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77章

作者:天下无病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谢渺道:“还是去前厅吧。”

  崔慕礼道:“书房私密,方便谈事。”

  谢渺不好再坚持,环目四顾。

  半圆形的雕花镂空拱门将书房隔成两间,外间是一套紫檀木桌椅,供喝茶闲聊所用,里间则是崔慕礼平日处理公文的书案。

  前世婚后,她常常会借送吃食的机会来此,只为与他多些相处时光……

  真傻。

  崔慕礼领她在外间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试了试温度,方才递给她,“新得的庐山云雾,我喝着还算顺口,你来尝尝。”

  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均窑鸡心茶盏,深红浅紫在青釉上绽开裂变花纹,手也好,茶盏也好,漂亮的都像件艺术品。

  谢渺挪开目光,冲他摇摇头,“我有事想和表哥说。”

  崔慕礼摘下官帽,揉揉眉间,神情略显疲惫,“你说。”

  谢渺忍不住问:“你很累吗?”

  崔慕礼打起精神道:“还好,也就三天没睡过觉。”

  谢渺:……

  “要不你先休息会?我明早再来找你。”

  “不用,你陪我坐坐就好。”

  乔木端着托盘,送上冰镇酸梅汁与酥山。崔慕礼接过精致的银调羹递给她,被她举手一挡。

  “我不喜甜,你用吧。”

  不喜甜?

  崔慕礼微怔,分外认真道:“我记下了。”

  谢渺:……未来右相的脑子,还是留着记点有用的事情吧你。

  她不说话,崔慕礼也不说话,睁着一双深不见底的丹凤眼,看得谢渺如坐针毡。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故作好奇地进入正题,“崔表哥,我听说红河谷灾银案已经了结,凶手竟是那宁德将军邹远道?”

  “正是。”

  “咦……他不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吗,怎会做出这样利益熏心的事?”

  崔慕礼没有正面回答,“阿渺对此案很感兴趣?”

  谢渺笑得脸僵,“略略吧。”

  崔慕礼道:“你当知晓,公务细节,不便透露与外。”

  谢渺在心底啐了口,她当然知晓,不是想着姑且一试吗?又不少块肉。

  她犹不死心,“表哥,我与你亲如兄妹,说起来,也不算是外人。”

  “亲如兄妹?”崔慕礼却意味深长一笑,“阿渺,兄妹关系,无法排除在外人的关系之外。”

  谢渺:……慢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崔慕礼吐字清晰,慢条斯理道:“唯有妻子,才是我的‘内人’。”

  谢渺不为所动,甚至还想来句佛经。

  惑道者众,悟道者少。崔慕礼这张嘴,实在太适合去妖言惑众了。

  她懒得再装模作样,撤下笑容,抿了抿唇道:“我听说,官府在找邹夫人与聪儿的下落。”

  崔慕礼道:“是有此事。”

  “如果说……我知道他们在哪,你信吗?”

  崔慕礼如梦初醒,似是才想起来,“差点忘了,你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又正色道:“邹夫人与聪儿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若知道他们的下落,还请照实说来。”

  谢渺问:“你抓到他们,会如何处置?”

  崔慕礼道:“自然是按照律例,公事公办。”

  谢渺决定遵从本心,抬头与他对视,“我可以告知她的下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崔慕礼挑眉,“哦?”

  谢渺道:“我想知道红河谷灾银案的细节,邹将军他——他当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吗?”

  崔慕礼心底微妙至极,脸上却故作讶异,“阿渺,红河谷灾银案的真相已昭告天下,你为何还会怀疑?”

  谢渺静了静,道:“可能是因为……因为害怕吧。”

  害怕他是另一个定远侯,蒙冤而亡。害怕重活一世,她依旧无法窥得真相,让他背负两世唾骂。更害怕她冷眼旁观,善心的邹夫人与聪儿白白丢失性命。

第70章

  崔慕礼设想过无数种回答, 独独不曾想到会是这种。

  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仔细瞧,她脸上闪过着茫然与无措,随即浮现难以忽视的执着。正是这种执着,鼓动着她来寻他, 试探他, 并提出条件交换真相。

  他往后一靠, 状似疲惫地轻按额角, 唇畔却扬起弧度。

  这便是他的阿渺。

  崔慕礼没有揪着那莫名其妙的缘由不放, 她身上的秘密诸多,不差这一个。

  他问:“阿渺,你确定吗?”

  “什么?”

  “与我共享秘密。”

  这话的意思是……有戏?!

  谢渺忙不迭地点头,“确定, 我确定。”

  “既如此,你需守口如瓶, 不得向外泄露半点风声。”

  谢渺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若泄露半点风声,就罚我天打雷劈——”

  “好了, 我信你。”崔慕推过茶盏,道:“此事说来话长,阿渺不妨边喝茶,边听我慢慢道来。”

  *

  参星横斜, 有人绮梦初始, 有人被噩梦缠身, 没入沉沉黑寂。

  谢渺缄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室内的冰盆消融, 温度悄然回升。她攥紧手中帕子, 额头沁出汗珠,心却如堕冰窖。

  真相竟是如此吗?邹夫人遭曲子铭残忍折辱,邹将军想替妻子讨回公道,阴差阳错下,却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七百多名将士无辜的生命,便成为曲子铭那畜生的陪葬——

  她咬紧牙关,愤声道:“不该这样的,邹将军本意非此,只是选错了方式报仇,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曲子铭,他才该被世人辱骂唾弃!”

  崔慕礼比她要理智许多,就事论事道:“曲子铭是有罪,但邹将军的错也无可推诿,他引狼入室,害死七百多名将士,不管初衷为何,都洗不脱一身罪责。”

  谢渺一噎,明知他说得有理,情绪却不能接受,“那曲子铭呢?他对邹夫人作的恶——不,不仅仅是邹夫人,兴许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女子,无人知晓她们受到的摧残,世人甚至还敬佩惋惜曲子铭,以为他是个成仁取义的英雄!”

  灾银没下落,崔慕礼并不打算坦白后续计划。

  他道:“阿渺,人死灯灭,邹将军已经替她们讨回了公道。”

  “公道?”谢渺语气嘲弄,“曲子铭死后被圣上追封为一品国公,百姓年年去他坟前祭拜上香,甚至在庙里为他捐了金身,替他撰写赞颂,这叫讨回了公道?”

  不留情面,却又一针见血。

  崔慕礼亦觉默然,叹道:“邹将军死前曾恳求我,替他保守邹夫人的秘密。”

  谢渺苦笑一声,道:“我懂。”

  懂邹将军的爱妻之心,宁可抗下所有污名,也不愿妻子的旧伤被重新撕裂,暴露在世人的非议之中。

  谢渺不知想到何事,眸中升起茫茫嘲色。

  有些时候,世人对受害者的苛责,更甚于对加害者的关注——普通男子犯错尚且如此,又何况典子铭位高权重,是个外表光鲜亮丽的屎壳郎。

  倏忽间,她陷入一片阴晦,消沉到了极点。

  崔慕礼误以为她在为邹远道夫妇而怅惘,劝道:“别想了,再想该掉头发了。”

  谢渺:……不愧是状元郎,连安慰都独具一格。

  她思忖片刻,问道:“邹将军死前,除了要你保守秘密,是否还提了其他要求?”

  崔慕礼不意外她会这样问,赞赏道:“阿渺聪颖,邹将军的确还有要求,他希望我能保住邹夫人与聪儿的性命。”

  “你,你答应了?”

  “是。”

  谢渺怔住,莫非前世邹夫人和聪儿也有可能活了下来?

  “然而……”崔慕礼无声叹息,“你或许不知,被邹将军盗走的一百万两灾银仍下落不明。”

  谢渺眼皮一跳,所以?

  “灾银未归位,即便掘地三尺,圣上也要找出邹夫人与聪儿的下落。”他目光沉凝,说道:“所以,你早些告知邹夫人与聪儿的下落,我便能早些安排人保护他们安全。”

  一百万两灾银是关键。

  谢渺的心砰砰直跳,从袖中拿出信封,推到他面前,“邹夫人与我见过面,她约你明日去信上的地点赴约。”

  崔慕礼打开信纸,一扫而过,极为自然地道:“明日申时,你备好马车等我。”

  “我?”谢渺指着自己,“我也去?”

  “我为此案督办,身边眼线诸多,贸然出府,恐会引人注目。”崔慕礼给出的理由十分充分,恳切道:“帮人帮到底,阿渺能否替我打个掩护?”

  行……行吧。

  谢渺勉强答应,未注意到崔慕礼眸中转瞬即逝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