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湖月
沈柠特意瞅了瞅,肚子看着不大,大概是何秀芳太瘦了。
真的是太瘦了,都生了三个孩子了,结果还是瘦得皮包骨,三个闺女个个皮包骨,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比之前她的小茹情况还糟糕。
何秀芳看到罗铮心里就踏实,自小这小子就比谁都有主见,以前赚了钱也是时时补贴家里,她没出嫁前被谁欺负了,他铁定第一个冲上去揍人。
“都说你福大命大,一回来就能给你捡两个现成的娃娃,大安还是个带把的,也就是我命苦,生来生去都是闺女。”
何秀芳说到这个就忍不住掉眼泪,罗铮就有点纳闷了,“哭啥?不高兴生闺女就别生,跟自己过不去干啥?”
罗爱仙也是叹气连连,对闺女说:“当初我就让你别跟那个邹岗岭处对象,你就是不听,人家家里五个兄弟,他娘又是个厉害的,你嫁过去肯定得吃苦头,不听就是不听。”
“娘,你别说了成吗?每次我回来都说这个,我都不爱回来!”何秀芳心情本就烦躁,娘又爱说些不中听的话,当下就气呼呼回屋去。
罗爱仙气得呀红了眼眶,“这脾气从小就犟,你说你在婆家受苦,让孩子也跟着受罪,真是造孽哟!”
罗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沈柠坐在罗爱仙身边给她拍背顺顺气,“姑,二姐心里有苦,你就少说两句,省得她心里烦,到时候住两天又带着孩子走了,你不得更伤心呐!”
几乎是每次何秀芳回来,母女俩都会吵架,吵完架,何秀芳都不怎么爱回来。
前世沈柠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来不掺和她们母女的事情,但是这一世她把自己当成是罗家人,把罗爱仙当成亲人,自然得替罗爱仙考虑。
第339章 这是她的罪过
罗爱仙抹着眼泪,哭得格外伤心,“大安他娘,我这闺女命苦啊,她婆家就因为她生不出儿子,一家人都欺负她。”
沈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种事如果自己不清醒,谁说都没用,何况在这个时代这个农村大环境下,对女人说自立自强反抗男权,简直是天方夜谭。
话说回来,难道前世何秀芳就是因为这一胎又是女娃所以又被婆家刁难,罗爱仙才气不过跑邹家理论就出事了?
沈柠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罗铮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没完,于是说:“姑,我在山里抓了一条蛇和一只野鸡,你做了给二姐和孩子们吃吧!”
“是吗?我瞅瞅。”罗爱仙一听有蛇有野鸡,当下就没再哭了,乐呵呵去看罗铮背篓里的好东西,“哎呀,这野鸡还是活的。”
大安跑过来看,“哇,我要吃!”
罗爱仙摸摸大安的脸,疼爱地说:“咋能少了咱家唯一小子的份哦。”
沈柠看了看,还真是,大安简直是清一色姑娘们当中唯一一片绿叶子。
三姐妹中最小的邹盼弟怯怯地问:“外婆,我能吃吗?”
邹荔枝把邹盼弟给拉到自己身边来,示意她不要乱说话,邹盼弟立刻低下头不做声。
罗爱仙说:“能,能,在外婆家里,你们想吃啥都成!”
罗铮从厨房里拿着菜刀到门口杀鸡,老五去装了一盆热水出来,大安和几个小姑娘都围着看。
沈柠不敢碰蛇肉,虽然死了,可是她心里有障碍,罗爱仙却是一点障碍都没有,剥皮剁肉的,跟大过节似的高兴。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要不是何秀芳和几个孩子回来,她都不舍得一次性给杀了吃。
可是她看闺女和几个外孙女脸色那么差,正愁着不知道用什么给孩子补补,罗铮就带着好东西回来了。
沈柠就在旁边打下手,罗爱仙悄悄对她说:“大安他娘,你去帮我开导开导秀芳,那丫头脾气倔,死脑筋,跟我说几句就吵,兴许你的话她能听得进去,这生儿生女都是命,让她别太强求亏了自己。”
“好。”沈柠擦擦手就去屋里找何秀芳。
沈柠也挺忐忑的,她跟这个倔脾气的何秀芳其实也说不来话的,至少前世她们都是属于见了面点个头就各自走开的关系。
她敲了门进去,刚好看见何秀芳遮遮掩掩往腿底下藏着什么东西,沈柠看见了,但也没有说破。
她若无其事地坐在何秀芳身边,“我早上跟孩子他爹去山里,抓了野鸡和蛇,你一会儿多吃一点,正好给肚子里的孩子补补。”
何秀芳冷眼瞅着沈柠,“我铮弟回来了,又进了运输队当队长,你的好日子也算是盼来了。”
这话听起来格外酸,沈柠也没跟她计较,只是抿了抿唇说:“孩子他爹说,一有机会也会给老五谋个好差事,娘家好了,你才会好,是不是?”
“生不出儿子,我怎么都好不了。”何秀芳别开脸,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滚落。
这是她的罪过,只有生了儿子才能得到宽恕,日子才会好起来。
第340章 全天下最厉害的娘
沈柠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起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对何秀芳说:
“生男生女也不单是女人能决定的,这跟男人有很大关系的,你不用太自责。”
何秀芳抽抽搭搭的,下意识道:“可他几个兄弟都生了儿子,就我没生。”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跟她男人有关系,为啥其他兄弟的媳妇儿都生了,就她没生。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的错。
沈柠的脑回路跟何秀芳是完全不一样:“那说明是你男人的问题,不是你的。”
何秀芳眼神古怪地盯着沈柠,“这咋可能是男人的问题?孩子从我肚皮里生出来,我生不出女儿说明就是我肚子不争气啊!”
沈柠呼吸瞬间沉了沉,被这番传统狭隘的言论给气闷坏了,“那,你一个人能生孩子啊?分明是你们两个一起努力的结果,为啥到最后就成了你一个人的错?”
何秀芳愣了一下。
她在婆家成天被婆婆骂生不出男娃,嫂子弟妹也成天奚落她,邻里邻居成天明里暗里取笑她。
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生不出女娃是她一个人的错,是她肚子不争气。
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理直气壮地告诉她,生不出男娃是因为男人。
何秀芳苦笑,“你有了男娃,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不是我肚子不争气,咋可能生来生去都是闺女?”
沈柠已经词穷。
跟一个传统旧观念根深蒂固的人说这些话是说不通的。
这是个人和整个大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前世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封闭落后的牺牲品呢?
沈柠默默退了出去,罗铮过来:“你们在屋里吵什么呢?”
沈柠拉着罗铮出去,“没吵,我就是跟她讲道理,一时有点激动。”
罗铮笑了笑,“说啥大道理呢?”
“我说生闺女不是她一个人的错,男人也得负责任,可是二姐听不进去。”
“她听得进去才怪,”罗铮道:“这事儿咱也掺和不了,最后还落了埋怨。”
他了解这个二姐从小到大的倔脾气,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沈柠:“我去家里拿点糖果给几个小姑娘们吃。”
罗铮:“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邹荔枝看见罗铮和沈柠双双出去,就问大安:“你爹娘牵着手去干嘛?”
像她爹娘就从来不牵手。
大安习以为常,“我爹老爱黏着我娘,我娘去哪儿,他都爱跟着。”
老二邹野菜问:“那你爹打你娘吗?”
大安摇头:“都是我娘打我爹!”
小茹也在旁边点头。
邹野菜一脸不相信,“咋可能,你爹那么高那么壮,你娘咋可能打得过他?我娘就打不过我爹。”
大安见她们不相信,于是就跟小茹来示范一下。
小茹回忆娘跟爹撒娇打人的样子,就用小拳头捶着大安,大安一个劲躲,夸张求饶,“哎呀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
邹家三姐妹目瞪口呆,“你娘好厉害啊!”
大安得意洋洋,“那当然了,我们全家人都得听娘的话。”
小茹点点头,是这样的!
大安扬着小下巴,满脸骄傲:“我娘还为了我跟坏婆娘在田里打架,又能提菜刀砍我奶,你们的娘能吗?”
他的娘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娘。
邹荔枝往屋里头看了看自己娘,叹了一声,“要是我娘也像你娘一样那么厉害就好了。”
第341章 大安套路深
忙活了好一阵,蛇汤和野鸡汤端上了桌,这对孩子们来说简直是跟过大年一样。
邹家三姐妹眼睛几乎错不开,直勾勾盯着,不断吞口水。
邹家过大年做的那些好吃的,能分到她们姐妹手里的,少得可怜。
都是家里伯伯叔叔先分,然后再给小子分,分完了就给婶婶们分,最后阿奶才会看心情分给底下的丫头,谁嘴巴甜,就多分一点。
每次几乎都没有她们姐妹三个的份,而且逢年过节连个鸡蛋也不给,可是小子们隔三差五就有鸡蛋吃。
邹家三姐妹眼巴巴的,却不敢动筷,邹盼弟年纪小,跟邹荔枝嚷嚷着,“姐姐,我想吃。”
沈柠夹了一个鸡腿到邹盼弟碗里,“慢慢咬,不要噎着。”
邹盼弟顾不上大姐的眼神,抓着鸡腿啃起来。
沈柠看了一阵心疼。
看来这仨孩子平日在邹家肯定是没吃啥好吃的。
她家两个孩子平日里都当成宝贝养着,现在都给她养得分外有肉,逢人都夸俩孩子精神。
可她看邹家这小姐妹,真是瘦弱得让人心疼。
罗爱仙先给大安和小茹夹了鸡肉,到底是罗铮带回来的,她得先顾着这俩孩子,然后才给邹家三姐妹夹肉吃。
“你们快吃啊,咱家不兴你奶家的那一套,想吃啥就吃,外婆又不会打你们骂你们。”
邹荔枝把自己的鸡肉夹给了二妹邹野菜,尽管她真的很想吃,可是长年在家养成了极为克制压抑的性格。
她觉得丫头不配吃那么好的,可是她又心疼妹妹,总是把好东西留给她们吃。
沈柠看邹荔枝这么懂事,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连忙把大安碗里的鸡腿夹给了邹荔枝。
还没啃到鸡腿的大安:娘,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