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第一钗 第4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打脸 穿越重生

  姬嫣微微摇头,“也许,只是殿下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吧,既然这样,我们以后待在自己这里就好,不去那边前殿了。”

  话音落地,寝房外传来敲门声:“娘娘歇了么?”

  是太子身旁的近侍伏海。

  姬嫣与叶芸娘对视了一眼,叶芸娘忙起身,给姬嫣将挂上的斗篷摘了下来为她披上,姬嫣低头系上锦带,扬声:“未歇,伏内侍有什么事么?”

  叶芸娘前去开门,更深露重,伏海的拂尘微微湿润,尖稍发亮,他佝偻腰,走近姬嫣,躬身行礼,“小人有几句话,要对太子妃讲。”

  叶芸娘虽然对太子不满,但这个内侍却还谦和有礼,她听见了,不由便皱眉问道:“难道是殿下反悔了,现派老内侍来说情了?”

  倘若真是这样,勉强可以原谅。叶芸娘自个身份低微,动了主人家的东西招罚无可厚非,但娘子是皇帝赐婚嫁进东宫的,太子动辄加罚,实在是未将太子妃放在眼底。

  但叶芸娘没有想到,她已这般递台阶了,而伏海居然摇头!

  叶芸娘咬牙:“怎么,那又是何意?殿下是觉得罚得不够,才成婚,便要与太子妃闹得这般难看,以至于惊动皇上不成?”

  “不不不,”伏海连忙摇头,“太子妃若是这样想,便是误解了殿下一番好意了。”

  姬嫣道:“伏内侍有话请说。”

  伏海点头,“是。殿下自幼母族失势,少年苦难,而今大靖又有皇后和楚王,说句大不敬的话,人的手尚且有手心手背之分,一碗水如何能端平?老奴不说,相信娘娘乃是姬相之女,进宫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这点姬嫣自然是明白的。她轻轻颔首。

  伏海继续说下去:“有心之人紧盯着东宫不放,殿下几番征战,东宫中一团乱麻,便教人钻了空子,安插了许多眼线进来,老奴人微言轻,这副身子更是犹如秋叶垂垂,实难再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唯有太子妃你啊,现今殿下不在,娘娘就是这东宫的女主人,东宫上下一心,只信任、服从娘娘你一人。殿下需要像娘娘您这样的出身高贵,有着远见卓识的贤内助,否则一旦殿下不在,奴仆全寝食难安哪。”

  叶芸娘听明白了,她不禁阴阳怪气地顶撞回去:“合着你们东宫拉咱们娘子下水,就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禁足一个月?”

  伏海摇头,“奴不敢,奴多嘴了,请娘娘勿怪。”

  姬嫣听明白了,虽有着一个月的禁足,但皇后那边就绝难骚扰东宫,这正是让她腾出空的时机,伏海求着她替东宫处理了皇后势力安插进来的眼线。

  她是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既然是这样,她自然应该帮他的。

  只是她心底有委屈,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夫君居然会对她露出嫌恶清冷的表情,对她冷口下达禁足的指令。

  “伏内侍,那两盆白盏菊,是不是殿下心爱之物?”

  她很想知道这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问这句话,胸口便传来熟悉尖锐的令人窒息的刺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伏海:“这……”

  他弯腰,老脸低垂,沉思了很久,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太子妃提及潘枝儿与殿下的旧事,但叶芸娘始终在旁冷冷盯着他,倘或一力隐瞒下去,太子妃会觉着东宫上下从未将她当作自己人。

  他硬起头皮:“此花如太子妃所言,名唤白盏菊,是殿下一名故人所种白盏菊的子花。斯人已逝多年,殿下因此对它,极为看重。”

  叶芸娘皱眉:“原来如此。”

  姬嫣按住了自己蓦然跳得急促飞快地胸口,那里,好像闷着一团炙热的岩浆,即将爆裂而出。

  白盏菊背后的故人,一定、与她有着某种关系。

第5章 笨蛋

  伏海回到了太子书房,天色已晚,他想劝殿下先去娘娘那边歇了。

  毕竟,虽然殿下罚了娘娘的禁闭,却没说他不能过去探望。

  “殿下,那几盆白盏菊已经请了专门的人前来照看,瞧着到这时不见颓势,应当没有大碍……”

  王修戈怎能猜不透伏海心意,提笔,随口问道:“河间出了疫病,皇上有令,孤不日便要前去。”

  伏海愣愣道:“疫病?”

  这可太危险了,皇上怎的将如此危险的任务交代给了太子殿下?

  王修戈批复了几封信件,扬眉,“不过是画地为牢,将感染疫病的地区圈画起来,方便除疫而已,短则数月便归,圣上交给孤的任务比这厉害的不知凡几。”

  伏海连忙应道:“是,是,皇上倚重殿下。”

  口中如此说,心中却想到,殿下只比那楚王年长一岁,可太子早在楚王那年纪,就已经是战功赫赫,威加宇内了,楚王迄今还像个生活在桃源的孩子天真懵懂,皇上和皇后将他保护得一丝风雨都没经历过。真不知陛下偏宠皇后益王又是何意。

  圣心难测。

  回复完信件,王修戈也终于感觉到疲累,他单肘撑案,轻轻打了个哈欠。

  伏海一看这正是有戏。

  王修戈果然转头想起了他的太子妃,问道:“太子妃睡了么?”

  伏海连忙道:“适才老奴去问信,娘娘还没睡。”

  王修戈皱眉:“你去问她的信?”

  太子向来厌恶下人自作聪明。

  伏海连忙找补:“是,娘娘今日被殿下罚了,心情郁郁,老奴是有几分担心。殿下是仁厚之人,老奴万不能让娘娘对殿下有了误解。”

  话音未落王修戈便轻轻嗤了一下,“我早已杀人无数,也就只有在您老的眼中,我还算个仁厚的人。”

  伏海便不说话了。

  王修戈起身,从书案后走了出来,道:“孤不喜欢枕边人擅自揣度孤的心思,她太笨,更使人厌烦。但,她毕竟是孤明媒正娶回来的太子妃,这几月孤不在东宫,伏海,你是宫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遇人遇事多多提点一下她和她身边蠢嬷嬷。”

  王修戈不因为白盏菊的事迁怒姬嫣,但她身边的那个嬷嬷叶氏却令他深恶,只可惜她一定要站出来保护她的下人,那么,他便罚了她以示惩戒。

  就算是太子妃也应该知晓,东宫终究是太子的,他的私有珍贵之物容不得他人经手染指。

  伏海佝偻腰背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殿下放心。”

  “还有,”王修戈道,“皇后那边盯着东宫,她虽然是姬相的女儿,人却笨了许多,恐处理不来,禁足期间,便谢绝一切外客,就说是孤的意思,她不敢违背。你趁着这个机会,将宫里的规矩事无巨细一样一样地都教给她,她虽然笨,但毕竟出身百年世家,不至于连礼仪规矩都学不会。”

  伏海听到这话心里头才有了个底儿,原来殿下早就知道了他奉旨外调的事情,刻意地惩罚太子妃也是一石二鸟。

  现在太子妃刚刚进宫,那皇后娘娘少不得心里盘算着磋磨她,殿下虽然对娘娘不说有多少好感,心中一定也是护犊子的。

  “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全记得。”

  说完这话,伏海又悄悄地问道:“殿下,今晚可还要过去瑶光殿么?”

  王修戈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书屋,这里一丝人气都没有,虽然以往十多年在此居住,早习惯了,却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昨夜旖旎风情,她娇憨睡在他臂弯中的情景,那感觉也不算是很坏。既然她那么心高气傲,一个周公之礼就让她搬出风俗体统来压人,他不羞辱她。

  王修戈随意地点头,伏海大喜过望,立刻就要下去安排,但王修戈叫住了他:“不用声张,悄悄过去就行。”

  伏海的眼珠子跟随心念几转,明白了过来,毕竟白日里殿下大张旗鼓罚了太子妃,现今再要过去,难免有些自打嘴巴的嫌疑,他偷瞄了眼硬撑脸色的太子,心底暗自发笑,嘴上温和地道:“嗳,老奴去拎盏灯笼,为殿下引路。”

  这个时辰了,过了宵禁,东宫也没甚么人。

  王修戈沿着黑魆魆无人的抄手回廊行至姬嫣的寝房,里头只留了一根蜡烛,静默地烧着苍白的光,王修戈在外停了停,嘱咐伏海离去。

  人走后,他抬起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这声音惊动了守夜的翠鬟,她正要张口呼救,但幸被伏海一把抓住薅走了,翠鬟定睛看清前来采花的贼人乃是太子,这才没有喊叫。

  王修戈进了房间,将门掩上。

  还没过去,只听见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像猫儿的咕哝。

  他的手拨开帘帷,只看见玉体横陈,锦被半褪腰下,寝衣松松垮垮挂在香肩上,探出来的双手枕着脑袋,皓腕如霜,玉臂如笋,乌发散落枕边一泻而下。

  他的太子妃,在世俗的眼光当中,应当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只可惜就是憨了点。

  他在想什么?

  王修戈微微皱眉。

  天色已晚,人已困,他不再多思,将帘帷放了下来,躺在了太子妃的身旁,拉上锦被顺带替她也盖上了。

  在她身边这样睡着,不得惊醒她,王修戈忽然感到有些难捱,口中呼着气,心中尽是一些狎昵画面,不等他有所平复,身旁的女子又自来熟地朝他寻了过来,两条臂膀轻盈搂住了他,将脑袋也靠在他肩膀上,像搂着一心爱之物,爱不能释手,不一会儿,王修戈便感到肩头一湿,多了圈口水印儿。

  他的太子妃白日里瞧着端庄温淑,但夜里的睡相……谁是她夫君谁知道。

  王修戈轻轻侧过头,试图将她的爪子从他身上挪开,谁知才握住那手腕,便被她轻轻一哼,像察觉到怀里的心头好小乖乖要逃跑一样,将他更紧地环住了腰身。

  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王修戈,嘴角一阵抽搐,这下是一动不敢再动了。

  白日里姬嫣从睡梦中醒来,身旁已经是没有人的,她更不知道太子来过。

  翠鬟和璎珞大早来为太子妃梳洗,翠鬟多嘴提了一句,说昨夜里瞧见一鬼鬼祟祟的蟊贼进了瑶光殿寝房,也不晓得是谁,伏内侍便将她拖走了。

  璎珞和她一唱一和的,就差对那夜入香闺的“采花贼”指名道姓了,姬嫣自然早早就听了出来,面颊微微发红。

  “我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除了夜里不知用什么高难度的姿势睡了,一觉醒来浑身酸痛之外。

  翠鬟笑盈盈道:“我说这殿下,偷摸过来跟做贼一样,这是又何必,大大方方地来怕什么。”

  璎珞咳了一声,伪装男人的声调道:“你懂什么,孤——不要面子吗?”

  两个丫头你来往我地表演,好不热闹。

  外头突然来了声音,翠鬟一扭头,正撞见太子那张冰块脸,突然浑身发抖,将姬嫣的一绺头发拽得紧了紧,她头皮一痛,随着翠鬟璎珞的目光转过来,正好与王修戈带着一丝冰冷浅笑的眼眸撞上。

  璎珞吓得双腿发软,立刻跪了下来:“殿下!”

  翠鬟也唰地跪了下来。

  姬嫣才盘好的发髻散乱了半边,正从前额垂落,搭在她的脑门上,仿佛顶了一把笤帚在脑袋上,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王修戈脸上恢复冷漠,看不出什么表情,道:“孤今日,动身前往河间,太子妃若无事,上城郊送孤一程。”

  姬嫣一愣,不知怎的他就要走,这么突然。

  然后他又要让自己送他。

  是了,他们才是新婚大喜,为了在皇上和父亲面前表现他们琴瑟和鸣,现在她应该去送他。不但能昭示他们夫妻间的和睦,更能让他人看见太子的急公的太子妃的贤良。

  在这个荣誉更重于性命的世道里,只要有机会,每个人都会苦心经营自己的名声。

  她想到自己还在被他关禁闭的期间,便朝他福了福,道:“那臣妾不露面,就送殿下到城郊。”

  东宫备好车马,姬嫣乘车与王修戈出行。

  沿途经过长安街市时,王修戈眼见城门楼在望,收回目光,看到自己身旁的太子妃微垂眼睑一动不动,两手交叠着规规整整地搁在膝前,像是被人欺负了般,不禁攒眉。

  姬嫣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虽然跟着他出来了,却并不是因为新婚夫妇依依难舍,而是出自他的命令,他让她这么做。

  现在她跟在他身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不论说任何话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