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这份荣耀他不准备让给别人，他要亲自来启动。
加载，上线，凯文的指尖轻快地敲击着键盘，发出了有节奏的，悦耳的声音，就像一枚枚金币落下……
“审判官”上线成功！
凯文﹒米特尼克长吁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扫过了腕上的手表，现在是米国东部时间1987年10月16日，星期五，上午9点，本周的最后一个交易日，纽约华尔街股市，开盘。
电话铃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拿起了手边的摩托罗拉手机，接通，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道：“凯文，你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审判官”已成功上线。”
“很好，第一目标，“加州联合石油公司”，股票代码UCL，老板说从它开始。”
“明白，从UCL开始。”
“那么，准备好了就行动吧。”
“好的，1分钟后正式开始。”
凯文﹒米特尼克挂断了电话，搓了搓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然后大声呼叫起来：“伙计们，开动了！”
随即，他将“UCL”填入了屏幕上的一处表格的空缺部分，然后敲下了回车键。
下一秒，所有工作站的硬盘灯都疯狂地闪烁起来，散热风扇拼命地转动着，无数代码刷过了屏幕，每一台机器的输出都达到了峰值！
……
谭振华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股票代码和实时成交价格，一边和郭钊德扯着不相干的闲话，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此刻，他有些紧张。
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身上非常罕见，至少在郭钊德的记忆中，好像从没见过他会表现成这样，这让他不禁起了一点好奇。
“埃里克，”他说道：“虽然我们提前下了一些沽空的单子，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全部都输掉也完全承受得起，可你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了啊？”
谭振华叹了口气道：“钊德，我当然知道我们输得起，不过，要是真的输掉了的话，那我的好多计划恐怕就将胎死腹中，正所谓“关心则乱”，我啊，就是对有些事太上心了……好了暂时不说这个，反正现在有空，不如你跟我讲讲，你和凯文联手搞出来的这个“审判官”？”
“审判官啊，”郭钊德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一抹得意之色，“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我对华尔街的金融吸血鬼们发起的一场末日审判！”
第1271章 考勤机
“在解释“审判官”的原理之前，首先，我们需要弄明白什么叫做“程式交易”。
郭钊德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随着财务工程技术的进步，特别是计算机系统的发展，人们发现，有能力建立并管理越来越多的金融衍生品了，因为大量的计算工作可以交给计算机系统去执行，这大大减轻了人的工作量，于是，金融衍生品被设计得越来越多、原来越复杂，这中间，必然会存在大量的套利机会。”
谭振华立刻插嘴道：“钊德，你这个因果关系弄错了，是因为操纵资本的人越来越贪婪，他们设计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的金融衍生品，所以才需要越来越大的算力，而计算机行业的发展则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们的需求，嗯，不对，是永远都不会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会不断提出更高的要求的，永远如此。”
郭钊德无奈地摊摊手道：“好吧埃里克，你说的对，不过能不能先让我把话讲完？”
看到谭振华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郭钊德才继续道：“在这种趋势下，从80年代初开始，便有越来越多的业务从人工工作往计算机上迁移，开始仅仅是做数据分析，以找出可能的获利点，慢慢的，随着计算机算力的提升，各种各样的数学模型被设计出来，从分析到预测再到交易策略组合，各种数学模型都有，再到后来，甚至连交易都全自动化的了，客户的计算机通过网络与交易所的计算机直接连接在一起，不但实时接收交易所传来的数据信息，还能根据这些信息套用现成的数学模型和事先制定好的交易策略转换成最终的买卖指令，这些指令再传回交易所的电脑上，变成实际的买卖动作，这，就是所谓的“程式交易”，在这个过程中，甚至不需要人的干预。”
“听起来好科幻，嗯，感觉人才是最多余的那一个。”谭振华打趣道。
“确实，人才是多余的那一个。”郭钊德也笑道：“程式交易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种交易不以交易者的自身看法、预测或者情绪入场，几乎完全杜绝了投资人可能因为盘势所产生的情绪化追涨杀跌的操作，这避免了人性化交易的缺点，也进而消除了交易中的主观随意性，大大减轻了交易者下单前的恐惧、持仓中的焦虑和平仓后的后悔，反正一句话，一切，都已经交给了数据，交给了计算机，而计算机是完全客观的，在它的世界里，一切都只会按照规定好的流程和对策来执行。”
“也就是说，如果在事先设计好的对策中，规定好了如果市场是状态A，就用对策A，如果市场是状态B，就用对策B，依此类推，市场状态和交易对策一一对应，对么？”
郭钊德点头道：“原理就是这样，不过现实中的数学模型要复杂得多，因为各种金融衍生品的存在和风险对冲的需求，一般来说，一个整套的操作策略会对应很多的执行动作，在我们行业中，称之为“一揽子方案”， 比如我自己经常用的一种针对香江股市的策略模型，其中就包括了15只恒生指数成分股和股指期货，当我选择程式交易香江股票时，我就有可能调用这个模型，这个时候，电脑系统就会按照大盘的实时走势来判断采用哪一种对策，并一次性对这15只股票进行同时买卖操作，还会根据对策的不同，自行决定是否要对冲股指期货市场。”
“听起来是个非常省事的做法，钊德，不过我怀疑你搞这玩意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偷懒。”
郭钊德翻了翻白眼道：“我一个人盯全球股市呢，而且还不止股市，还有汇市、债市、期货市、盯完了一级市场还有二级市场，还有大宗交易市场，还有指数市场……你觉得我不想点办法偷懒能行么？”
谭振华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辛苦，回头给你加薪——话说你也不靠薪水活着，那我请你吃饭好了。”
郭钊德吐完了嘈顺了气，于是继续道：“本来呢，我也觉得这是一件挺正常的事情，全世界的大型金融机构都在这么做，但是，自从彭夏上次从米国回香江，给我讲了他目睹的黑客大战，而你又把凯文﹒米特尼克送到了香江，并让他召集了一帮人重点攻关计算机及网络安全技术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已经习以为常的工具，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
“哦？是什么样的漏洞呢？难道是我们的计算机或者网络系统存在问题？”
郭钊德摇摇头道：“都不是，你说的那些漏洞确实有，但如果我攻击那些的话，我就涉嫌犯罪了。”
“啊哈！那你得告诉我，你发现的这个并不涉嫌犯罪的漏洞攻击计划，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郭钊德的嘴角泛起了得意的笑容：“当然是因为，所有的程式交易都是死板的，这些数学模型和交易策略，其实大同小异，都是从我们这些操盘手的经验中积累推导出来的，并且至少有一半以上被设计为“套利型”结构，用高频交易来堆积获利，这也是最符合“程式交易”特点的一种策略和交易方式。”
“呃……请说人话。”
“人话就是，这些“程式交易”的运行逻辑几乎都是一样的，而这，就是问题和漏洞所在。”
“嗯……请再降低一点难度。”
郭钊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谭振华一眼道：“埃里克，你需要对基础金融操作手法补课了，否则，总有一天你要吃亏——我举个例子吧，假设，我们的程式交易规定，大盘出现了某种曲线的时候，需要抛售手中的某些或者全部股票，那么这个抛售的策略并不是凭空得出的，它一定是从我们这样的老操盘手的经验推导出来的，并且有着历史数据的积累来证明该方法的正确概率，对不对？而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成功的操盘手都有着类似的判断力，历史数据证明得出概率大的正确方案， 更是被无数的程式交易数据库所引用，埃里克，你明白了吗？”
谭振华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想要引起一场抛售的狂潮，就只需要人为地画出这样一道大盘或者个股的曲线，自有那无数的“程式交易”计算机傻乎乎地复制粘贴，对么？”
“宾果！所以我叫我们的程序“审判官”，它审判的，就是那些在华尔街上班、拿着高薪，却完全将自己的工作托付给了计算机，自己跑去偷懒的所谓精英们，而我之所以会选了今天动手，就因为今天是周末，一周的最后一个交易日，我猜，有无数这样的精英们早已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与女友或情人即将开始的约会上，也因为在这个时间点，是股市一周交易中最清淡的时间，我们可以用最少的筹码来打爆多头！”
“喂钊德啊，我怎么感觉你这不是“审判官”，而是个令人生厌的考勤机啊？”
第1272章 黑色星期一
事实证明，郭钊德和凯文﹒米特尼克联手设计的这台超级“考勤机”，其效果出乎预料的好。
系统从早上纽交所开盘就进入了正常的运行状态，在凯文的操作下，它首先执行了几个常见的操作策略，在验证了系统连接和交易功能一切正常之后，它就安静了下来，开始静静地等待。
因为是周末，在没有什么可以对股市产生重大影响的数据或者事件公布的情况下，今天的股市相对平稳，由于之后有两天的休市，所以，一般在这一天，有不少机构投资人都会选择对短期投机类的股票换手，这样会导致股票的交易价格以及大盘整体略有下跌，但这都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完全不值得注意。
下午2：30分，距离休市还有一个小时。
就像每一个周末最后的那段交易时间一样，股市也进入了所谓的“周末垃圾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基本已经完成了一周交易的股票经纪人们大部分都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工作，要么在互相聊天，要么干脆溜号，就算留下来看盘的人也基本上都心不在焉，大盘的表现也差不多如此，成交平稳而清淡。
直到某个股票经纪人在不经意间扫过了实时报价屏幕。
“天哪！”他惊叫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好几只股票的价格出现了明显的的异动，有大量的抛盘涌入，由于主力资金大部分都已经清算离场，导致买盘严重不足，这几只股票的价格便在瞬间被砸了下来，在屏幕上拉出了一根直直的，仿佛断崖般的线条。
交易员连忙叫来了自己的同伴，把这几只价格出现了异动的股票找了出来，然后用十万火急的速度开始查找有关于这几只股票的消息面。
然而，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没有任何不利于这几只股票的消息被公开报道，连小道消息都没有，一切都仿佛很正常。
而且，这几只股票分布在好几个行业，石油勘探与开采、银行、保险、IT、电子、化工，如果一定要找它们的共同点的话，那只有一个——这些股票，都是道琼斯指数的成分股！
也就是说，它们的价格会直接反应在纽交所道琼斯指数上！
交易员忽然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阴谋味道，他看向了交易大厅中的大屏幕——果不其然，道琼斯工业指数开始了下跌，而且这位交易员敢用自己母亲的名誉发誓，这下跌的曲线，是他从事股票经纪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最完美的下跌曲线！
“糟了！”他嘟囔道。
……
“真是一条完美的曲线。”郭钊德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评价道：“我敢打赌，99%使用了程式交易的系统在面对这条曲线的时候，所采取的应对策略一定是止损。”
“就是抛售啰？”谭振华咂咂嘴道：“可我看着这个大盘的指数并没有下跌多少啊？”
“重要的不是现在跌了多少，而是曲线完不完美。”郭钊德色眯眯地盯着屏幕，就好像那上面正在勾勒的不是道琼斯的工业指数，而是一位火爆的阁楼封面女郎：“相信我，埃里克，等你渡完你的周末假期再回来的时候，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好吧，但愿你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要和薇薇安约会去了，再见，钊德。”
“再见，埃里克，玩得愉快。”
……
1987年10月16日，星期五，米国东部时间下午3：30分，纽交所休市。
因为地理位置和时差的原因，纽交所是全球最后一个休市的主要股票交易市场，在这一天，道琼斯工业指数报收于2246.74点，当天下跌108.35点，跌幅4.6%，创下了单日跌幅的历史之最。
纽交所休市了，但是，尾盘突然大幅下挫的道琼斯工业指数引起的市场恐慌情绪却没有休息，并很快伴随着先进的网络和通讯系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这种恐慌情绪的蔓延是这个世界上传染能力最强的病毒，短短两天时间，全球几乎所有的金融机构和大宗投资者都被感染了……
1987年10月19日，周一。
亘古不变的阳光首先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全球第一个苏醒的金融中心——香江。
因为前途明确，背靠华夏而得益的香江经济，在最近这几年一直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而这种经济的增长，不但使得香江社会空前的繁荣安定，也从股市的表现上得以反映——恒生指数已经保持慢牛的状态连续上涨了好几年，今年的10月1日，恒生指数更是触及3968的历史高点，当天成交54.1亿港元，也创下了历史之最，以至于联交所主席李福兆都忍不住在《证券月刊》1987年10月卷首的“主席报告”栏目中特意发文庆贺，市场更是一片看多，对恒生指数冲击4000点表示了充足的信心。
但是，这一切都在今天戛然而止。
10月19日星期一，天气晴朗，在海风的吹拂下，香江宁静的天空呈现令人心旷神怡的蔚蓝色，就在这样的秋高气爽之中，股市开盘。
然而，所有人都立刻发现，天空在此时不再蔚蓝，而变成了如墨的漆黑！
潮水一样涌入的抛盘涌来，而市场仿佛只剩下了卖家，所有的买家都消失了，恒生指数拉出了一根笔直的线条，一路向下狂奔而去，就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
截止收盘，恒生指数一口气跌掉了420点，收盘于3362点，一天就跌掉了11%！
而这，仅仅是全球开启暴跌模式的开始。
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已经倒下，之后的那些金融市场能够幸免吗？
显然，不能。
紧接着是倭国，日经指数在开盘之后的暴跌几乎完全复制了香江的走势，再然后，是伦敦、法兰克福、巴黎、悉尼、多伦多，最后在环绕了蓝星一圈之后，回到了纽约。
这一天，道琼斯工业指数一口气下跌508点，跌幅深度达到20%！
全球金融市场一片哀嚎，无数资产灰飞烟灭，多少人在顷刻间便倾家荡产，以至于天台都不够用了……
Ps： 以上数据全部引用自史实，绝无虚构。
第1273章 玩大了
谭振华迷迷糊糊地醒来，摆脱了薇薇安睡相难看的四肢纠缠，接着搞完了自己的个人卫生，坐在了客厅中，一边开始享用起辛迪大婶预备的精美早餐，一边习惯性地拿起了报纸开始浏览当天的新闻——才看了第一眼《旧金山记事报》的头版标题，他咬在嘴里一半的叉烧包就“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砸得盘子筷子一阵乱跳。
“卧槽这回玩大了！”
他在心中一声大叫。
报纸上，硕大的标题触目惊心——《黑色星期一》！
而这个标题，瞬间就激活了他的记忆。
他前世好歹也是玩过几天股票的人，当然知道“黑色星期一”的典故——那是一场波及全球的股灾，并被当成经典案例在无数的场合被人提及引用，他没能记住前世爆发的那场股灾的具体日子，但他至少还记得爆发的年份和大概时间——1987年的下半年，正是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