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宠后 第94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前世今生 重生 甜文 穿越重生

第80章 遇险

  乾坤一片暗色,云间苍穹布满阴霾,明黄绣着十二龙戏珠殷红底纹象征帝王的旗帜落往云间,京师铁骑迅速围攻而至。

  广陵王多年苦心经营,每年上供都找寻借口推拒回朝,为的便是如今这日。

  他甫一出世父皇便赐给他最富饶的广陵,只可惜父皇去的早,否则他为何才仅仅只是一个郡王爵?堂堂皇子仅封了个郡王。

  数年谋算,一朝高举反旗,天子就这般火速亲率铁骑群拥而至。

  三日苦战,胜败毫无悬念。

  广陵王战败后如此近距离的见到令他部下闻风丧胆,仅仅三日就丢盔弃甲的京师铁骑。

  赵玄头戴帝王金冠,身着玄铠,佩天子剑,身姿挺拔立于战马之上,神情冷漠,眸光之中泛着杀意。

  广陵郡王逆着光,微微眯着双眸,见到了万军之中如同一堵高山,不可攀越过去的高山的圣上,大齐万民的天子,他的皇兄。

  整整七年未见,圣上姿容未改,气质却更显清冷沉稳。

  云间的天仍是那般冷,比起临安也不遑多让。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掩盖住了广陵郡王的所有视线。

  他的信念在见到陛下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那是自小的恐惧与绝望,是压在他胸口多年的巨石,他再没力气站起来。

  他躲过了十多年前那场腥风血雨,本就该安安分分在这处封地了却残生,这本也是皇兄给他的一次机会。

  可他失去了。

  叫他再次见到了一场比当年更叫人闻风丧胆,血溅三尺的地狱场景,他引以为傲的部下竟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好皇兄居高临下,以睥睨天下之姿,眉宇平静地问他:“当年已放你一条生路,为何要不自量力?”

  是......为何不自量力?

  起兵造反仅仅三十二日,恐怕他造反的消息还未传回京城,陛下就已经亲率京师动身平叛而来。

  不然如何解释来的这般快?

  仅仅三十二日,这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平叛速度......

  前来捉拿他的将领之一还是他的妻兄,他活的就是一个笑话。

  “陛下能否赐臣弟全尸?”广陵郡王面上并无惆怅之色,似乎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畏惧死亡,却也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赵玄并不跟他说话,见他已束手就擒,丢了缰绳往外走提步走去,只落下一句:“依法处置。”

  依法处置......那便是剐刑......

  饶是广陵郡王早有准备,面色仍是更苍白了几分。

  其妻兄秦海见状上前几步,面带厌恶之色,却还记得吩咐人拿来笔墨,催促广陵郡王:“快些写下放妻书,回头叫我妹妹重新嫁人......”

  广陵王顺从的接过,无悲无喜,跪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写起放妻书来,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权势之上,并无儿女情长。

  与王妃同床共枕几年,仍是陌生人一般和平相处,对待这个沉默寡言的王妃,广陵郡王对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许久以前刚与他成婚时。

  他才写完放妻书,便见妻兄身后亲卫追随他耳语。

  秦海听完,红了眼眶,上前接过他的放妻书嫌恶的丢往了地上。

  “晚了晚了,我妹妹昨日就已投江自尽!都是你这个贼人害的!”

  他们家世代忠良,婉婉虽是女子之身,品行也不差他们分毫。

  广陵王造反瞒着王妃,报信之人说王妃昨日得知夫君造反,当夜便投香江自尽。

  广陵郡王怔了许久。

  云间仍是滴水成冰,满地白雪覆盖。那个印象中柔顺谦和、沉默寡言,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王妃,竟有这般骨气。

  呵,如今看来,最窝囊懦弱的人竟是自己......

  ***

  这年初春许多事似是一齐而来。

  车渠反叛,再往后陛下离京,政事便交由几位阁老抚政大臣操劳。

  即将到来的春闱倒是没有因此搁置,叫众位朝臣忙的头疼。

  数之不尽的仕子经过重重考验赶赴上京,京城沿途热闹纷纷,就没有平息过一日。

  白日里梁王世子携着世子妃往太后宫里请安,被太后问道世子妃的孕事。

  说起那鲁王世子妃才入的门,隔月就传出了好消息,要是个男嗣,便是小一辈第一人。身份上占了一个长字,日后也比同辈尊贵上不少。

  林良训听了面如死灰,讷讷不敢回话。太后眼光老辣之人自然有所察觉,正待细问,梁王世子倒是接过了话茬,替林良训解围。

  太后只以为梁王世子替林良训说话,拧眉斥责起来:“一个两个,都出了情种不成?成婚这么多年不见有孕,梁王妃也不管管?果真是继母,半点不知道操心。到是要麻烦起哀家来管,林氏你也该停那些妾室的避子汤药了。”

  太后往年并不急,觉得说那些过继之事为时尚早,真过继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孙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陛下跟她母子关系冷淡,偏偏那鲁王唐王,还有那几个早早远离京城的藩王,平日里默不作声瞧着对皇位没有半点意思,结果不声不响孩子生个不停。

  还各个都藏得严实,消息传来宫里她才知晓。

  若是皇帝真有过继这个想法,梁王世子本就亏在年岁上,也该拼个后嗣多一分权重。

  林良训神情僵硬,却不敢乱答话。

  世子笑容微顿,随意寒暄了几句二人便出了宫。

  路上世子妃唤停了马车,轿子往金银楼下停靠,夫妻二人感情极好,一同进入金银楼去买首饰。

  林良训素来爱好这等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一逛逛了许久。

  梁王世子却转身去了隔间,便见一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面部僵硬,留着山羊胡,背对他而立。

  梁王世子撩了衣袍竟然直接拜了下去。

  “先生终于肯来一见!”

  那位先生一动未动,仿佛被天潢贵胄下跪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

  也正是这幅镇静模样,叫梁王世子对他更信服了几分。

  他屡次被眼前之人相助,拔除掉了许多身侧的眼线,更扫清了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名,暗地里也得了一些京中的人脉。

  圣人前些年清修,不犯杀戮,更仁慈起来。对皇亲多次法外开恩,便是武台案都轻拿轻放。

  许多人都忍不住心思乱了起来,梁王府跟着犯下不少恶事,他自然不能避免,怎知忽的圣人又开始大肆肃清朝纲起来。

  将轻拿轻放的武台案又下令彻查,不知牵连进去了多少人,而只有他在三司多次巡查,仍清白自保,便是眼前之人屡次对他通风报信。

  说是对他有再造之恩的恩公也不为过。

  如今恩公亲自来见他,所谓何事?

  “你又犯下死罪了。”

  恩公声音沙哑,见他直接劈头盖脸的来了这么一句。

  “先生......”梁王世子听他这么一说,瞬间后背升起一层冷汗。

  “世子可知陛下往云间去了?”

  “......”梁王世子自然知到了一些,却不能说出来,不然便是坐实了自己也不干净。

  “广陵王通敌,派人往车渠私议,允诺他日得皇位,将割十三座城池给车渠,且与车渠永葆兄弟国,还在云间私自铸造铁器,屯兵买马起兵造反,陛下得了消息亲自前往平叛,这会儿早应该已经尘埃落定,世子觉得陛下会如何处置广陵王?”

  他还知,这位广陵王不过是名声大,早早被皇帝派人监视着,能做成什么事?

  甫一暴露,天子率兵亲自去平叛,据传没几日便活捉了他,命人活剐了他,三千七百余刀,活活剐了三日,最后一刀才叫他死。

  梁王世子强作镇定,全身早如坠冰窖,却仍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半信半疑问他:“先生从何得来的消息?云间离临安快马加鞭也需十日,哪怕是飞鸽传书也不见有这般快......”

  先生笑而不语。

  倒是梁王世子先沉不住气,因为他知晓,此人似乎有未卜先知的神力,三番两次搭救自己,不然他们梁王府只怕死的比广陵王更早。

  他如何能不信他?

  “世子猜,陛下知不知晓你与梁王父子狼狈为奸的事?”

  梁王世子听到用狼狈为奸这个词形容他父子二人,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心中生了激愤被他强压了下来。

  旁人都以为他与他父亲截然不同,他青出于蓝,只他自己清楚,梁王雄才伟略,如何输自己这个儿子?

  沉溺酒色也只是半真半假罢了。

  他冷静下来,知晓先生说这话定然是清楚自己府邸之事,当即俯身再拜。

  “先生救我,他日我若为高官主,对先生必定无有不应,可效仿前朝永乐帝,与先生共分天下!”

  话还未曾说完,那先生淡笑一声,嗤笑他倒是谈不上,但总有几分忽略不得的轻视。

  “如何救你?世子能一呼万应?陛下御极二十载,制下暗卫无孔不入,更有十二卫百万兵马拥护左右。而反观你,陛下早已离京,你来见我都得拿世子妃做借口,偷偷摸摸前来......”

  此话如同一桶冰水自他头上整桶浇落,鄙视、屈辱、自贱,多种情绪充斥了他的五脏。

  梁王世子幽幽笑了起来。

  “先生说的好听,你如何能知晓我的屈辱与不甘?都说陛下仁慈,可谁又知晓那不过是老翁钓鱼,多撒些鱼饵不动如山,好叫我们群拥而至罢了。我们这些天潢贵胄,看似高高在上,其实不过是他拿来逗趣的鱼儿,叫我们活着全了他的名声,却又不放心我们活在水域,处处派人监视......这便是天子!”

  他哪怕知晓圣上并非表面那般心性,更深知他的欲擒故纵,可不也耐不住被鱼饵诱住,心甘情愿的上了鱼钩。

  若将天下为饵,谁又能禁得住诱惑?

  笑着笑着,梁王世子看着面前的先生,眼里飘过悠渺的光影,更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他伸出手,轻轻贴上冰凉的桌面,好叫着桌面上的温度减缓他的燥意。

  “我与先生推心置腹,更是无有半点隐瞒,指望先生指一条明路,先生乃不世奇才,料事如神,必定有法子救我于危难之中。”

  那先生眼中古井无波:“我若不帮你,只怕今日也走不出这个门。”

  梁王世子不答话,便是默认了。

  事到如今,他像是一只冰冷无耻的孤魂野鬼,总一人游荡在这世间,明明活得艰辛,却仍苟延残喘,所图甚大。

  所图甚大,究竟是他自己在为自己的委曲求全贪生怕死找寻借口,还是旁的,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不知何时,他想起了阿萝那句话,回头吧,世子。

  回头?

  真是单纯的姑娘,开弓尚且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这般了,如何还能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