无心再看了,人头攒动间,隐隐有个格外跳脱的,拨开人群往大堂边上走,好不容易才挤出来喘口气,一身锦衣却已是皱皱巴巴,袖下两道黑痕,很是狼狈。

  商丽歌瞧见那人不由一怔,他怎么还在这儿?

  宋远时擦了擦额角的汗,今日他可真是倒霉透了,明明提早了半个时辰出的门,却被两个街头吵架的仆妇拦住了去路,好不容易调转了马车换了条路,车轴又坏了,不得已他只能步行而来,从燕尾街头一路挤到红楼大堂,灰头土脸不说,还蹭出了一身臭汗,连鞋都险些踩丢了一只。

  宋远时忍不住扶额,这副尊荣,还怎么去见千千?

  “宋二郎。”

  宋远时闻声回头,见是商丽歌下了楼来,遂行礼道:“商姑娘。”

  “不是约了殷姐姐么,怎么还在这儿?”

  宋远时有些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只我现下这副模样……”

  商丽歌笑道:“我叫人找件干净的衣服,你赶紧换上,她接到你的信已等了多时,你再不出现,人怕是要恼了。”

  宋远时愣住:“信?什么信?”

  商丽歌呼吸一滞:“不是你传的信?”

  电光火石间,商丽歌面色顿白,是了,那丫鬟看着面生,她之前从未见过,原以为是她对宋家的人不熟,可仔细想来,宋远时身边什么时候带过丫鬟,从来……从来都只有小厮!

  可殷姐姐看到信笺并未察觉不对,说明是有人刻意模仿了宋远时的笔迹。

  殷千千……

  商丽歌猛地转身,往后侧的一排厢房去,宋远时也觉出几分不对来,立时跟上。

  堂中的公子似有所觉,紫玉面具后的目光微微往这侧一掠,然原本伏在二楼栏杆上的身影已然不在,珠帘之后亦空无一人。

  闻玉眸光一顿,正要离开,蓦而听到身后有人唤他,闻玉回过身,见是秦阁老负手而立,眸中深邃道:“公子留步。”

  闻玉行礼道:“秦老。”

  秦阁老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脊背挺直,眸中清正,看人时有种浅淡的疏离,却不显得冷漠轻狂。他不骄不躁,举止有度,又满腹经纶,在他这个年纪,属实难得。

  秦阁老眼中几分赞许,之前与这少年人相交,纯粹是欣赏他的才学,可今日一观,此子分明有治世之能,如此栋梁却不入朝,实在是可惜了。

  “公子亲口提出的考学制,难道不想亲自施行吗?”

  不得不说,秦阁老在朝多年,一句便切中要点:“方才老夫点了几问,公子都对答如流,显见公子对这考学制并非随口一说博人眼球,而是反复精研琢磨,想让朝廷真正落实的。”

  “公子既有为民为社稷之心,为何不入朝堂?”

  “若当真想做闲云野鹤,又怎会为一众学子耗费这般心力?”

  闻玉站在屏风之后,外头是堂中众人依旧兴奋不已的嗡声细语,这厢却陡然寂静,连空气都仿若凝滞。

  “敢问秦老,又是为何骤然辞官?”

  闻玉轻轻勾唇:“若非圣上未允,只怕秦老早就打点行囊,避世而居了吧。”

  秦阁老微怔,眯眼道:“老夫年事已高,对朝中诸事也有心无力,人老了,自然就想归乡含饴弄孙。”

  闻玉抬眸,迎上秦阁老的目光:“晚辈斗胆,猜这只是缘由的一半。”

  “那另一半,公子以为为何?”

  透过悬壁山石,飞鸟投林的墨色屏风,隐隐可见他悬于楼中的那幅墨宝,手书的“东风入律”四字看似不羁写意,实则笔锋遒劲力透纸背。

  “因那朝堂之上已是污浊不堪,有人一尾独大,党同伐异,其势遮天蔽日覆手为云;而有人亲奸佞远良臣,轻社稷重权柄,可谓本末倒置!”

  秦阁老大惊,面色倏尔一变。

  正在这时,一声低沉绵长的哨音自楼后响起,秦阁老浑然不觉,闻玉的眸色却陡然一沉。

  是骨哨!

  拂袖之间,公子已疾步往哨音处去。

  秦阁老一怔,未及深思,脚下便也已跟了他一道。

  ***

  殷千千是行至厢房门口发觉不对的。

  与商丽歌分开后,她又回了自己的院落一趟,将埋在树下的雪寂酒挖了出来。

  雪寂已属酒中上品,然年份不同的雪寂回味甘甜辛辣各有不同,这一坛雪寂埋的时间略长,更少几分辛涩辣意,用来细细品酌最为合适。

  折腾了这一遭,故而她到信笺上的地方时实是有些晚了,殷千千甚至能想到宋远时故意靠在门口,埋怨她不守时的模样。

  然一眼望去,厢房前空无一人,房门紧闭,实在不像宋远时平日里的作风。

  殷千千不由蹙眉,上前将房门推开,自己却并未入内。只见屋中陈设分毫未动,茶壶茶盏都摆得整整齐齐,果如她所想,宋远时根本不在。

  殷千千转身,却见方才给她传信的丫鬟不知何时跟到了她身后,垂着首福身道:“郎君的马车坏了怕要晚些,还请姑娘入内稍待片刻。”

  殷千千凤眸微眯:“你是宋远时的丫鬟,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方才不觉,如今细细打量此人,殷千千愈觉狐疑,然在打量之下,那丫鬟却半点不慌,只低声道:“桐木病了,郎君怕与姑娘错过,特命奴婢先来传信。”

  桐木是宋远时的贴身小厮,殷千千是知晓的,心头疑虑不由消了些,然正要入内,殷千千又倏尔一顿,回眸之间凤目冷厉:“宋远时的马车坏了,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心念几转间,殷千千已拎了酒坛砸去:“你是何人!”

  然那丫鬟骤然抬目,一手扣了殷千千的腕骨,她看着身量纤细,手上的力道却极大,一把将殷千千推入了房中,反手将房门关上。

  酒坛滑落,咕噜噜滚到桌角停住,殷千千跌在地上,听见丫鬟在外头锁了门。

  殷千千怒极:“开门!这是红楼地界,你们究竟是何人,敢在这里放肆!”

  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外头的丫鬟却不疾不徐道:“眼下红楼的人都在前院,这里无人会来,就算有人路过,这四处皆有人守着,也绝不会让人靠近半步。姑娘还是省省力气,莫要折腾自个儿了。”

  殷千千的心口一寸寸发凉。

  她说得不错,今日是红楼的大日子,曲文谈大宴,楼里上至红袖榜的姑娘,下至丫鬟小厮,不是在前院饮宴热闹,便是在各处忙碌,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订下这里的厢房,且有曲水流觞在,几乎无需下人来往后厨,即便是要往后厨去,也不必经过此地。

  丫鬟背后的人早有预谋,将她关在此处定然不怀好意,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殷千千依旧捶着门,可四下之间,除了她的捶门声,再不闻其他声响,那一声声的撞击听在耳中,宛若哀鸿孤鸣。

  呼吸渐疾渐沉,厢房之中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殷千千倏然回头,看向塌边的一炉香火,轻烟袅袅之间,是全然陌生的味道。

  殷千千立时将燃香掐灭,然为时已晚。她渐觉四肢无力,好似沉溺湖底般沉重难行,勉力挪到窗台边却推之不动。

  是连窗子都一并封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窸窣动静,有人开了锁推门而入,却又反手将门合上。

  殷千千抬眸,入眼是一双宝纹鹿靴,锦绣袍摆间压着密密金线,华服玉带,金冠红缨,见她望来,那人挑眉轻笑,满目轻浮。

  殷千千咬牙:“是你!”

  “是我。”

  赵邝似是极为欣赏殷千千眼下靠在桌脚不能动弹的模样,眉眼之间俱是快意。

  他在殷千千跟前蹲下身来,一手掐在殷千千下颌:“果然美人生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赵邝笑意一收,倏尔又冷道:“不是挺傲的么,不是有宋家那小子护着你么,如今还不是落到了我手里,我倒要看看,今日还有谁能来救你!”

  赵邝指下用力,殷千千猛一偏头,朝着他的拇指一口咬下!赵邝吃痛,猛然抽手一甩,将殷千千掼在桌脚,额角登时撞得血流如注。

  “娘的!敢咬我!”

  赵邝拽了殷千千的头发,将她半身扯起,殷千千疼得面色发白,纤眉凤目之间却俱是厉色:“敢在红楼放肆……公子……必然不会放过你!”

  “倒是听闻过那位公子素来护短。”赵邝冷笑,“可我是怀王世子,便是放肆了又如何?”

  “一个红楼乐人而已,圣上还能因着公子的颜面打杀了我?也就是那些酸腐儒生骂个几句,不疼不痒的,到了最后,要不要一顶小轿抬你过门,还要看老子心情!”

  赵邝伸手去扯殷千千的衣襟,殷千千忍着头皮剧痛,一手扫在桌脚四周,果然摸到了那坛雪寂。

  她死死扣着酒坛,连指甲掰断了都浑然不知,只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赵邝的脑袋狠狠砸下!

第一百零六章 晋江独发

  红楼之中厢房众多,外观布置都差不离,方才殷千千是往这个方向走,可光是这一个方向,少说也有数十间房间!

  商丽歌咬牙,是谁,谁会假冒宋远时的名义来见殷姐姐,且偏偏选在这日!

  曲文谈大宴,人手俱在大堂,再要抽人过来,不知还要耗费多少时候。

  这里的厢房与回绕大堂的雅间相背,待在此处根本看不到前头盛况。那人选在此时此地,就是为了不被人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