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 第55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夫人,您醒了?”

  大福子身子一震,手里的酒壶忽然坠地,埋入雪中,他没管,自顾自地赶着马,沉声道:“那会儿您睡着了,小人和云雀姐姐商量了下,难得您今儿高兴,好眠,就在家跟前多转悠几圈,让您多睡一会儿,云雀给您回去取汤婆子了,应该马上送出来了。”

  “嗯。”

  我忙点头,从袖中取出帕子,帮大福子将肩膀上的雪拂去,然后,从车里将锦被拉过来,给他披在身上。

  蓦地,我想起了今夜情急,扇了他一耳光,还说出很多刺耳难听的话,当即羞愧难当,低下头,真诚地道歉:

  “好兄弟,真对不起,姐那会儿被猪油蒙了心,伤了你。”

  “啊?”

  大福子一愣,嘿然笑道:“什么事啊,小人都忘了。”

  他越这样,我越过意不去。

  “对不住。”

  我咬牙,狠狠心,扬手准备扇自己一耳刮。

  谁知就在手落在脸上的前一刻,大福子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他就这么死死地盯着我,不说话。

  我感觉不太对劲,低下头,忙往回撤自己的手,谁知,他不放开。

  “夫人莫要太自责了,真没什么的。”

  大福子瞬间回神儿,丢开我的手,仍向方才那样,目视前方,慢悠悠赶着车,他直起身子,锦被滑下,扬起马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夫人回家喽。”

第48章 除夕团聚人家 他会不会给我磕个头呢?……

  一眨眼, 三个月就过去了。

  如今我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子,肚子圆滚滚的,行动越发笨拙, 口味也变化的快, 一开始很喜欢鱼虾之类的,后面迷上了炒饭, 蛋炒、蟹黄炒还有辣萝卜炒等等,连着吃了十几天才够, 嚯, 一开始李昭还很高兴, 说我瘦, 能吃就好,他还亲自下厨给我炒, 后面我实在吃得太多,他一闻见炒饭就发呕,我打趣他, 难不成陛下也害喜?要不要吃点杏干压压?气得他直拧我的嘴。

  而今正值寒冬腊月,我有时候却热得满头是汗, 心里还有潮.湿的感觉, 伺候我的太医说是因为胎儿长了头发, 所以母体会热些。

  是么?

  我能感觉到, 这小家伙一日大似一日。

  记得有一晚, 李昭蹲在地上, 侧脸贴在我肚子上, 感觉孩子的动静,忽然,这小鬼蹬了一脚, 把李昭吓得哎呦叫了声,竟给坐到了地上,紧接着呢,他站起,对着我的肚子板起脸,教训这“不孝子”,笑得我肚子疼,差点早产了。

  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翻天覆地的大事。

  头一件,那晚我悄悄离开了左府,果然,我那小姑奶奶恼了,气得摔盆子掼碗,加上头一回当母亲,不习惯熬夜喂奶,十分手忙脚乱,而她丈夫又不在身边,她惦念的要命,有时候颜颜哭,她就跟着一起哭,在子风跟前埋怨,说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她了。

  子风怕她抑郁伤身,于是偷偷告诉她我的身世,还有,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

  自此,袖儿再也没有埋怨过我,出了月子后,她亲自去三清观给我求了个平安符,求子风给我带过来,顺便,还给我写了张字条,让我千万别想着报复张家,也别轻易出门,仔细被过去的熟人认出来,等良傅和袁文清回来后,咱们就有撑腰的人了,那时管他什么张家曹家,全都不怕。

  要么说,我养出来的丫头就是好。

  我心里有她,她心里也有我。

  第二件事,就是战场局势。

  魏王虽说在关中接连吃了败仗,可到底未伤到底子,决意退回云州,拉拢驻守北疆的谢家父子,再做打算。

  谁料,他的心腹、至交、财库--陈砚松首先反了,在魏王和小霸王袁世清对峙时,陈砚松派出家将李良平烧了大军粮草,同时,又烧了好几个常平仓,不仅如此,之前他花了巨万银子给魏王筹备了过冬的棉衣、伤药,私底下还从越国那边购买了大量马匹、兵器,翻脸后,眼都不眨地全部销毁。

  打仗就是在烧银子,陈砚松这一手,可以说狠狠在魏王心口插了一刀,好么,魏王一时间陷入了绝境,今年冬天冷得吓人,士兵受冻、饿而死的不计其数,魏王大怒,派出一队精锐骑兵追杀陈砚松,据说陈砚松在逃跑之时,曾躲在冰河里避难,至此落下了病根……

  军心至此已经大乱,魏王马不停蹄退回云州,打算向发小荣国公求助,哪知,荣国公父子此时不再作壁上观,调兵遣将,围杀魏王,魏王无奈之下,向越国求助,承诺若是越王答应出兵,来日他得了天下,愿割让北疆六州,与越结为父子之国。

  第三件大事,就是梅濂。

  我小看了这个男人,他很早就看清形势,私底下与越互通信件,数次秘密接待越国使者,奉太子爷的旨意,与越定下盟约,两国结为兄弟之邦,友好互助,许以和亲、互市,每年奉上绢、茶各十万,岁币十万。

  紧接着,梅濂与曹县当地坐贾及游商签订了榷场经商协议,许以种种便利,筹得粮草兵器,招揽丁壮、悍匪,整编成了支一万人的军队,一面守护住北疆军事重地曹县,另一面从外围围剿魏王残部,杀魏王世子和其余诸子女,活捉魏王。

  一时间,这男人竟也成了震动天下的风云人物,和袁文清齐名。

  只不过当年他当官是因为出卖了妹妹、巴结陈砚松得来的,稍稍做出点政绩后,又把陈砚松甩了,转头抱上魏王的大腿,而魏王势去,他立马投靠朝廷。

  功劳虽大,名声却不怎么好听。

  可架不住李昭欣赏,这不,头先让他暂摄云州事,近来李昭发一道旨,命他押送魏王入京,高官厚禄肯定少不了的。

  好家伙,我削尖了脑袋怀孕、四处奔走做媒,而今身份依旧见不得光,八弟的爵位还没有落实,他倒厉害,一年谋算就上位,直接就爬到了长安。而别的官员苦熬许多年,也未必有出头之日,

  ……

  前不久,大福子正式担任羽林右卫指挥使,繁忙之余,给我说了件事。

  老婆不在的日子,梅濂又添了两个妾。

  他的那些小老婆也真厉害,一年的功夫,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三个女儿,算算,加上丹阳县刘玉儿的福宝,莲生的元宝,他而今有七个孩子,四儿三女。

  那时在南方,他嫌我不生养,又不好意思开口同我提纳妾的事,便由着老娘和邻人用‘无后为大’来压我,纳刘氏进门,这下好了,一口气生了这么多,他估计半夜都能乐醒吧。

  瞧着吧,等来长安见到我,他还能更高兴。

  ……

  这场内乱,至此,算是结束了,李昭赢了,坐稳了江山。

  ……

  最近,李昭真的很忙,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来看我了。

  前几日,袁文清和郑落云回来了,李昭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入城后,一左一右携着这二人的手,表示亲厚。

  袁文清本就乃东宫门生,此次立了大功,官至礼部尚书,加封文渊阁大学士,郑落云虽说还没有什么动静,不过,日后封贵妃肯定是跑不了的。

  好嘛,几家欢喜几家愁。

  素卿自打落云回来那日就病倒了,茶饭不思,时有呕吐症候,宫人都道娘娘有了身孕,太医一摸脉,说:娘娘近来食欲不振,脾胃不调,郁气结于肝内,很是伤身哪……

  素卿急啊,这一年,人家郑落云外头出生入死,她倒好,明里暗里制造事端,惹丈夫不悦。这不,子风和月瑟不吵不相识,二人时常出入瓦市酒楼,瞧着关系很是亲密。

  想当初,张家还想让自家贵女攀扯谢家,没想到丢了那么大个人,若是他们知道李昭早都有意让妹妹月瑟嫁谢家,想必再给十个胆儿,也不敢跟皇帝争。

  今儿除夕,宫里设宴。

  一则庆贺袁文清和郑妃凯旋而归,二则顺势给月瑟和子风定亲。

  李昭高兴,连着我也有了恩赏。

  他派大福子私下安排,把八弟和四姐接来,同我一起过年。

  得知此事,我提前三天开始忙活,反复拟定菜单,将这一年来给家人准备好的礼物查了又查,姐姐的、八弟和弟媳妇的、侄儿的、外甥的……

  分别十三年,我终于能和一母同胞的四姐相聚了。

  我期待着夜晚的来临,于是想着白日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足了,哪知,紧张得根本睡不着,为了缓解这种焦心,我索性挽起袖子,把会客花厅的桌椅重新擦了遍。

  傍晚的时候,去院子里来回拧了十几圈;

  亥时的梆子声响了三下,大福子派亲信递过来消息,说四姐得先等孙御史从宫里回来,再和大太太及其儿子儿媳、孙子们过年,阖家老小一起用饭、取乐、听小戏子唱热闹戏码后,才能出来。

  往年,孙御史偏宠四姐,总会在家中过罢年,偷偷带着四姐去八弟家走一圈,大太太知道后,唆使手下姨娘好生闹了场,孙御史虽说不满,可也不想担宠妾灭妻的名声,这事便也作罢。而今年出了四姐中毒、庶子状告一事,太子妃发下话,要孙御史善待四姐,如今他便可名正言顺带着四姐母子去八弟家,堂堂正正地宠妾。

  ……

  等的时候,我猛地想起旧日在闺中当姑娘时,我家除夕夜总缺不了一道菜,各种馅儿的饺子,有的里面包糖、有的包盐、有的包苦瓜,为了来年有好运道,祖母吩咐厨娘,往饺子里包些铜钱,八弟这混小子太皮,拿筷子在每只饺子上戳一下,专门挑有钱的吃,为此,丽华还和他狠狠吵闹了场。

  八弟仗着自己得祖母宠爱,偏不让丽华吃有铜钱的。

  这时呢,父亲总会偷偷往饺子里塞个钱,然后趁人不注意夹在丽华碗里,丽华一咬,果然就吃出来了,她举着带着油的铜钱,给八弟显摆:“谁没有呢?瞧着吧,以后我要比你更有运、更富贵。”

  没有以后了。

  丽华早都去那边找祖母和父亲了,八弟再想和姐姐吵架,也没机会了。

  想着想着,我眼窝子就热了。

  今晚过年,我不敢设灵位祭拜家人,只能持着香,朝天上的月亮和星子叩拜,再往地上洒几杯薄酒,便当孝敬家人了。

  亥时过后。

  我就去和面、剁馅儿,正忙活着,云雀跑进来,笑着说路大人将八爷和姝夫人带来了。

  我一怔,手里的碗掉到地上,面撒了一地。

  我赶忙将围裙解下,手忙脚乱地整理发髻、洁手,站在上房台阶下等着。

  深夜冷风凛冽,吹进人的袖筒和脖颈里,可我心是热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正在此时,我听见外头传来阵脚步声。

  那声音一下下踩在我心头,紧张之余,我手心竟频频生汗,借着皎洁月光和屋檐下的红灯笼微光,我看见从外院先后进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穿着飞鱼服的大福子,他外头套着件黑色绣银云纹的披风,手执半人来高的绣春刀,笑着将我的亲人迎进来。

  八弟拉着个十来岁的男孩先进来,他拾掇得极精神,穿着半旧但体面的锦袍,头戴儒冠,冻得鼻尖发红,看见我,眸子里像装了星星般喜悦,忙冲我招手。

  他转身,笑着冲黑暗中的人嗔道:“平日来我家里,总是念叨什么时候能见,如今就在眼前,倒吓得躲起来了。”

  说罢这话,八弟丢开儿子,一瘸一拐地跨出门槛,把四姐拉出来。

  四姐低着头进来,我看见,她下巴上悬着泪,滴在她身上穿的那身鹅黄色的对襟小袄上,终于,她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我,抿住唇,控制住悲痛又欢喜的情绪,颤声唤我:

  “妍华啊。”

  这三个字,我等了十三年。

  那瞬间,我泪如雨下,小跑着迎上去。

  我抓住四姐的双手,看我的亲姐姐,多年的风霜坎坷,未曾减弱她姿容半分,依旧那样温柔貌美,只不过,常年累月的装着心事,让她身子甚是单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姐。”

  我真的心如刀割,这些年,她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啊。“我、我对不住你,回来却没去看你。”

  “别哭,你也有难处啊。”

  四姐替我将眼泪抹去,摩挲着我的胳膊,目光落在我的大肚子上,哽咽笑道:“头先牧言偷偷给我说见着你了,你还有了身子。”

  四姐将臂弯挎着的大包袱抱在怀里,解开,抚摸着里头的小孩儿衣物,喋喋不休地对我说:“我就想给你做两身衣裳,可又不知道你的尺寸,怕不合身,便做给孩子罢。可家里姨娘多,是非多,我怕她们看出什么,就时常走娘家,去八弟家里做,断断续续做了大半年,才得了这十几件。”

  “你费这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