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 第130章

作者:小夜微冷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和 穿越重生

  睦儿仿佛听懂了般,居然咧嘴一笑。

  这小子翻了个身,朝我们这边爬来,他能认得李昭,爬到李昭头跟前,小手啪啪地打着他爹的头和脸,然后又捏他爹的鼻子嘴巴,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眨巴着眼看我和胡马,似乎在问:“父皇怎么了”

  “你爹是大坏蛋,喝多了。”

  我搓热了手,轻抚着儿子软软的小脑袋,白了眼李昭,捏住他的脸颊,强迫他把嘴张开,冲儿子坏笑:“宝儿,尿你爹嘴里,给他来泡童子尿补补身。”

  一旁的胡马忍俊不禁,隔空打了下我:“夫人忒坏了,咋教小木头这呢。”

  说话间,胡马让我先看着些小木头,他去端热水。

  我盘腿坐在李昭头跟前,弯腰,冲睦儿拍拍手,示意他爬过来。

  这小子嘴里“妈、母”地叫,欢快地朝我爬来。

  我往后撤,逗他。

  他眯着眼笑,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

  “哎呀,娘被小木头抓到了呀。”

  我身上有雨气,没敢抱儿子,用被子垒了个“墙”,将儿子“关”在里头,然后迅速下炕,换了厚寝衣,又给李昭找了几件衣裳。

  此时,胡马正好进来了。

  他看见小木头抓住被子试图往起站,急得嘴里直叫祖宗,忙把木盆放到炕边的小矮几上,半条腿跨上去,双臂张开去抱孩子,摸了下孩子的小屁股,对我笑道:“到时辰了,老奴得把着小木头尿一道,陛下这儿……”

  “交给我吧。”

  我笑笑,抱着寝衣迅速上了炕,跪坐在李昭跟前,帮他脱衣裳。

  斜眼瞧去,胡马从桌子下拉出睦儿的小马桶,蹲下抱着孩子,静静等着孩子尿,时不时还会用脸去触孩子的额头,看他有没有发烧。

  我心里一暖,胡马果然比我和李昭更细心。

  ……

  没一会儿,我就把李昭脱了个精光,从热水盆中拧了个手巾,帮他擦了擦身子,他真是喝太多了,脖子和胸口都红了一片。

  许是感觉到冷,李昭忽然醒了,他悠悠地喘着气,艰难地抬手,摸我的发髻,冲我一笑:“在帮朕换衣啊,哪、哪儿能劳烦夫人呢,朕自己来。”

  他用手肘强撑着坐起来,刚准备穿亵裤,忽然开始犯恶心,这人嘴紧紧抿住,生生咽了下去,迷迷瞪瞪地问我:“妍妍,这屋子怎么在转?转得朕头好晕……”

  那个晕刚说出口,他就趴在炕边,哇地一声吐了。

  “哎呦,臭死了。”

  我叫了声,捏住鼻子,忙过去瞧他,手用力拍着他的背,并摩挲着,让他吐得好受些。

  同时,我还从旁边端了碗水,给他递到手里:“快漱漱口。”

  “不行,还得……”

  他推开杯子,又开始吐了起来,最后竟双臂耷拉在炕边,给睡着了。

  “真是的,不能喝就别喝。”

  我打了下他的背,帮他擦了嘴,穿上衣裳,盖好被子。

  而此时,睦儿已经尿完了。

  胡马将睦儿抱给我,说去小厨房弄点炭灰,把陛下吐的打扫了。

  我点点头,拉个了被子,盖住我们娘儿俩。

  小木头很乖,靠在我身上,抓我垂落的头发玩儿。

  没一会儿,我看见胡马躬着身进来了,默不作声地清扫李昭的秽物。

  我轻抚着儿子的软乎乎的后背,摇着哄他睡,有意无意地说了句:“方才我同陛下说话,他说……过些日子会接个成过亲的妇人入宫,是谁呀。”

  胡马一怔,并未抬头。

  他将灰末儿撒在秽物上,用小笤帚一点点清扫,轻笑了声,反问:“夫人觉得是谁?”

  “总不会是我吧。”

  我低头,吻了下的儿子脸蛋,淡淡一笑:“之前我怀疑睦儿身子有问题,他嘴上说没事,可到底还是让公公暗中彻查了勤政殿,说明他心里是有我们母子的,恕妾身直言,陛下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他若存了让我进宫的念头,当初就不会狠心抱走小木头,也不会……一直纵着我做生意。”

  “夫人是明白人。”

  胡马笑笑,斜眼觑向熟睡的李昭,柔声道:“陛下心明眼亮,晓得那里头危机重重,他舍不得让您身入险境。”

  “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笑着问。

  “夫人猜猜。”

  胡马将包裹了秽物的香灰扫进簸箕里,起身,笑着看我。

  “这……长安城有成千上万的妇人,不太好猜呀。”

  我下巴朝炕边,示意他坐下。

  意料之中,胡马时时刻刻守着礼,并没有敢坐。

  他倒了杯茶,把帕子折出个角,润湿了,俯身轻轻地擦拭李昭的唇,笑道:“夫人可还记得,之前您刚怀小木头的时候,帮陛下撮合过谢三爷和公主?”

  “记得 。”

  我忙点头,努力地回想了圈,还是没想起这事中牵扯到哪个妇人。

  “老奴就说一事。”

  胡马促狭一笑:“当初除了陛下想同荣国公联姻,还有谁?”

  “……皇后?!”

  我猛地记起,当初张家也是想拉拢荣国公,那时恰好盈袖即将临盆,素卿日日出宫去左府作陪,好像还带了个张氏本家的贵女。

  后面我听袖儿说了一嘴,那个贵女是素卿的堂妹,名唤张春旭,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举止骄矜高傲,暗讽袖儿二嫁,还“劝”袖儿一定要巴结住左良傅,来日给夫君挑两个贴心的侍妾,好好地伺候着……

  “有印象了。”

  我沉吟片刻,皱眉道:“当时良傅出征,他信任子风为人,这才将将袖儿母子交托给子风看护,哪知皇后说什么瓜田李下惹人非议,子风听见后生了好大的气,为了避嫌,立马从左府搬了出去,包了附近的客店住下。记得袖儿同我说,当时皇后的堂妹张春旭貌似看上了子风,不仅三番四次打听子风的喜恶,后面还脱光了衣裳,躺到了客栈床上。果然是个圈套,子风一进屋,外头守着的家人立马就冲进来了,当场“捉奸”……”

  说到这儿,我摇头一笑:“这姑娘为了前程也是豁出去了,这事儿若放在其他公子身上,估计长十张嘴都说不清,只能认这个栽,可谢三爷行得端站得正,而且背后有国公爷撑腰,绝不会忍着恶心吞下这只苍蝇,一路闹到了陛下跟前,最后嘛……”

  “最后太子爷对娘娘说……”

  胡马板起脸,学李昭的样子:“你们家言之凿凿,说姑娘清白被谢三爷毁了,而谢三爷发毒誓,一根指头都没碰姑娘,孤也不知该怎么断这宗官司,看来只能由孤当这个和事佬,待来日登基后,给春旭这丫头封个贵妃,接进宫同太子妃作伴,也不会委屈了你们张家。”

  “对对对,就是这事。”

  我一拍大腿,忙道:“后面袖儿给我说,当时荣国公写奏疏施压、再加上陛下想把公主嫁给子风的消息也流露出来,皇后再也没敢提让张春旭嫁给谢子风这茬事,好像在长安随便找了个庶吉士,匆匆忙忙把姑娘嫁了,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我轻轻地摇晃着快要睡着的儿子,瞅了眼李昭,心里一阵烦,小声嘀咕:“怨不得说喜欢旁人的老婆,张春旭可不就是……难不成已婚妇人就这么吸引人?跟做贼似的,又偷偷摸摸爬人家的墙。”

  “夫人,您这可误会陛下了,陛下可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哪。”

  胡马掩唇轻笑,帮李昭将被子掖好,叹了口气,低声道:

  “论起来,这位张姑娘可是被皇后娘娘一家给坑惨了。您知道的,皇后娘娘父亲是三朝元老,亦是本朝的内阁首辅,娘娘的大哥张达齐乃大理寺卿,家族中身居要职的子侄不在少数,强盛得很哪。而张春旭呢,她父亲是张首辅的庶弟,名唤张致林,他靠着张家的名头,花银子在衙门捐了个芝麻大点儿的闲官做着,唯一的本事,怕就是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

  我点点头,问:“后来呢?”

  “后面张春旭被强迫着嫁人,谁知不到半年,夫君就得了急症暴毙了。”

  胡马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时张春旭已经有两个来月的身孕,她本就和夫家没什么情分,婚后又郁结于心,想偷偷打了孩子回娘家,日后再做盘算。她父亲心疼女儿,也是这么个想法,哪知夫家公婆不愿意,非要张春旭把孩子生下,这不,就闹到了公堂。原本张致林想借助首辅大人的威势,把这事压下去,哪料他大哥是个“厚道”人,”

  说厚道二字的时候,胡马特意朝我挤眉弄眼,摇头鄙夷一笑:“首辅大人斥责了张致林父女,说他们行的是禽兽之事,若是把孩子弄掉,岂不是让人家绝了后?这不,又逼着张春旭把孩子生下,也就是今年五月的事吧,是个儿子。”

  “哎。”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也确实可怜,不论婚事还是生子,都被家族拿捏着做不了主。

  “那后来呢?”

  我瞪了眼李昭,恨得踹了他一脚,问:“陛下又怎么和这丫头纠缠到一块的?”

  “那时张春旭生了孩子,成日家郁郁寡欢,而五六月那会儿,咱们公主和谢三爷正打得火热,全长安谁不称赞他们郎才女貌呢。”

  胡马抿唇一笑,道:“张致林这老小子眼红啊,喝醉后在人跟前胡言乱语,说什么若不是当初出了岔子,谢三爷可是他女婿……您知道的,这话人传人,最后就会变味儿,不知不觉就传成了王春旭生的儿子是谢三爷的,这事儿还偏偏就传到了公主耳朵里。好么,咱们这位公主娘娘的脾气您还不知,她和三爷大吵了一架,又找陛下、小袁夫人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知道原委后气得浑身发抖。”

  “喔呦,那可真捅了马蜂窝了。”

  我摇头笑笑:“月瑟发起火来,连她皇兄都骂呢。”

  “可不是。”

  胡马笑道:“公主当即就在挽月观安排了个雅集,邀请长安各公侯家的夫人、姑娘做客,最主要的是,还特特下帖子请了张春旭。老奴听干儿子小印子说,那日公主当着那么多贵妇小姐的面儿问张春旭,有没有说过盈袖和三爷的闲话,有没有对三爷动过歪心思,三爷到底有没有碰过她,好家伙,那张小姐以前也是骄矜傲慢的高门贵女,只有她仗势欺人的份儿,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月瑟是陛下最宠爱的幼妹,又是荣国公的儿媳妇,谁不怕?张春旭畏惧不已,只能跪下认错,说都是误会,求公主宽恕。谁知回去后咽不下这口气,就上吊了。”

  “什么?”

  我大惊,身子猛地震动,竟将儿子给吓醒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我忙抚着他的心口,安抚他,轻声问:“那后面呢?”

  “她爹张致林不敢找公主闹,就去寻他哥哥张首辅,说堂堂公主,怎么能这么欺辱个寡妇,想请兄长大人帮女儿出口气。”

  说到这儿,胡马翻了个白眼,冷笑了声:“张首辅岂会做得罪人的事?三言两语把张致林打发走了。后来这桩事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原先因为和亲的事得罪过公主,便想趁机缓和姑嫂之间的关系,更想把当初设计勾引谢三爷的事抖干净,索性干脆全都推到张春旭头上,说自己规劝看管家人不力,身为皇后当赏罚分明,既然堂妹有错,那便让她去慈云庵带发修行吧。”

  “这、这……”

  我已经听得生气了。

  这事原本就是皇后和张家的错,先是哄那傻姑娘勾引子风,事败后不仅不弥补,还迅速把姑娘随便嫁了,如今更为了遮掩掉当初那件污糟事,给月瑟赔罪,竟把个刚生了孩子的母亲关入庵堂里当活尼姑。

  我没有骂出口,只是冷笑了声:“这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是啊。”

  胡马若有所思一笑,问我:“倘若夫人是张春旭,最恨的是谁?”

  “月瑟那丫头是张狂可恨,可到底也是太过在乎子风,实在气不过才和张春旭撕破脸的。张春旭要是当初没干那事,如今也不至于被辱。”

  我叹了口气:“这事的罪魁祸首,怕是宫里那位吧。”

  “正是呢。”

  胡马唇角浮起抹狞笑,道:“所以咱们陛下真的同情这丫头,经梅侍郎的牵线搭桥,去尼庵偷偷探望了两次,没成想这丫头是个极聪明的人,抓住了机会,很会说话,把陛下伺候得很是快活,她运气不错,已经有了身孕。陛下懊悔不已,可错儿已经铸成了,总不能把皇子打掉吧,于是将错就错,让张春旭去宫里同皇后娘娘作伴,封号已经定了,宝婕妤,后儿就进宫,这事儿皇后娘娘还蒙在鼓里呢。”

  我拳头紧紧攥住,瞪向李昭,恨得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不止素卿,连我都蒙在鼓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