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895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小妹!”少年将胳膊伸过去,叫桐桐扶着,带着他往前面来,“晌午再过来多好,时间早,风还是有些凉的。”

这少年便是家中嗣子林崇韬。

林雨桐跟着他的步子,“今日觉得身上轻省多了,过来看看父亲。”

林崇韬叹了一声,而后低声道:“母亲正在里面跟父亲说话……”

这是王氏每天要做的事!她打理了庶务之后,大部分时间是在林克用身边的,应该是在事无巨细的跟林克用说这一天天发生的事吧。

廊庑之下,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在这里,看见桐桐脸上不由的带上了几分慈和的笑意,“女郎君。”

“宽叔!”林雨桐见礼,这人是林克用的贴身侍从,自小长大的情分。这些年,林克用的事和外院的事务多是宽叔在打理。

林宽避开后,朝里面禀报:“夫人,大公子和女郎君来给伯爷请安来了。”

里面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紧跟着传来王氏的声音,“进来吧。”进去之后,绕过屏风,就看见人躺在矮榻上,矮榻就放在屋子的中间,这方便照看。周围没有格挡,从哪个方向伸手伺候都方便操作。

兄妹俩对着坐在床榻边上的王氏福身之后,桐桐就走了过去。

说实话,林克用被照顾的很好。他就像是睡着了,伸手搭在脉上,桐桐心里就有数了。一个人躺在这里十数年,肌肉只是有微微的萎缩,身上更是无一处褥疮。这得怎么样精心的伺候,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非得太医隔上两个时辰一行针,得有人间隔半个时辰就得按摩半个时辰才能做到。他的伤在头上,头上的伤要么是摔下去撞击到哪里了,要么就是被重物击打过。他身上至少有七处箭伤,十三处刀剑伤,且中毒过。而今伤是治好了,毒也清理了,可头上的伤却致使人昏睡不能醒。

人没有醒就没有意识吗?不是!他只是对外界的东西无法做出反应,但是很多人处于植物人状态的时候是能听见人说话的,对周围的一切是有感知的。

林雨桐的手再搭在脉搏上,就轻轻的叫了一声:“父亲!”

躺着的人当然不会有反应。

王氏低声道:“十多年了,也就这样了。”

林雨桐摇头,“古籍上有载,此乃‘木僵之症’!此症不是无解的。”

“什么?”王氏站起身来,“有解为何不能治?”

林雨桐还没言语呢,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有解,可此法已然失传了。忠勇伯已经离京三载,就是听闻哪里的古墓里可能有遗失的典籍,想找来求这一解呀!”

话说完,人进来了,是一老者,乃是一直负责林克用的老大夫,本来叫什么名字已经没人知道了,只知道太祖把他唤作‘青牛’。于是,大家便称呼他为青牛先生。

他嘴里的忠勇伯名韩宗道,乃是皇上和林克用的结义兄弟,皇上为长,韩宗道次之,林克用最幼。

竟是不知韩宗道离京是为了找寻遗失的典籍去的!

林雨桐就问青牛先生,“此症伤在脑窍,有邪占脑内心神之位,可对?”

青牛先生一愣,“女郎君竟是把书都念进去了?”

久病之人,不看医术还能看什么呢?

青牛先生抚着胡须,不住的点头,“正是!女郎君所言不差。”

林雨桐就又说,“难道医病不是辩证而治?《黄帝内经》上说心藏神;《太素》对此的解说是,头乃心神之居。既然是邪伤了心神,此乃阴阳合离,营卫不通,真气逆乱,如尸如木之症……”

青牛先生眼神熠熠生辉,“那女郎君必是看的出来,这些年治疗之下,伯爷气血运行通畅、经络之气未曾全部闭竭,便是七窍,亦不是全然的闭塞不通……”

林雨桐朝这位青牛先生笑了一下,便知道这位的能耐了。人家也知道林克用应该是能听见的,且有意识在。

七窍中,双耳之窍是通着的。

林雨桐不再问大夫了,而是看着躺着的人,“父亲,是我!”原身身体稍好的时候也常来请安,有时候也服侍汤药,帮着喂一喂。她轻声道,“儿以前不知父亲竟是有感知的。近些日子才算是把书中不通的地方读懂了,而今听青牛先生一说,儿更笃定,儿的话,父亲听的见。父亲莫急,便是治疗的法子遗失了,可辩证之下,亦能治病。儿没给别人治过病,但儿比先生胆大!先生不敢试的,儿敢!儿就想着,若自己是父亲,会做怎么样的决断呢?是这样一日一日的躺在这里,还是冒些风险大胆一试?儿若是父亲,自是宁肯大胆一试!成,则好!不成,也不过一死……”

“胡闹!”

桐桐的话还没说完了,外间便冲出一人来。瘦骨嶙峋,一身布衣!

以前见过这人!

屋里的人赶紧见礼,口称伯爷。

林雨桐跟着林崇韬行大礼,“二伯回来了。”

此人正是林克用的义兄,行二的韩宗道。

要么说人经不住念叨呢,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出门三年了,回京之后没回府直接过来了。

韩宗道朝桐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过一死而已?嗯?”

桐桐才要说话,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急匆匆的,人没进来,声先来了,“好了!训斥孩子做什么?”

话音一落,人进来。黑斗篷掀开,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容来,正是那位文昭帝。

还不等人见礼,他便出声,“免礼吧!”而后摆手,“无干人等都出去吧。”

无人敢反驳,哗啦啦的都出去了。

便是王氏和林崇韬也慢慢的退了出去。

林雨桐跪在地上,没动地方。文昭帝和韩宗道都盯着她看,她也仰头看他们。

三双眼睛瞪视了半天,文昭帝:“……好吧!你留下。”

桐桐顺势就起来了,除了躺着的那个,屋里只剩下四个人。文昭帝和韩宗道以及青牛先生,还有桐桐。

文昭帝坐到林克用的边上,问韩宗道,“你叫人捎信说找到药了?什么药?”

“法子没找到,却在民间找到了个方子,据说有人给木僵之人用过……”韩宗道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方子,递给文昭帝。

文昭帝扫了一眼,而后递给青牛先生,“看看能不能用?”

林雨桐探头一看,这方子……有点用!

文昭帝也问韩宗道呢,“给木僵之人用过之后如何了?”

“半醒半不醒,时醒时不醒……”

青牛道长的胡子差点没气的飞起来,“眼睁开,并不是神窍开了……”

韩宗道扭脸就问说,“会更坏吗?”

那倒是不会!

文昭帝看韩宗道,“二弟呀,你见过那个用过药的木僵之人?”

没有,“那人半醒半不醒的,维持了三个月,而后死了!”

林雨桐:“………………”这比我说的大胆试一试会更好吗?到底谁不靠谱?

结果那边文昭帝不停的搓手搓手再搓手,搓了半晌,问韩宗道,“你没用其他人试过?”

韩宗道眼睛一闪,轻咳一声,“弄了俩山贼,在山上试过了!”

文昭帝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而后跟着也轻咳了一声,“那个……试过之后,怎么样?”

韩宗道摸了摸鼻子,“没死,也没更坏!”说着就看文昭帝,“您是大哥,听您的。您说不用就不用……”

“用!”文昭帝转脸看躺着的人,“三弟呀,其实试试也无妨的!不好,但也没更坏呀!咱试试,没事的!”然后给青牛先生示意,叫他准备用药。

林雨桐看韩宗道,韩宗道眼神一躲,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桐桐又看文昭帝,人家一脸的和善:“桐桐好些了吗?累不累?不若回屋去歇着?”

不用!不累。

那就算了,呆着吧。不大工夫,药端来了。青牛先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喂。

文昭帝接了碗,“朕来!”

可碗端到手里,真给喂进去还是下不了这个手呀!拿着勺子搅啊搅的,而后用脚踢了韩宗道一下,“老二,你来!”

韩宗道直朝后躲:“我……我哪会喂药呀?!”

那谁来?

林雨桐一把接了药碗,这都搅和凉了!她过去把林克用的头抱起来,然后拿碗往里灌!真给一滴不剩的给灌进去了!

韩宗道急的都结巴了,“你这丫头……冒失……冒失了啊!你先喂两勺试试嘛!哎呀呀!要不,给催的吐出来!”

文昭帝看青牛先生,“要不,下针叫吐一点出来?”

林雨桐可算是知道为啥青牛先生特别谨慎了,有这两人这么看着,谁敢冒险尝试着用药呀?

她给摁住穴位,直到听到咕咚一声,她才道:“都给咽下去了,没事了。”

哎呀呀!真给咽下去了。两人就守在边上,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青牛现身诊脉,“没大的变化!”

也就是说,没更坏!

那就没事,文昭帝叮嘱,“连着服用三天看看,看有没有变化,就知道效果怎么样。”

遵旨!

文昭帝和颜悦色的,“桐桐去歇着吧!叫青牛先生和太医换着守着。”

她只能先应了一声‘好’,“二位伯父也早点回去歇着吧。”

嗯嗯嗯!两人联袂出门而去!

林雨桐蹲在林克用边上,低声道,“父亲,还是叫儿试试吧!都是试,谁的法子不是法子呢?”

青牛先生在边上都不想言语,要是北翼公在京城,也不知道此时该作何敢想。

“先生!”桐桐扭脸看这老大夫,“除了我祖父母,跟我父亲最亲近的就是我了,对吧?”

对!

“那我就有权决定怎么治疗!”林雨桐伸手,“您要不敢下针,就把针给我,我来!”

看给你能的!你来?老先生气哼哼的把腰上的针袋子递过去:“下吧!下一个我看看!”

林雨桐接过来拿着针在林克用的头顶位置蹲着,那样子犹犹豫豫的,好似不知道怎么下。可青牛先生才扭脸翻了个白眼,她蹭的一下,针就给下了。

针针都在大穴上!

“你大胆!”

“《黄帝八十一难经》,书还是先生给我的!我下的不对?”

对!但是此法几人敢试?

“躺在这里太难受了,若是救不了家父,我希望家父少受些苦痛。”

青牛先生一噎,面色一下就复杂了!想当年,林克用何等风采,如今成了这般样子,罢了罢了!他叫桐桐起来,“老夫来!”

桐桐让开了,“此法得四个时辰行针一次……”

这不需女郎君交代!

这事就两人知道,跟谁都没提。至于王氏,青牛先生说接下来的治疗得褪去衣物,王氏便不过去了!她跟林克用并无夫妻之实,迄今还是个姑娘身子,这样的事她自是要避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