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芊之羽
“那要是你怎么办？”一旁的王副所长插话道。
“三条，一是开发新产品吸引新用户同时改进生产工艺提高自动化水平降低成本；二是扩大生产规模占领市场；最后就是要按劳分配！”这几条刘梅已经不知道私下琢磨过多少回，有人一问，那是张嘴就来。
“说的好！”一旁半天没吱声的书记一拍桌子，他环顾了下四周，见众人都对他点了点头，便开口说道：“刘梅同志，你的这个思路非常符合政务院提出的“以经济建设为工作重心”的指导方针，而且我们认为，你的这个对策非常具有可行性，所以么——
所以，经所领导集体讨论决定，你们磁性材料厂将作为我们所的改革开放试点单位，现在宣布对你个人的一项人事任命……”
刘梅走出所长办公室的时候，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事情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了呢？莫不是自己在做梦？她猛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咝~”真疼！
这不是做梦，那，难不成，真如谭振华所说，这改开是历史的大势所趋，不可逆转，而自己，竟然成了见证这个历史的排头兵？
她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杂念甩开，心中惦记起一事，毕竟是老领导，人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起因还是自己，去看看也是应该的，便急步往所医院走去。
中午，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在所内不胫而走，所磁性材料厂老厂长沈沿因为在工作中突发不适住院治疗，挂职病退，原厂销售科长刘梅临危受命，被任命为新任厂长，同时，磁性材料厂将作为本单位的改开试点单位运营，上报部里批准执行！
第58章四喜临门
谭振华是吃晚饭的时候才从自家老爸嘴里听说了刘梅升任磁性材料厂厂长的消息，谭铭一边说，一边还斜眼看他，那意思是最近老看他跟老潘家几口子混在一起，想试探下这个事情跟他有没有关系。谭振华可不敢搭腔，只能蒙头吃饭，开玩笑，这么大的锅，他这小身板可不敢背。
好容易挨到吃完晚饭，他逃也似的溜回了自己房间，才进门，就听见了敲门声，一开门，就发现是潘水生两口子站在了门口。
谭振华忙让进了这二位，顺口问道：“项青呢？”
潘水生答道：“今天早上就回去了，振华，今天不是我找你，是你刘阿姨来找你。”
刘梅也不等谭振华开口问，就自顾自地说到：“振华，我今天过得有点晕，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你帮阿姨分析分析，这是怎么个章程？”
谭振华心说：“好么，这是把我当场外亲友智囊团了。”
潘水生在一边插话道：“振华，说句不中听的，咱们两家，已经是拴在一起了，你别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虽然年纪小，但你的意见，我和你刘阿姨都肯听。”
谭振华心里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不说自己和潘卫东的这份交情，就从郑项青这边的事来论，两家的利益已经纠葛在一起，这辈子看来是分不清了，想到这里，他开口道：
“潘叔，刘阿姨，你们不把我谭振华当外人，我这心里暖呼呼的，刘阿姨问的是今天您提厂长的事吧，那我就给刘阿姨分析分析，不过，在这之前，刘阿姨能不能先把事情的经过跟我说说？”
刘梅就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经过仔细复述了一遍，从她到沈沿办公室谈订单开始，一直到去医院看望沈沿为止，一点不拉的说了个通透。要不说刘梅这张嘴厉害呢，说了那么些事儿，一点打顿的地方都没有。
谭振华问道：“那您去看沈沿的时候，他说什么了吗？”
刘梅闻言，一向直来直去的她反而闪过一丝扭捏，她说道：“其实，沈厂长人不坏，就是以前被各种事情折腾的够呛。现在他年纪大了，求个安稳。他最后拉着我的手说，以前都是他太保守，光顾着求稳了，没有进取的心思，其实他也是为了厂子好，现在他退了，厂子就靠我们这些年轻人了。”
说到这里，难得的打了个结，40多岁的人了脸上竟然难得泛起了红晕。也是，这都那么大两个小子的妈了，还被人叫做年轻人，脸能不红吗？
谭振华哈哈笑着说到：“刘阿姨本来就还年轻着呢，我看这面相还不到30，配咱们潘叔那是潘叔老牛吃了嫩草！”
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来了一下，潘水生笑骂到：“黄毛小子嘴上没有把门的，油嘴滑舌，我跟你刘阿姨就差了三岁，什么老牛吃嫩草，这话也是你能瞎说的？”
谭振华挨了一记，也不着脑，反而嬉皮笑脸地说到：
“刘阿姨荣升厂长，小子在这边先跟您恭喜了，这是好事，大好事！”
刘梅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她皱着眉头说：“小华，我这心里可七上八下呢，你别打趣你阿姨了，快跟我分析分析。”
谭振华正色道：“我真没打趣您，这个事情，有三喜，您且听我一一跟您道来。”
“这第一喜呢，肯定是您高升之喜。
您也别担心，要我说，按照所里的一贯风格，这个事情绝不会是临时起意的，领导们肯定早就商量过，人选也是早就决定了的，只是今天赶巧，几件事情都凑在了一起，正好给了所领导一个绝佳的理由和机会，既可以让老沈同志体体面面的下台，您也可以有一个接手的正当借口，这算给了所领导一个意外之喜，也同时避免那些嚼舌根子的瞎传小道消息，所以，您就别担心，踏踏实实的坐稳那个位置就好。”
刘梅闻言，稍一思忖，也觉得谭振华说的在理，眉头稍展，接着说到：“不过，今天我跟沈沿吵架的时候，可是全厂人都听见了，就怕有人还是会说瞎话啊。”
谭振华抚掌一笑，说到：“听见了好啊，今天全厂职工都听见了您一片公心，想要扩大业务，为他们谋取福利，为他们的将来考虑，为此不惜跟现任领导翻脸吵架，即便事有未逮，也是不屈不挠，不惜以身犯险，直接向所领导反映问题。
这是什么？这是一位一心为公的好领导才能具备的品格和素质啊，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这样的领导，在群众心目中，那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领导！有这样的领导，谁能不服？谁敢不服？即便有那么一俩个不开眼的跳梁小丑，想要通过造谣污蔑来泼您的脏水，也一定会被心明眼亮的群众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刘阿姨初掌朝纲，便军心可用，众志成城，这是第二喜！”
谭振华说完，刘梅刚褪下去的脸色又红了，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夸过她呢，她再次扭捏（咦，今天这个词用的有点多啊）地说：“我哪有小华说的那么好，不过，我从沈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大家伙那掌鼓得可厉害了。”
“着啊”谭振华一拍大腿（自己的，别人的他不敢），刘阿姨今天上位，军心士气可用，接下来的改革，令行禁止，大旗到处，无坚不摧，就你说的那几条，只要能条条落实，再加上所里给你的“改革开放试点单位”称号，尚方宝剑在手，巾帼不让须眉，号令群雄，谁敢不从？建功立业，只在今朝！这是第三喜！”
这一席话，分析得头头是道，更说得刘梅当场乌云尽散，雄心雀起。她奋起身形，大声说道：“小华，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阿姨也就信你这一回，这时代的弄潮儿，我刘梅也来试他一试！”
说罢，一把拽起潘水生，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谭振华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位出门，心中纳闷，怎么自己说的正爽，这刘梅却突然走了？自己还有几句话堵在他嗓子眼里没来得及说完，噎得好难受。
他哪里知道，这刘梅拉着潘水生进了房门，也不多言，随手把门一锁，一把把潘水生往床上一推，忽然间脸泛红晕，往潘水生身上就是一扑，嘴里呢喃的却是：“老娘今天真开心……”
潘水生被软软地压在身下，不禁雄姿勃发，心里却是感叹得意，臭小子谭振华，你也有说错的一天，这哪里是三喜，大宝我今天明明是四喜临门！
第59章原来你就是内奸
不提潘水生和刘梅老夫老妻在重温年少轻狂的时光，也不提谭振华一个人在房里给自己顺气，单说苦命的郑项青。
郑项青一早就辞别了潘水生夫妇，赶上了早班去魔都的火车，准备奔闻州去处理一大堆的事情。上车之前，他给石金宽和谢广丰各发了一份电报告知了行程，毕竟有太多的事情要跟他们二位协商。
要说他真是个劳碌命，这么多事，谭振华是动动嘴，他郑项青却要跑断腿，可是，这腿跑的，为什么心里就这么热乎乎的呢？
按着谭振华的计划一路走来，他越发体会到这少年在玩世不恭的嬉笑面下隐藏着的对世事的洞察。
他三上宁都，谭振华说的话一次比一次大逆不道，一次比一次震人心魄，然而，在隐约之中，他却看见了谭振华画出的那条道路，那是一条充满了迷雾笼罩的道路，却又在每一个会引人误入歧途的路口留下了道标，这让他义无反顾的一路飞奔，而今天，他已经摘得了第一枚果实，1000万美元！
那是他过去二十几年做梦也不敢期望的数字，他都不敢想象，在那并不算太遥远的未来，比如谭振华所说的十年之后，他将会收获什么？
一路迷迷糊糊，在转了一趟车之后，第二天快到中午，他终于到达了闻州火车站。
当他收拾好行李，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下火车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一群身穿白衬衫、蓝裤子，脖系红领巾的小学生正在站台上挥舞着手中的塑料花，嘴里还一边整齐地呼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难道是哪位大领导到闻州来了？
他连忙回头，想要确认这个仪式的主角，冷不防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直冲他扑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有两束塑料花送到了面前，然后是两个软乎乎的小身体挤进了他怀里，他连忙蹲下，双手一拥，怕把这两个孩子摔坏了，谁料到，这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在他两边的脸颊上各“吧唧”来了一下，将口红和口水一起留在了他脸上，然后笑着转身跑了。
郑项青站在那边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这样的场景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多次，然而他从未曾想到过，自己竟会在某天成为这种仪式的主角。
就在他发愣间，有一个人哈哈大笑着迎上前来，郑项青定睛一看，却原来是赵泉赵副局长。
赵泉走上前来，热情的握住郑项青的手，使劲摇晃着说到：“欢迎，欢迎，我们的大功臣终于回来了！怎么样，这个仪式还满意吗？”
郑项青傻愣愣地一指自己的鼻子问到：“这个是为了欢迎我的？”
赵泉笑着说道：“那是当然，不信，你看那边。”说完一指前方。
郑项青打眼一看，只见那边悬挂着硕大一面条幅，上书：“热烈欢迎创汇功臣郑项青同志胜利归来”。
郑项青看着那条幅，不禁眼眶一热，差点掉下了眼泪。
自己这一番折腾，那是存了破釜沉舟的心思，贴上了自己几年辛苦积攒的全部身家，用上了自己能够得着的全部社会关系，也干出了几件异想天开轰轰烈烈的大事，如今才算是拨云见日，看见了阳光，修成了正果。
这“创汇功臣”四个字的评价，就是对他郑项青最好的奖励，自己这番辛苦，值了！
赵泉看郑项青眼眶含泪望着那条幅发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项青同志，别担心，这“创汇功臣”四个字，是袁书记吩咐加上的，他说，一个不在体制内的同志，能一心为了闻州市的创汇大计，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还能不屈不挠，想尽一切办法，最终取得了辉煌的成果，这个成绩，当得起这个评价。”
郑项青哽咽着说到：“赵局长，这个评价太高了，我当不起，我就是做了点份内的事情，而且，我自己也是有私心的。”
赵泉微微一笑，贴近了郑项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你的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四个字，也不是光写给你看的，也是写给其他人看的。”随即远离，大声说到：“要谢，你自己去谢，你看那边站着的是谁？”
郑项青闻言，徒然一惊，立刻清醒过来，他往赵泉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一大群人拥簇在一起，有石金宽，谢广丰，李木子，甚至还有一起到广南出差的几位其他系统的同志，带队的齐局长也在，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人，而正中间那位高瘦的老人，不是袁书记，又是谁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把握住袁书记的手，叫了一声：“袁书记”，再张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袁书记拍了拍他，大声喝到：“七尺高的汉子，哭什么哭，这次干得漂亮，我们这是给你来庆功了，你个大功臣却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成什么样子，应该笑！大声地笑出来！”
郑项青闻言一抹脸，也不管这一路的风尘混着泪水甚至小朋友的口红印，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黑红白分明的几道印痕，开心的大笑出声：“是，书记说的对，应该笑！”
众人都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一起捧腹大笑起来，还是李木子看不下去，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拿了自己的手帕，上前帮郑项青擦脸。
众人忽见如此情景，不禁相顾愕然，谢广丰手指二人说到：“你们，你们……”
郑项青满脸羞红，反倒是李木子落落大方，给郑项青擦完了脸，一把挽住郑项青的胳臂，说到：“什么你们我们的，我是郑项青的女朋友，现任的。”
齐局长一拍自己的脑门：“我说怎么展会现场挂了那么多小风扇，还有堆了那些宣传资料，甚至连第一天的产品发布会现场都是你李木子去客串了女主持兼翻译，原来你就是内奸！”
袁书记哈哈大笑：“这个内奸当的好！没有这个内奸，哪来的这一千万外汇！看来这郑项青的创汇功臣的功劳，要分这位李木子同志一半。”
众人皆笑，郑项青也笑，得李木子在如此场合公然承认身份，他的这心思，早就荡到了云端，这一天一夜的火车坐的值！
袁书记拉过郑项青和赵泉，说到：“赵副局长，我等下还要去市里开会，一会儿要先走，等下由赵副局长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跟项青同志交代一下，记住一条：“保质保量保期，一定要把这次的订单完成的漂漂亮亮，有什么困难，跟赵副局长讲，我们政府一定全力支持，赵副局长解决不了的，你直接来找我！”然后神神秘秘的冲郑项青挤挤眼：“项青同志，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郑项青还能说什么，袁书记亲自到车站来接他，还指示了条幅的内容，那是给了他郑项青天大的面子，有这么一尊大神站在自己背后，郑项青感觉自己胆气都壮了三分！于是他连忙应下了，然后众人一起，送书记离开。
袁书记一走，赵泉是更加活跃，他一把拉住郑项青，说到：“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这位可了不得，这是我们闻州市的财神爷驾临，华夏人民银行闻州分行的行长林向东林大财神。”
郑项青闻言，更是惊喜，一路上他还在琢磨，这订单那么大，定金也收了不少，可要全面铺开生产，资金还是有不少缺口，他正琢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还有换汇结汇这些事情，他可完全是个门外汉，那真是两眼一抹黑，现在才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哎呀谭振华那乌鸦嘴真灵啊，他说有人会帮他安排好，果然，这不是来了么？
想到这里，他握住来人的手，笑着说道：“林行长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今天我做东，大家一起走，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这一群人热热闹闹地离开了，在一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却有一个身影正驻足而望，全程旁观了这一幕的上演。
那身影挺拔俏丽却面容严肃，居然却是在广南审过郑项青的警花王南木。
第60章大吃一惊
郑项青跟一大帮子闻州地面的实权人物推杯换盏，席间得知自己一路担心的资金、人员、原料问题全都已经有了妥善解决的方案，不禁感慨万千。
果然，谭振华虽远在千里之外，但是这里发生的桩桩件件却如他掌下之纹，早就被他看得清清楚楚。看来自己这辈子，是注定要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有人指明了方向，他只需往前冲锋便是，虽然有种提线木偶的别扭感觉，但总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而且，眼见得果实如此的丰美，那一点点别扭又算得些什么？
吃完了饭，众人眼见李木子在旁，也都知情识趣的约好再见洽谈的时间，一一告辞离开，李木子很自然的挽起郑项青的胳臂和他漫无目地的开始散步，郑项青问道：“木子，你今天怎么？”
李木子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笑着说道：“什么怎么，你不愿意？”
郑项青叫屈道：“天地良心，我高兴得要发疯，怎么会不愿意？”
“那你问什么？”
“就是觉得幸福来的太快，有点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