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779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好了!

“按时下衙,早朝再来。”林雨桐就道,“你不是侍女,是朝廷官员,不用老住在宫里,回家也能松散松散。”

上官婉儿看她,“真回去?”

真回去!这还有假的?

上官婉儿响亮的应了一声,忙去了。

林雨桐一扭脸,一个胡子都哆嗦的老大人奋笔疾书,正在记录她的言行。

行!记这个我就忍了。关键是,我吃饭的时候,你能不盯着我吃了几口吗?还有上厕所,没完了,就在外面守着。

这是很尴尬的事!

找了礼部尚书来,人家委屈的什么似得:“礼法如此。”不能通融?

不能!

林雨桐都打算暂时忍一忍了,可结果呢?晚上跟四爷两人,才要发展点什么呢,想起外面守着人记录呢,当时就觉得不大好了。把四爷给笑的不成,桐桐咬着他的肩膀,两人跟做贼似得,早起还得打扫战场,尽量不叫人看出什么来。

这边还没处理完呢,结果上官婉儿拿了一份折子来,是弹劾苏味道的。

此人也是在公布的人员名单里,可这才一公示就被人弹劾了,说此人跟武家有来往。

武家那样的人家,在显赫的时候,敢得罪的不多。苏味道不敢得罪,来往是自然的。

此时苏味道跪在面前,林雨桐亲自给扶起来,“说起来,你还是朕的先生。”

不敢!

“是就是嘛,朕知道你的性子,也明白你那么做的原因,你不是附逆,你是模棱两可,是吧?”

苏味道不敢说话。

林雨桐就说,“入政阁怕是不能服众了,这么着吧……你去礼部!”

礼部?

礼部尚书,你先做着吧。

上官婉儿差点没笑出声来,礼部这个地方,现在比较轴。因为男性帝王的很多流程,不适合女性帝王了。于是他们跟以前的各种礼法较劲。比如这起居注之类的,没有行吗?按道理不行。但而今这位陛下说了,不许人老跟着她记录一天吃几个枣,出了几回恭,晚上跟国公爷敦伦了几次。这不是就跟礼部杠上了吗?

然后陛下马上给礼部换了个不较真,啥都能含混过去的尚书大人。苏味道是著名的苏模棱,没有啥事是不能含混过去的。

至于较真的礼部尚书,也不能不用。不是喜欢较真吗?户部去吧!看着钱袋子。

从礼部调到户部,当然是被重用了。老大人觉得这么给陛下添堵陛下还能重用他,那这必须是陛下圣明呀。

而苏味道这种有污点的,还被宽恕,委以六部之一的尚书之职,这不是陛下宽仁是什么?

在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李光顺就把这事给问出来了。

他是李贤的长子,今儿得有十五了。

这会子站起身来,问说,“敢问陛下,苏味道明哲保身,此人做的好文章,却无文人风骨,这般臣子何以委以礼部尚书这般重任。”这个月该范履冰跟着这些龙蛋蛋们做临时班主任了,学生上课他不能远离,得陪着的。

李光顺这个话问出来,范履冰愕然极了。这位不小了,陛下像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征吐蕃平安西,立下了不世之功了。

可这位殿下怎么问出这样的话了呢?明哲保身,是多大的缺点吗?能站在朝堂上的,哪个不是擅于明哲保身的?出来求个功名利禄,必是有名利之心的!能在朝堂上进退得宜,顾虑的是什么呢?不就是官帽不保吗?

而这位殿下什么意思呢?认为官员该是君子吗?必须有君子之德,行君子之行?

那若是他将来即位,敢问能容下谁?

林雨桐是真怕这些君子们呀!她就道:“太宗《帝范》有言,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1】”她说着便一顿,“这话何意呢?用其长处即可。世上人无完人,亦无全才,择其可用之处,容其瑕疵小病。所以说,不仅要会发现人才,会用人才,还得会凝聚人才,使得各式各样的人都能为你所用,方为善!”

话真是好话,道理真的是这么一个道理。

发现、使用、凝聚人才,这一个帝王政治成熟的表现。懂这个道理的人很多,可真正做到这一点,何其艰难?

课上完了,林雨桐出来了,范履冰送林雨桐往出走,这才道:“陛下,择君乃是天下至难之事。”

林雨桐就笑了笑,啥话也没说,走人了。知道难了就好!我定人,你们挑拣个没完。那你们先定嘛,能过你们眼的,咱再说。

改日讲《论语》,范履冰这节课讲的是: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

啥意思呢?就是说君子对饮食不讲究,不追求饱足,住的地方不追求有安逸。

后面又说: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这是说,做事勤奋,说话谨慎,接近有道德的人,这就是一个好学的人了。

劝勉督学的善言而已,范履冰就点名了,先点了李旦的长子李成器:“郎君读完这话,有何感?”

李成器睁着纯然的眼睛,问范履冰说,“我朝后翻了翻,后面有那么一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又作何解?”

范履冰的胡子都差点没气飞起来,他听懂这个意思了。这是问,为啥孔子对君子的要求就是不追求吃的好住的好,而到了他自己,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了呢?这不是待己以宽,待人以严吗?这又怎么能算是君子?

李寿在东边这一间坐着,隔着中堂,朝那边的弟弟狠狠的瞪了一眼。

李成器缩了缩脖子,朝阿姐白眼一翻,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嘛!”

李重照就出声道,“阿兄想错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是说饮食不能贪恋精细的,而不是饮食不厌烦精细的……这话是容易引起歧义!但若是如阿兄这般想的人多了,那这话自然就成了阿兄以为的意思了。”

李成器不住的点头,看李重照,“是吧?是很容易叫人误解吧。”他心安理得的坐下了,大家都容易想错的,我错了又怎么了呢?这一说,我不就懂了吗?

范履冰满眼复杂的看了一眼李重照,这是前太孙。这会子他点点头,“说的对!”

这节课就算是过去了,但是也留了课业,各写一篇文章来,对今儿学的这句话怎么想的,写一篇领悟来,明早交。

交来的文章,范履冰要挨个看的。

李光顺说他知道了什么叫做君子品格,以后一定自律,严格要求自己,大致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李成器呢,倒是反驳了这个话,但是他说,食不饱腹,住不安逸,此乃寒门。又说孔子一生才做了几天官呀?他不是不求饱腹,是他求不来饱腹。也不是他不想住的安逸,而是他安逸不起。他不能饱腹,不能叫一家老小住的安逸,却只知整日里游荡大谈治国之道,敢问这行为是否可取。不能富家,却大谈治国,此为君子乎?

范履冰又摸了摸胸口,一口老血梗在这里,差点没给噎出个好歹来。

无独有偶,还是相王李旦家的,是这家的长女,这位郡主怎么说的呢?她说,这话全是扯淡!若是不能饱腹,从医理上来说,这就会导致头晕眼花。若是不能居住的安逸,蚊虫叮咬,光线不明,事实上就是不能好好的念书。所以,不饱腹,住不好,是无可改变之下,不得不强忍着的学习态度,而不是非得要求每个人都这么去学习。若是以此话来要求人,这就是明明有鞋偏光着脚跑,甚蠢!

这两份交上来的作业看的范履冰觉得在家吃的早膳要不能消化了,他起身转了好几转,这才重新坐回去,翻到下一份作业。一看字便知道,这是大皇子的课业。

这位在课堂上从不发言,但课业的水平极高!

这回这位又写了什么呢?他这打眼一看,一时之间还有愕然:这位也是反驳孔夫子这句话的……

第869章盛唐风华(121)

泽生怎么写的呢?

他说, 吃饱穿暖住的安全,是人的本性,也是作为一个人的基本需求。君子是君子之前, 先是人。人能达到而不过度追求, 是境界,是品德。但以品德为标榜, 误导子民, 以为追求基本需求一定就要跟品德挂钩,这却是错的。不管是君子或是凡夫俗子,要求饱食, 要求居安, 这都是正当的,是合理的, 而不是过分的、非分的所想。

而后他说,人是怎么一步一步的走来的呢?先古时期,住洞穴,穿兽皮, 人不能果腹,衣不能蔽体, 若是以君子之德求之,那又哪里来的而今的大唐呢?丝绸棉布、水稻棉花、菜蔬瓜果,还有这广厦千万,又是打哪来的呢?

人进步的驱动力便是追求吃的更饱, 住的更安全,在吃的饱住的安全的基础上, 当然能追求吃的更好住的更安逸。

而朝廷整日里忙忙碌碌,忙碌什么呢?第一, 叫天下安全;其二,叫天下安心;第三,叫天下进步。

怎么才能算进步了呢?吃的更饱,住的更安逸,就是一种进步。

他就说,食不求饱,那是因为没有真正的饿肚子。住不求安逸,那是因为不懂什么叫上无片瓦遮身。

说到底,这话是说给尚能念的起书的有资产的人,而非那些最底层的,困顿的要饿死的人的。

因此,他在文章的结尾说:孔夫子,非耕者,所缺不过平民情怀耳。范履冰把文章放下,久久的没动地方。陛下在幼年过的并不如意,后来也多是以耕种为先,因此,大皇子受陛下亲耕的影响怕是最多。在大皇子看来,农耕乃是一切的本源。如果一个读书人不懂耕作,不懂耕作之苦,便不算一个能任事的读书人。而同样,大皇子也认为,一个不能体会耕夫之苦的帝王,都不算是体会了民间疾苦的帝王。

这篇文章他抽出来先放到一边,再往下看。

接下来这篇文章是二皇子安生的,这位殿下不足十岁的年纪,他说,儒家修的是心,而心得依托体。可体之所需,才符合人性。比之孔夫子话,他认为墨子说的‘食必常饱,然后求美;衣必常暖,然后求丽;居必常安,然后求乐’更有道理。

而三皇子的泰生的论调是这样的,他认为孔夫子这个要求,是虚妄的,此种君子,难为真君子。他更推崇管仲的‘仓廪实而知礼节’,他相信,人的需求若是都得到了满足,那便处处是君子。换言之,他认为这话是务虚!

范履冰突然牙疼了,特别快速的,左边的面颊上起了个大包。

再往下看,是前太孙李重照的。一看这篇文章,他这才有了一种: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标准的儒家文章。解读的很到位,把君子之德领悟的很透彻。

可见,这位殿下在府里早早就开蒙了,且接受了不俗的教育。其母出身大家,给孩子启蒙足够了。孩子学的也不错,把仁人君子这样的话说的很精辟,怎么说也算是一篇上好的文章了。

要是他还是太孙,要是先生只教这一个,真的,太孙要是能学成这样,师傅们死也瞑目了。

可如今不是啊!这么多的放在一起,尤其是跟离经叛道的比起来,这文章就太平了!少了属于自己的见解。那这就是最大的不合适。

这次的课业没急着下发,而是拿着出去,给几位宰相都分别瞧了。

那么请问:谁说的没道理呢?

这个时候狄仁杰突然反应过来了,传承最重要的是延续性。任何一个不能延续下去的国策,其实都是一个失败的国策。谁能领悟陛下的理念,且能很好的执行这个理念,这才是更有益于天下的。

可除了亲儿子,谁能很好的延续呢?

那么问题来了,是一家之天下重要呢?还是天下之天下重要?

不急!不急!不能急,殿下们还小,再看几年吧,再过几年看看再说。

这几年忙着调整行省的划分,忙着勘定界限,忙着重新统计人口,忙着丈量土地,忙着任命官员。

军制的改革就是在这个中间顺势完成的。每个天险要地都该怎么设置兵力,都要算计着安排,那自然顺势就给改了。

于是,当真就是把大唐现有的一把给推翻了,就跟摞积木似得,重新搭建。这个搭建得按照自己的意志来,得夹杂自己的东西。比如,学政衙门,尽量叫学童掌握三百个常见字,能算基本的加减乘除,男童女童一般对待。若是学的好的,可以往上考,考上的给分荒地,家中可帮着耕种。男女不限,女子的田地先给娘家,等将来嫁人了,可通过衙门调整土地,尽可能的把田地调整到夫家所在地,且买卖自由。

而朝堂上也占了数十位女性官员,以太平和上官婉儿为首,随后又有长大之后的李寿,有康南郡主,甚至于李显的两个女儿,她们并不是围着宫里转,许多的民政事务,她们都有掌管。

李寿管着司宾寺,主要是掌管属国事务。这日才到衙门,就被告知,太平公主来了。

李寿愣了一下,“谁来了?”

太平公主。

李寿先是皱眉,而后快步的朝外迎,“小姑来了……昨儿才见了,今儿又来,您比我阿娘还啰嗦。是要给我送什么好吃的?”

太平点了点侄女的鼻子,“哪里有好东西给你,只是恰巧路过,看看你罢了。”

“今儿没进宫吗?太上皇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好。”李寿说着就把人请到里面,“您坐!”完了又亲自倒茶。太平一把把人拉住了,“别忙了!听你娘说,说了几个亲事你都不乐意。十八的大姑娘了,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我还说笑着跟你娘说,若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把我家的大郎配给你算了……”

李寿心里翻白眼,小姑这两年是着急了。她家没资格想那个位置,于是,就把主意打到自家这几个姐妹身上,想着跟薛家结亲,这不是就成了一股绳了?

呵!想什么美事呢?

薛家大郎,那就是个坑货!再则,那小子也没这些歪歪心思呀!每日被英国公带着,在木工房都出不来一般。

况且,我也没那想法呀!我阿耶一天天的悠悠荡荡那日子不美吗?还是我觉得陛下三更睡五更起的日子太美,也想尝试尝试?

“小姑,我不瞒你,我可不想成亲。我想找个长的俊俏的,也聪明,会捧着我的,我要是乐意,就把他接进府里,我还乐意个他生俩孩子……孩子就只能俩,不管男女,我就不会再生了,太耽搁我的差事了。”

太平马上就接话,“所以才说,陛下把那么多女子放出家门做差事,这是错的呀!一个国家,什么最要紧?人口!如果没有人口,哪里来的盛世?如今人口是长了不少了,但是,若是女子都出来做差事了,都像你似得怕耽搁差事,而不生孩子……敢问,大唐之后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