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决定登基 第89章

作者:清淮晓色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熙宁帝凝望着幼小的太子,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艰难地叹了一声∶“你还小,要听你皇姐的话。”

  太子年纪还小,却已经模模糊糊懂了些生死之事,眼眶已经红了,哽咽着喊∶“父皇!”

  熙宁帝缓了片刻,絮絮交代了太子几句,最后目光落在柔贵妃脸上∶“小妹,朕答应你姐姐要好好照看你的——朕驾崩后,让太子加封你做皇贵太妃,好生奉养你。”

  柔贵妃落下泪来,哽咽道∶“皇上胡说什么,皇上必然不会有事的!”

  熙宁帝枯瘦的手抬起,一手握住景曦,一手握住太子∶“朕百年之后,你们姐弟当戮力同心,万万不可内乱,若因兄弟阋墙危及齐朝社稷,将来到了黄泉地府,朕与景氏列祖列宗必不宽恕!”

  景曦含泪应下,太子也哭着点头。

  “那就好。”熙宁帝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过了片刻,灯花噼啪一声爆开,光亮一闪,旋即又暗了下去。

  床榻上的熙宁帝已经静静合上了眼,气息渐弱,终归于无。

  景曦木然怔在原地。

  她模模糊糊听见耳畔似乎有哭声起,然而那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甚至连往床前走一步也做不到。

  人的爱恨真是奇怪。她明明曾经在心里深恨熙宁帝不公,让她前世不明不白死了。然而这一刻,景曦却感觉那些复杂的情感,全部都在熙宁帝合上眼的时候一起灰飞烟灭了。

  她怔忡良久,身旁的柔贵妃哭的泪流满面,景曦茫茫然抬手一抹脸,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下泪来。

  这一刻,景曦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十二岁失去母亲后,她又永远失去了父亲。

第98章 正文完结 ·

  熙宁二十六年大年初八丑时三刻, 熙宁帝驾崩于宣政殿。

  深夜里,象征帝后薨逝的青龙钟声再次响起,随着凛冽的寒风自承天殿前起, 悠悠散入整座皇城。

  “父亲。”文绮宫里,年幼的升平郡主睁大睡意朦胧的双眼, “皇祖父驾崩了吗?”

  谢云殊抱着望舒的手慢慢收紧, 清美的面容上浮起忧虑与叹息。

  “哭吧。”谢云殊轻声道, “望舒,你该哭的。”

  望舒眨了眨眼,眼眶红了。

  “我要去找母亲。”望舒从谢云殊怀里挣扎出来, 要往地上跳,“父亲,我们去找母亲好不好!”

  谢云殊讶然:“望舒,你母亲现在在宣政殿,有要紧的事,不能去打扰。”

  “可是母亲现在一定很伤心吧!”大颗眼泪从望舒眼里落下来,她抽了抽鼻子,“我们去陪着母亲,父亲, 我们去陪着母亲好不好!”

  谢云殊怔住。

  他望着望舒含泪的杏眼,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含着眼泪的景曦, 心头一软。

  “好。”谢云殊把女儿抱了起来,“我们去陪你母亲。”

  楚国公府

  青龙钟钟声响起不到一刻钟时分,国公府上上下下已经全部被召到了正院里。女眷们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发丝散乱;幼儿还没睡醒, 正强忍着困倦。

  楚国公先问:“世子人呢?”

  楚霁没来,来的是他院中的一个侍从。听楚国公发问, 侍从战战兢兢道:“回公爷,世子他昨夜没回来!”

  “他这是去哪里了?”国公夫人蹙眉。

  楚国公摆手示意她安静,心里已经明白,儿子彻夜不归,必然是替晋阳公主办事去了。

  如今楚国公府下的三注只剩楚霁一注,且看上去前途大好。皇帝驾崩,主少国疑,朝政必然落于晋阳公主之手,楚霁作为晋阳公主心腹,至少数年内前途不可限量——只要晋阳公主不败。

  思及此处,楚国公不再多问,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自有侍从捧着早已准备下来的素衣麻布一一分发。

  “哭。”楚国公面无表情道,“都大声哭!”

  “皇上驾崩了。”谢丞相从书房里走出来,倒背着手,不像身居高位的丞相,倒像是一个乡间地头随处可见的老翁。

  府中哭声响起,远处屋檐下,侍从已经开始挂白幡。

  谢丞相随手扯下一块白布披在身上,远远望着昏沉夜色里皇宫的方向,脸上的皱纹好像更深了一点。

  “丞相。”有人躬身站在他身后,轻声道,“皇上驾崩,计划如期执行吗?”

  “如期执行。”谢丞相负着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成,也就到了大难临头的时候了。”

  冷风袭来,谢丞相咳了两声,老人斑更加明显,声音平缓,不紧不慢,单听声音,说是祖父在含饴弄孙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令人情不自禁地浑身发寒。

  ——“柳昭仪若是舍不得,那就替她动手!”

  皇帝驾崩,是为国丧。

  太子年幼,宫中无后。丧礼自然要景曦亲自过问。她白日哭灵,晚上还要应付大小琐事,愈发疲惫消瘦。

  “公主。”蕙仙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为她换上一盏新茶,“宫外传来消息,春华园那位庶人想进宫哭灵。”

  景曦垂眼提笔,鲜红的朱砂落在纸上,颇似血色。她龙飞凤舞批了个“不准”,才道:“庶人没有资格进宫。”

  “是。”蕙仙应下,转身出去传话。

  景曦放下笔,按着眉心轻轻揉着。正暗自思忖着,突然见殿门口探进来个小脑袋,招手道:“你父亲呢?”

  望舒乖乖跑过来,一头扎进母亲怀里:“父亲在帮着贵妃娘娘处理琐事——方才有个命妇昏过去了!”

  她絮絮说着,景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捏望舒的脸,一愣,低头捧着女儿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半晌:“怎么瘦了一圈?”

  望舒委屈地扁了扁嘴:“每一天都吃不饱,只能吃清水煮菜,连鸽子蛋都不能吃,还要哭灵,我好饿啊!”

  景曦一拍脑袋,想起来皇帝驾崩,二十七日以内,宫中不能吃荤。这个荤不只指肉,连蛋类、葱姜蒜等都要忌口。她一天到晚忙的团团转,吃什么根本记不住,望舒却还在长身体,天天吃白水煮菜确实比较惨。

  她心疼起来,面前望舒还在委屈:“母亲,我想吃肉,想吃八宝鸭、南乳鲈鱼!”

  升平郡主生下来千娇万宠,只有不想吃的,没有吃不到的,第一次如此思念肉的滋味。

  “嘘。”景曦从来不为死人为难活人,左右看看,示意她住口,“别大声嚷嚷,下午让承影从宫外给你带吃的进来,躲在你父亲书房里吃,别让人看见!”

  望舒连连点头。

  景曦又捏了一把她的脸,让承影把这个四处乱跑的淘气鬼拎回去交给谢云殊。

  无论谁死了,都不可能让朝堂长期停止运转,哪怕皇帝也是一样。景曦与礼部商议数日,定下熙宁帝的谥号。她倒是想为熙宁帝捞一个美谥,奈何熙宁帝生前虽然没有什么大过,但也实在没有功业。文武这样顶尖的谥号,景曦自己都不好意思提。

  最终拉锯数日,定下的谥号为惠。

  柔质慈民曰惠,淑质受谏曰惠。虽然不是顶好的谥号,也算是个美谥了。

  死了的皇帝是先帝,先帝丧事办着,也要考虑新帝即位一事。惠帝生前立十皇子景衎之为太子,如今惠帝驾崩,自然该立太子为帝。

  景曦满口答应,在朝会上表示一定遵循先帝的安排。然而偏偏拖着登基典礼不办,倒是先自己把玉玺拿过来发了道旨意,自己加封自己为镇国晋阳长公主。

  “这也是先帝和皇上的意思!”景曦义正词严道。

  群臣:“……”

  先帝死了,小皇帝才六岁,哪个都不能跳出来指责景曦胡说。何况景曦代天子执政数年,朝中过半臣子皆是她的党羽,一时之间反对声渐渐被压了下去。

  “你准备怎么办?”柔贵妃忧心忡忡地问,“拖几日也罢了,却无法一直拖延下去。”

  景曦示意她放心:“我今日在朝上说过了,十日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礼部前些日子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十日之后,必然能如期举行。”

  柔贵妃迟疑:“可登基大典一成,小皇帝名正言顺,往后更不好办。”

  景曦笑道:“娘娘放心,我只说十日后登基大典,却没说登基的是谁。”

  柔贵妃倒吸一口冷气:“你准备……朝臣和宗亲不会同意的!”

  “娘娘知道为什么是十日后吗?”景曦唇角往上挑了挑。

  ——因为楚霁最晚会在十日以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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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时间转瞬即逝。时间离登基那日越近,柳昭仪却越恐慌,她坐在纯徽宫里,看着儿子试穿皇袍,一身明黄绣五爪金龙,身量尚小,又有几分故作威严的可爱,突然泪水就簌簌流了下来。

  “母妃别哭!”太子扑到柳昭仪怀里,为她擦去眼泪,“等孤登基,母妃就是皇太后,再没人能欺负母妃了!”

  “嗯。”柳昭仪含泪点头,将儿子推开一点,“小心别沾湿了龙袍——我儿穿这身真好看,真有威势!”

  她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儿子,像是想将儿子的面容镌刻进眼底:“母妃永远爱你,母妃会保护你的。”

  “母妃?”太子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抬头看她。

  柳昭仪摇头,露出个笑来。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死了的昭文太子、想起了被幽禁在春华园中的吴王,再看一看面前年幼的儿子,默默攥紧了手。

  掌心被刺破,有血凝在了指尖。

  “皇位就该是我儿的。”目送着太子欢喜跑下去更衣,柳昭仪喃喃道,“谁都别想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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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一早起来,针织局的女官已经等在了文绮宫外。景曦命人进来,揭开托盘上盖着的缎子,一抹明黄蓦然跃入眼中。

  她柔白的指尖缓缓拂过光滑的缎面,拂过精致的绣纹:“不用再改了,很合适。”

  “是。”女官将缎子盖回托盘上,遮住了那身明黄的袍服。

  脚步声传来,云秋匆匆挑帘而入,神色不安:“公主……”

  话刚说了个开头,一眼看见女官,云秋剩下的话立刻顿住。女官也是聪明人,立刻行礼告退。

  “公主。”待女官离去,云秋连忙道,“纯徽宫那位自缢了!”

  景曦一惊,失手将茶盏拂到了地上。

  纯徽宫里,柳昭仪的尸首已经被解了下来。生前如花似玉的美人,死后却是双眼暴突面色青白,口流涎沫,狼狈至极。

  她颈部勒痕显而易见,淤血凝固成紫黑色,像是戴上了一条并不好看的项链。

  “已经将纯徽宫上下宫人都控制了。”元初道,“唯独少了柳昭仪身边的婢女小荷,已经派人去查,一旦发现立即就能拿下。”

  景曦摇头,叹道:“恐怕找不到了,即使找到,怕也是一具尸体。”

  元初认为小荷是溜出去通风报信,一定还活着。景曦却不这样想,她隐隐有种预感,小荷此刻一定死了。

  “立刻封锁宫门。”景曦冷冷道,“其中一定有问题,宫中出现了他人细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