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 第233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傻子,这事不能你提,莫让那些多嘴多舌的攻讦你牝鸡司晨,得咱小风哥在朝堂上提,对儿子好。”

  李昭拧了下我的嘴,笑道:“朕其实年初就给睦儿说过此人此事,这回他去洛阳,正好能路过沂阳县,朕早都叮嘱他,找到这个田中栎,查证此人是否名符其实。”

  我头枕在李昭肩头,依偎在他怀里,摇头笑道:“看来我果然不是这里头的货,按我说,你、睦儿和贵妃才像一家三口,猴精猴精的,浑身都是心眼,我嘛,还是做做生意、生生孩子。”

  话刚到这儿,我立马闭口。

  肚子里这个小东西还不满三个月,没坐稳,不能说的。

  一时间,我俩谁都不说话,殿里安静极了。

  忽然,李昭轻咳了声,斜眼看我,故作疑问:“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他手轻抚着我冕服,手虚按在我肚子上,笑道:“朕送你这份大礼,皇后娘娘难道不给朕回礼么?”

第181章 放榜 二十六年

  我装作若无其事, 扶着凤冠上的金凤,佯装抱怨:“哎呦,从没戴过这冠子, 没想到齁沉齁沉的啊, 这上头有多少颗珠子啊?”

  “少回避。”

  李昭帮我将凤冠轻轻摘下,放到桌上, 他又将我抱紧了几分,大手轻轻地在我小腹上摩挲, 眼里放光, 兴奋地轻声问:“真有了?杜仲今晌午禀告给朕的时候, 朕愣了好半天。”

  “这个杜太医啊, 千叮咛万嘱咐他保密,不到三个月不能说, 还那么大嘴巴。”

  我不满地嗔了句。

  “你也别怨他。”

  李昭笑道:“他只对朕一人忠心,多年来几乎一日都未离开朕,竭尽全力调养朕的身子。再说了, 就算不给旁人说,还不能给当爹的说?”

  我笑着白了眼他, 捏住他的鼻子摇, 娇嗔:“要不要脸哪, 都是当爷爷的了, 还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 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朕砍了他的头!”

  李昭轻打了下我的屁股, 洋洋得意道:“那汉武帝六十几生了昭帝刘弗陵, 朕才四十二,怎么就搞不大你的肚子?说明朕龙精虎猛!”

  说到这儿,李昭眼里亮盈盈的, 兴奋地问我:“这胎是男是女?”

  “还不到两个月呢,胎气都不稳,哪儿能看出。”

  我依偎在他身上,笑着问:“那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哩?”

  “……”

  李昭沉默了片刻,冷声道:“还是闺女吧,你瞧瞧那些个儿子、还有他们背后的外戚朝臣,个个都心怀鬼胎,惦记着朕的那张龙椅,一刻都不让朕安生!”

  我知道他又因为李璋生气,忙用掌根揉他的心口。

  这事我不能再提了,若是再说,难免会有落井下石、赶尽杀绝的意思。

  我忙岔开这个话头,忧心忡忡道:“自打生了旸旸、朏朏后,我的身子元气大伤,就连杜老爷子都说以后可能再也生不了,这不,后面接连怀了两个,都掉了,我怕这个也保不住……”

  “胡说什么。”

  李昭忙打断我的话。

  “倒不是我胡说。”

  我心里一阵酸楚:“我就是觉着,咱俩得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

  我长叹了口气,转而扭头看向李昭,柔声笑道:“我老蚌怀珠不容易,今晚便求你个恩典,肚子里这个咱暂不要说出去,也不要太抬举她,给她办什么宴饮、雅集、大赦天下什么的,我这辈子的尊荣已经够多了,我实在担心肚里这小东西承受不了太大的福,能生下来是咱俩的幸,生不下来咱也别太难过,已经尽力了。”

  “你考虑的有理。”

  李昭点点头,笑道:“朕也不想你劳神应付那些谄媚之辈,就听你的,顺其自然。”

  李昭思量了会儿,摩挲着我的背,柔声道:“这么着吧,脉案上咱们还是以旧疾复发记录,只朕、杜太医还有你身边的心腹嬷嬷知道就行了。”

  “嗯。”

  我捧住他的脸,重重地亲了口,随后起身,像骑马似的正面坐在他腿上,环抱住他的腰,头贴在他肩头,困得打了个哈切:“你的羽林卫总指挥使是不是老了,张达齐都回来这么多年,他愣是没查到。哎,不是我抬举夸赞,那个张达齐还真是好手段好决心,言行多智近乎妖,虽知他无权无势,可仍让人如芒刺在背般难受。”

  “哼。”

  李昭冷哼了声:“倒不是他多智近乎妖,是朕身边……”

  说到这儿,李昭戛然而止,他似在自言自语,喃喃道:“其实那夜香郎也没什么查的意义,朕还是担心睦儿半路横遭不测,今晚把黄梅派出去,日夜兼程去接睦儿回来。张达齐就算筹谋十年,璋儿就算拉拢了半个朝堂的文官,那又怎样,只要军权在朕手里,他们照样蹦跶不起来。”

  “嗯。”

  我懒懒地应了声。

  今儿前前后后地忙乱,方才喝了杯保胎药,这会儿困得已经睁不开眼,只能听见李昭低厚沉稳的声音在头顶盘旋。

  “妍妍,朕大拇指上的这个扳指比玉玺都要紧,收到那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了,若是哪日朕有不测,你务必要找它找出来。”

  ……

  *

  数日后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渔家傲》)

  天渐渐和暖了,日子也顺遂平安。

  为了保胎,我也懒得出门,在府里窝了许多天,闲时将女先生和小戏子们宣到跟前,听她们说笑话、唱才子佳人的曲儿。

  不出意料,沈无汪查出来一堆废话,此人貌丑、烂赌,家中有个买来的貌美妻子,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儿,早在两个月前这家人就没了踪影。

  其实正如李昭所说,查不查那个夜香郎意义不大。

  自打李璋在晓春园被训斥后,便再也没出过国公府,成日家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反复复地练字,后来索性开始酗酒纵欲,让管事在府里挑了几个貌美的丫头,门一关,没日没夜地宣泄,事后独自站在荷花池边,神情冷漠,一颗一颗地往池子里扔石子儿,惊扰了满池的倦鱼。

  我现在只希望睦儿回来后,一切大事落定,李璋能携带妻小去平凉就藩。

  还是那句话,李昭对他的儿女臣子其实都很厚道,我也不是那起容不下人的狭窄之人,只要李璋安安分分的,大家日子都好过。

  人这辈子很长,选择走什么路,就会有怎样的人生。譬如李钰,当初眼看着不中用了,谁都能嘲讽他一两句、上来唾几口,可这孩子并未消沉堕落,也未强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到今天,父亲的宽容恩宠回来了,我也厚待他,兄弟之间和睦,如今不也封王开府?受人尊重?

  人贵自知哪。

  今儿五月初十,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我起了个大早,洗漱妆扮过后,吩咐下人去套车,准备前往孙府寻四姐。

  云雀不解,打着手语问我:按理说,鲲儿才是您的侄儿,亦是高氏一族崛起的希望,您该去八爷家中等好消息,怎去孙府呢?

  我摩挲着云雀的背,哽咽叹道:鲲儿除了小时候断指那场劫,此生算是顺风顺水了,他爹娘相敬如宾,娶的妻子贤惠孝顺,一家子都和美幸福。反观四姐那头,在孙家熬了二十多年,礼哥儿是个心重的孩子,他为了四姐才这般用功苦读,所以今儿,我更想陪在四姐身边。

  ……

  马车行在喧喧嚷嚷的街上,没一会儿就到了孙府。

  今儿天热,我穿了身柳芳绿缠枝银花的裙衫,发髻上戴了支金凤钗,化了淡妆。为了避免孙家人过来没完没了地请安磕头,我并未带多少侍卫,只让人将马车停在孙府不远处,将将能看到府邸就好。

  我接过云雀递来的点心盘子,用银簪挑了枚糖樱桃。

  轻推开车窗往外瞧,孙府外这会儿倒是热闹得很。

  几个小厮拿着大扫把反复清扫路面、台阶,屋檐下的灯笼换成了大红的,鞭炮早都挂了起来。

  四姐夫今儿休沐,穿着圆领燕居直裰,头戴金冠,来来回回地查看各处角落,指头摸了把石狮子,皱眉喝来管事,命人去打水,重新擦过,他瞧着还似平日那般冷静严肃,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袖中掏出帕子,来回擦了几下手心的热汗。

  大太太也捯饬地精神齐整,白了眼丈夫的这小动作,谁知就在此时,一个端水的小丫头走得太急,不当心撞到了她,将水撒在了她裙子上,她的大儿媳妇瞧见后,立马拉下脸,训斥那丫头不长眼,紧接着又悻悻嘟囔了句,不过是进士放榜罢了,有什么稀奇,搞这么大的排场,还让阖家老小在外头等着,好像谁没科考过,当过进士似的。

  大太太立马剜了眼她大儿媳妇,用眼神喝命儿媳妇闭嘴,倒没发作,挥手让那丫头下去。

  她抬手整了下发髻,满脸堆着笑,冲站在最底下的一个年轻明丽的小妇人招招手:“礼哥儿媳妇,你过来,咱娘俩说说话。”

  瞧见此,我笑着摇摇头,这孙家啊,什么时候都在明争暗斗。

  正在此时,秦嬷嬷的声音在外头传来:“娘娘,姝姨娘到了。”

  “快叫她进来。”

  我忙往后挪了几分,让出点地方。

  车帘被人从外头掀开,马车一沉,从外头弯腰进来个美妇,正是我四姐。

  四姐她今儿打扮得喜气,难得穿了明艳的银红色对襟比甲,发髻上簪着朵嫣红的杜鹃花,大抵这些年渐渐过得顺遂了,她虽说四十大几了,可瞧着仍旧娴雅娟美,手上挂着串白玉佛珠,一看见我,眉眼皆笑,立马就要跪下磕头:

  “哎呦,元妃娘娘驾到,妾身真是有失远迎了。”

  “咱们俩还讲这些虚礼。”

  我忙扶起四姐,让她坐到我跟前来,抓住她的双手,嚯,果然手心都是汗。

  “姐,你别紧张,我略跟胡马打听了下,那日殿试礼哥儿表现的相当出彩。”

  四姐莞尔,亦拈了枚糖渍樱桃吃,她用帕子轻轻擦着唇角,手按在心口,笑道:“怎能不紧张呦。”

  她双手合十,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保佑保佑,佛祖保佑。”

  我噗嗤一笑,排揎道:“行了,佛祖听到你的祷告了,孩子们肯定都能蟾宫折桂。”

  四姐摩挲着我的手,笑道:“你别取笑我,昨晚上老孙在祖先祠堂跪了好久,又是添灯油、又是烧纸钱祷告,保佑礼儿榜上有名,不要求他多靠前,二甲进士就好。”

  说到这儿,四姐眼里尽是慈爱,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家鲲儿争气,会试第一,这回殿试怎么着都得是前三罢,我跟牧言商量过了,等放榜后就去给爹娘烧纸,告诉他们这个大喜事。”

  “嗯。”

  我鼻头发酸,笑着点头:“爹娘、祖母都会知道的。”

  二十六年了,我们姐弟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不由得长叹了口气,歪头往外瞧,这会儿大太太正同何德润说笑,娘们儿几个倒显得挺融洽。

  德润虽说是孙家庶子之妻,可到底出身高贵,瞧她谈吐气质和打扮就能看出来,衣料是昂贵的云锦,首饰是莹润剔透的冰种翡翠,在孙家媳妇太太里,显得非常出众,举止端庄,言辞进退有度,大抵和刚生了孩子有关,身段还未彻底恢复,腰身略显丰腴。

  “我忽然想起一事。”

  我皱眉细思了片刻,对四姐笑道:“你儿媳妇何氏是武安公的嫡孙女,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哪家豪门官眷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如今袁驸马的妾室清歌刚来长安,这孩子虽说是李氏宗亲,可家门不显,父亲也只是个小官,加上萝茵公主在那儿摆着,听说如今贵妇人们的宴饮雅集多不叫她,可怜见的,小门小户庶女不遭人待见,你让德润多带着她见见世面。”

  “好。”

  四姐忙点头。

  “对了,姐。”

  我转身,拿出盒子松子,笑着问:“那日晓春园宴会,我听贵妃说了一嘴,你家大太太如今巴结着你,想让你给她孙女说亲,看上哪家了?”

  “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