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第一钗 第28章

作者:风储黛 标签: 天之骄子 爽文 打脸 穿越重生

第33章 孤喜欢你

  演武场上重新挂上了十枚钱币, 那是真正的钱币,没有动任何手脚。

  察罕落木的手心开始沁汗。

  他比在场的旁人显得还要紧张。

  而众目睽睽间,王修戈左手拉开弓弦, 竟是一个满月,霎时间赢得了满堂喝彩。

  “取箭。”王修戈道。

  樊江将箭镞送入太子手中。

  演武场上风扬起黄沙烟尘,太子的玄色蟒袍被吹得猎猎。箭架在弦上, 食指与中指紧扣,侧目,微微闭眼,一箭破空而发, 刺穿了此地的秋风,带起一股呼啸之音。

  姬嫣的目光顺着箭镞移到了演武场正心,十枚钱币哐当一阵响动,哗啦啦, 声极清脆。

  但王修戈设置的那十枚钱币并没有落地, 而是全部糖葫芦一样串在了箭身上, 最后,箭牢牢地钉住靶心, 尾羽颤抖着发出轻细的龙吟。

  落木王子惊呆了,他不禁喊道:“这是真正的勇士!”

  十枚真钱, 从中穿过!

  王修戈将震天弓抛给他,向烈帝示下。

  烈帝鼓掌更热烈, “好!太子不愧是师承我大靖的‘飞将军’, 这一箭,颇有当年李广之风。”

  理族人集体向皇帝下跪。

  他们早就做足准备,如果大靖有这样的人才,他们要先行向烈帝认错, 便赞扬大靖的勇士骑射.精湛,不减当年玄甲军之威。

  经此一役烈帝自是早已看出理族小国寡民的心思,但表面上并不戳破他们的尊严,道:“今日筵散罢,待晚间烟火盛会,有分曹射覆,酒令投壶,与诸位共襄。”

  不论靖人,亦或理族人,都磕头山呼万岁,恭送陛下。

  白日宴引结束,皇帝单独将王修戈召见,说了一会话。

  出来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伏海那厢拿着他的披风在外头等着,见他出来,忙要给他披上,王修戈将手一推,“不要跟来。”

  伏海惊诧莫名,不解其意,王修戈脚步匆忙,转眼间身影便消失在了面前,伏海一头雾水,左右环顾,也不见人,暗想:这又是怎么了?

  王修戈只觉一颗心搏动得厉害,从未有过如此谨慎忐忑之时,不知为何,竟然慌乱至此。

  千岁宫东南隅,那片修竹葱翠浓绿,已然在望,但越靠近,心中越没底——

  她要跟萧云回说什么?

  难不成是告诉萧云回,他这个男人很失败,令她很后悔,她现在决意要重新开始了?

  王修戈的心急剧地跳动着,脚步不停,纵身起落之间,已经腾挪到了遗墨林。

  可林中萧然,风声飒飒,却不见人影,这片林子也不过麻雀大小,王修戈先时吃惊,在林中兜了一圈,也不见他们两人,心中立刻明白过来他让姬弢摆了一道。

  姬弢告发姬嫣的秘密之后,回头又向姬嫣告发了自己。

  他方才筵席上与姬嫣亲密地咬耳朵,就是在商议这件事,商议如何躲开他。

  “……”

  一阵风过,身遭除了风吹竹叶瑟瑟作响,便仿佛再没有其他声音。

  心仿佛停了一下,接着,便开始往下沉。

  “殿下。”樊江终于追了过来,从放在发现殿下狂奔的踪迹一路追踪至此,歇了一歇,将气喘匀,道,“益王告诉末将,萧云回筵散后,往翡翠瀛洲去了。”

  王修戈沉寂下去的心蓦然恢复了激烈的颤动,“孤去翡翠瀛洲,你带着灵经先走,谁也不能打草惊蛇。”

  “……是。”

  殿下这心思,可说是路人皆知。樊江急忙转身就走,将八王爷拉住,免得他一不留神在姬娘子和萧也面前暴露了行迹。

  翡翠瀛洲,是行宫中翡翠湖里的一坐小岛,岛与岸边不连通,只有船只能靠近。

  岛上秀木成林,叠翠流丹,近岸有仿真的海边礁石,掩藏在参天的古木之外,姬嫣在礁石上坐着,手里抱着萧云回送的古琴谱。

  等了很久,她朝岸上看去,只见那一袭白衣,已经轻解绳索独上兰舟,船只劈开渌波,朝瀛洲岛缓缓行驶而来。

  叶芸娘这次跟着姬嫣出来,暗中是得了林夫人的吩咐的,让她极力促成此事。

  叶芸娘先头错愕,但后来缓过神来,也明白了,只要娘子敢于踏出那一步,那么姬家自然能想法将后头的事摆平。至于姬相那边,一直压着娘子的名字,没有记录入族谱,就是没有将娘子在家中留一辈子的意思。

  “娘子,您和萧世子好好谈,我们给娘子守着这片地方。”

  姬嫣颔首。

  只是,这般私下会面,倒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密谋一般。

  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倘若她不是姬嫣,就不必这样躲着什么人了。

  遗墨林暴露之后,姬嫣本来想着,今天要不就算了,迟早有机会的,何必在皇帝和太子眼皮子底下行事,但萧云回那边,却让姬弢传过信来,约她在翡翠瀛洲见面,她不好辞绝,便只好先登上小岛来了,这边风景如画,漫步也是不错的抉择。

  不知为何,现在她的眼皮一直在跳,仿佛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胡思乱想间,萧云回已经登州而来。

  这瀛洲岛不能算没有人烟,三五贵女王孙乘船游湖,累了登岛歇脚也是有的,不过姬嫣所在的这片礁石林,却只有她一人,萧云回弃舟上岸后,小厮暗中相送,令他登岛之后悄无声息地转入礁石林。

  其实就算有人看见也不妨,只要远远地听不见姬娘子与世子的谈话就行了。

  但几个小厮还是如临大敌一般。

  至于萧云回,更是紧张万分。

  没想到今日,姬嫣会递话给自己,约他见面,虽不知她要同自己说什么,但一整个筵席上他都心不在焉,几度欲言又止,心中有股冲动,只想好好地问一问。

  就在今日之前,林夫人早就派人给萧云回通气过了,只是,那时林夫人语焉不详,萧云回听了之后领会得很模糊,没有往深处去想。现在,将前后串联,明白了可能将要发生什么之后,他的心潮激昂澎湃,不能抑止。

  “呦呦。”

  萧云回不动声色地朝礁石林靠近,那畔花树之外,窈窕纤丽的身影,藕色的长裙因为坐立只覆盖脚面,铺在茸毛草丛上,她正眺望着碧波微澜的翡翠湖,秀发如瀑,一侧耳中悬的明月珰映着湖光,犹如美玉化作水潺潺流动,晃乱了人的眸。

  他忽然犹如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忍不住,打破了面前的静谧宁和,毛躁地出声,惊她回头。

  姬嫣转过面,萧云回的心更是“咚”地一声,目光下移到她的玉手,那是一本他送出的琴谱,突然便红了脸。

  萧云回本来生得皮肤白皙清透,一红脸更是明显。

  叶芸娘抿唇偷摸地笑了起来,将璎珞翠鬟都拉下去,别碍着世子与娘子说话。

  “云回哥哥,”姬嫣将手上的琴谱拿给他看,“我有几处不解,想请教你。”

  萧云回一愣,继而,他略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眼睑,低声道:“嗯,我来看看。”

  他凑近,弯下腰,等姬嫣将疑难的地方展示给他看。

  姬嫣便打开琴谱向他请教,譬如她不认识的音符,譬如乐律的起承转合,譬如某一处该用什么指法,只是一些浅显的问题,姬嫣并非不通只是随口一问,他解答极其耐心,只是耳边的红晕在一点点揉散、消失。

  时辰不知过了多久,姬嫣没有问题了,将琴谱合上。

  萧云回已经坐在她身旁,也久而无言,风一阵吹来,头顶的白花簌簌地飘落,被秋风卷进礁石林,落入如茵的绒毛草地上,湖面泛起褶皱,拍打向岸边来。

  萧云回觉得自己该告辞了,起身要走,姬嫣忽然说道:“云回哥哥。你在等我吗?”

  他要起身的动作生生迟滞,一时万千心绪涌了上来,不知该说什么好,面颊再度红透。

  姬嫣道:“在我心中,一直将你视作师兄、兄长,但我承认,要说一点都没察觉到你的心思,未免显得太过虚伪。我只是一直都很珍视与你之间的友情,不想失去你。”

  有些话不挑明,彼此之间尚有退路,还可以继续装糊涂地相处下去。

  姬嫣承认,她从前不懂事,把这个道理奉为圭臬。

  可经历过一次,她才慢慢懂得了,让一个人装聋作哑,让一个人没有任何希望,心怀悲怆地来跟做朋友,是何等残忍的一件事。不如说开,合则聚,不合则散,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萧云回呼吸变得艰难:“呦呦,所以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意思是……”

  他看起来那样慌乱,甚至驽钝,仿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安地等待着一个宣判一样。

  姬嫣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内心:“你在等我对吗?如果是,那么,我愿意与你相处试一试。我承认我从前喜欢过别人,但现在我已经彻底解脱了,以后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如果我能喜欢你,请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萧云回望着面前勇敢、直接、坦诚的女孩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素来温文尔雅的他,第一次,似乎有了想冲出去呐喊的冲动,可满腹的激动无法宣泄,最终,他只是化作尽力不失斯文的笑。

  “呦呦,你是认真的么?你真的愿意……愿意与我一试?”

  姬嫣屈从于理智,向他坚定地点头。

  “我、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云回握住了姬嫣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小手收在掌中,清俊的容颜酡红如醉。

  “呦呦,你放心,只要你点一下头,今后的路便都交给我,我知道皇家的规矩,但路是人走的,我们总有办法,不管是博取功名,还是带兵作战,我都可以!”

  姬嫣垂下面,忍不住笑:“你……想得可真远。”

  萧云回赧然,羞起来也不敢看她了。

  ……

  王素书和樊江在岸上说话。

  活泼开朗又好动的益王殿下生起气来,将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来来回回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樊江突然出声:“殿下。”

  王素书一愣,猛地回过头,差点吓坏了:“二哥,你怎么全湿了!”

  面前的男人像掉进了水里,才从水里爬出来,从头到脚都是水,额前湿淋淋的一绺长发贴着鬓角垂到脖颈,黏在皮肤上,他仿佛没听见王素书说话,王素书急得上前,一把捞起王修戈的衣袖,一拧,竟果然拧下了一地的水来。

  “皇兄你真的掉水里了?”

  王修戈神色晦暗,薄唇紧抿。

  樊江跟随太子久了,知道这是沉怒压抑的征兆,随时有可能爆发,便拉开仍在不断作死的益王殿下,道:“殿下湿透了,请先更衣。”

  王素书被按进樊江胸口,傻傻地仰起了脑袋,看了一眼樊江——

  怎么回事?自己堂堂皇子,居然被袭击了?

  “嗯。”

  王修戈忍着那股几乎要爆炸的情绪,眉峰攒成了一道打不开的结,朝千岁宫太子居所而去。

  伏海本就觉得今天太子殿下去时不寻常,故而也不敢先歇了,一直还在寝房外等候着,谁知见到殿下回来,竟狼狈至此,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他吓了大跳,又是心疼又是责怪:“殿下,您这是去哪了!怎么……”

  王修戈有些失魂,一脚迈进房中,等不及伏海进来就要关门,伏海连忙道:“老奴让人备下了干净的衣裳,殿下先换,晚间还有晚宴。”

  王修戈浑浑噩噩答应了,没说话,将门砰一声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