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女 第65章

作者:三水小草 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崔瑶忍着裂心之痛,连夜骑马返回长安,可就在她到了长安那一日,卫家一案已经有了定论

  ——匪患。

  什么匪类能屠戮大梁武将第一门庭?!

  什么匪类能让卫氏男丁束手就擒被坑杀于郊外?!

  什么匪类能让素来刚强的姜新雪无奈自尽?!

  鲜血浸染石榴裙,她本以为是马鞍磨破了腿,晕厥之后再醒来,才知是失了两个月的身孕。

  躺在床上面色如雪,她听着一条条的消息传了进来。

  姜新雪之父姜清玄自请调任洛阳太学,已经启程。

  定远公爵位承袭一事在朝上吵了几日,最后落在了一旁支头上。

  崔瑶最关心的还是没有长辈庇护卫茵和不知下落的卫蔷,申荣那贼胁迫卫茵替自己作证,她只怕这小女儿陷在其中不得脱身。

  可新任定宁伯的种种消息偶尔传来,她不想听也得听。

  新任定宁侯卫铭除了三天一卖地,五天一卖金之外,干了件大事——他休妻。

  卫铭原本只是卫氏旁支,娶的妻子也是小户人家女儿,父辈是做着九品官的。

  可如今卫铭身为从三品定宁侯,便觉自家夫人配不上自己了,以七出中“嫉妒”之名火速休了,又要娶一六品文官家的女儿。

  当时先定远公卫泫刚去了不到两月,尸骨未寒,他这边就要娶妻,还是休妻再娶!

  身子刚好了几分的崔瑶险些一口血喷在了案上。

  收拾不了申荣,她还收拾不了这般货色?此时她家二兄恰好是御史,结结实实参了这卫铭一本,先帝也觉荒唐,险些夺了卫铭的爵位,最后是又降一级,侯爵之后应是伯爵,可宫中迟迟不发伯爵铁卷,大家只“定宁将军”这般笼统叫着。

  卫铭丢尽了脸面,成了长安笑柄,灰溜溜,又把他从前的妻子接了回去。

  若只如此,这卫铭在崔瑶的心中也不过是个猥琐小人。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该要阿茵嫁给那申荣之子!”

  说这话时,崔瑶眼睛都红了。

  卫茵陷在申家,崔瑶如何不着急?身子好了便立刻到处想办法,可就在此时,传来申荣替自己儿子求娶卫茵的消息。

  申荣有两个儿子,长子早就尚了郡主,次子得了肺痨,算起来已病了一年多,几乎就是在吊着命。

  这婚他是替谁求的,不长脑子的人也看得出来。

  卫铭继承了卫泫的爵位,自然能决定卫家姐妹的婚事,崔瑶求自己几位哥哥写信给卫铭,言明其中利害,可卫铭还是答应了此般可怕婚事。

  卫茵虽然不是姜新雪所出,也是从三四岁就被姜新雪养在膝下一点点拉扯大的,生得聪明又温顺恭谨,谁能不喜欢?崔瑶一心想着救她,陈氏没有合适人选,她甚至担了与自家长嫂翻脸的干系去求自家大哥,让三郎娶了卫茵。

  却还是什么都改不了。

  卫铭笑呵呵准备着与申氏做亲家,自觉风光无限,还回信说崔氏多管闲事。

  婚事定在了十月末旬,父母俱亡!卫茵她还在热孝之中!

  竟就这般嫁了?

  何其荒唐!御史的奏本进了宫内,却一点消息也无。

  申家没有办酒席,只挂了一日的红绡,崔瑶甚至连卫茵到底有没有嫁妆都不知道。

  过了两日,申家挂出白幡,与卫茵成婚的申荣次子病死了,卫茵被送到了一尼姑庵里。

  后来,卫茵勾引太子、勾引亡夫兄长、勾引亡夫父亲……各种不堪之言传遍长安,崔瑶都会更恨卫铭。

  “阿蔷,是他害了阿茵!是他害了阿茵!申荣!申阗!赵启承!还有他卫铭!他们害死了阿茵!”

  崔瑶终于忍不住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亲眼看着长大的小阿茵被逼出家,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沦落到最不堪的境地,可世人都说是阿茵自己的错。

  不是!

  不是啊!

  “他们到底想要一个失了父母的十三岁小娘子怎样?!阿蔷……阿茵那年才十三啊!她还在热孝啊!那些人才是禽兽不如!”

  卫瑾瑜常笑的脸上没了笑,看着崔瑶哭倒在卫蔷的怀里,她提着刀转身就往门外走。

  却有人叫住了她。

  “瑾瑜,站住。”

  “姑母!”

  “去取弓来。”

  “……是。”卫瑾瑜转身往屋内走,听见自己姑母的声音沉沉稳稳。

  “承影将军,北疆荒僻之地之地,以休妻之法行无理之事,何罪?”

  “回元帅,徒一年,矿上效力。”卫燕歌也答得干脆。

  卫瑾瑜拿了弓出来,见卫蔷拿起了石桌上一去了皮的核桃。

  “承影将军,北疆,卖旁人女儿,何罪?”

  “回元帅,死罪。”

  定远公府门外,卫铭站得两腿发疼,抬头看着定远公府的门楣,他低声对自己儿子道:

  “阿玘,你仔仔细细看了,记在脑子里,这等煊赫之地,只要你能把那卫瑾瑜比下去,咱们举手可得!”

  皇宫里,卫薇坐在池边看着鱼,她手中攥着一泛黄的木签。

  “你说,她多久能将卫铭杀了?我可是已经将人送到她面前了……要是她不杀……阿茵,你说,我把他的人头挂在长安城门上,你能看见吗?”

  什么世子之位,就算是要给人,也不会给这等人,先帝用这等小人辱没卫家门楣,她为何要顺着那些人的意思?

  “你看,我抬举一个人,是为了让他死。”

  “就像你两次跟我换签,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后面的话,隐在当朝皇后的笑靥之中。

  旌善坊定远公府突然大门齐开。

  卫铭哈哈一笑,对自己儿子道:“我可是带了她父母牌位来的,她要是不敬我,我便当她面拿出来,还好,现在这定远公是个聪明人,知道想跟卫家交好,就不能得罪于我。”

  大门洞开。

  卫铭一整衣襟,拾阶而上。

  却只迈出去了一步。

  国公府内,一穿着白色大袍之人对门外而站,张弓而立,手上一松,一物飞出,正中卫铭。

  穿颅而过。

第68章 最好 “绝无此想?我看你们祖孙二人早……

  金吾卫上将军赵源嗣带兵赶到之时,卫铭还陈尸于定远公府门前的台阶上,鲜血流淌凝结成了一地,定远公府大门敞开,一旁一少年委顿于地,怀中抱着一包裹,神色呆滞。

  见此惨状,赵源嗣探身问道:“你可是定宁将军之子?”

  “是!我!她、她杀了我父!她杀了我父!”声嘶力竭,如一垂死的鹅。

  挣开少年抱住自己腿的手,赵源嗣跨过卫铭的尸体,低声道:“将他带走。”

  如此吵吵闹闹,还是在国公府门口,是不怕被定远公送一个父子相聚?

  在大门前站定,赵源嗣道:“金吾卫赵源嗣,求见定远公。”

  守门之人连忙道:“赵上将军请,国公已久侯。”

  见这人守着尸体面不改色,再看指间有茧,赵源嗣便知这是如今这位定远公在北疆养出的兵。

  看一眼头上镇国定远公的门匾,他解了腰间佩剑递给左右,自己一人抬步走进府中。

  定远公府正堂,卫蔷穿着一身紫色团花锦袍,头上戴着冠,已然是要进宫的打扮,一侧胡凳上坐了一面上戴着黑铁面具的少年,正是定远公世子卫瑾瑜。

  见了赵源嗣,那定远公世子径直问道:“赵将军是为公事而来,还是找我姑母私事叙旧?”

  赵源嗣行了一礼,道:“末将奉皇后之名,召镇国定远公入宫自辩。”

  当众射杀有爵之人,还能被这般客气地“召请”,她这镇国定远公也算是头一份了。

  卫蔷点点头,起身便往外走去,卫瑾瑜跟在她身后。

  骑马走出大门时,卫蔷见门前只余一滩血迹,笑了笑,道:“赵将军有心了,可曾看见那尸体?”

  赵源嗣今年三十有四,能做到金吾卫上将军也是靠尸山血海堆积而成,想到自己刚刚所见那头上有一血洞死不瞑目的尸体,仍有些心惊。

  “定远公……以一物贯穿头颅,实在膂力过人。”

  “不过是一弹子罢了,从前乐游原上,你和我大兄不也以弓弦射弹子?”

  赵源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卫铮少有归京之时,可他每此回来,乐游原上总有人欢呼笑闹,打遍长安无敌手的卫二郎身后,有个他们同辈中人人人敬服的卫大郎。

  十几年过去了,赵源嗣还以为自己忘了那个谈笑间一弹子击杀豺狗的卫大郎。

  十几年后,他恍惚看见了另一个卫大郎。

  只不过杀的不是豺狼,而是人。

  卫蔷手中把玩着一核桃,笑着说:“还记得赵将军弓马极好,先父也曾赞不绝口。”

  赵源嗣坐在马上,收敛心绪,低声道:“若非先定远公保举,我也不会得选往许州练兵,此等知遇之恩……”

  卫蔷又一笑:“那般恩情也不需记,先父保举你,自有他的道理。”

  赵源嗣除了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过境迁,他如今能扶摇直上为三品大将,靠的是圣人诸多兄弟的血,还有世家的抬举。

  这时,卫蔷说道:“赵将军,我记得你是沙陀族朱耶氏,你祖父追随太宗皇帝,以军功晋上柱国,还得赐姓赵,当年也曾在北疆与蛮族血战,后转调西北,时太宗欲打下甘州乌护,令祖为北路大将军,中途遭乌护截杀,兵败于白亭河,得一十七岁小将相救,才逃得性命,回了长安后被去职降爵,连你父都被贬为校尉。”

  听骑马缓行的定远公娓娓道来,赵源嗣一家如何发迹如何衰落,仿佛皆在眼前。

  赵源嗣毫不惊诧,卫家大娘子常年在北疆,旁的世家小娘子以《姓氏录》识字,她用的怕就是《武将谱》了。

  “国公大人好记性。”

  “好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