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745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李敬业想教一句忠君的话,可看到被公主砸碎的那些榆木靶子,心里又不是滋味。这还是亲闺女呢,都成了棋子,到孩子的身上,又会如何呢?

说啥呀!啥也别说了。人总得自保吧!

他看向骑在马上手拎双捶的公主,这一刻,他不觉得这个儿媳妇是公主了,她就是英国公府的宗妇,仅此而已。

许是这么想着,心里会好过一些。

出征的圣旨还是下来了,林雨桐在府里接了旨,手持旨意,一句都没说。

刘仁低声道:“殿下,圣人也是无法!朝中突然这么多声音,由不得圣人不答应。”

林雨桐不废话,只道:“三日后,我出发。”

是!

三日后,大朝上见到的是一位一身银甲的武将,挺拔清瘦的身形,偏拎着那般的武器,李治便是视力不好,也瞧见了。

说实话,这个形象,颇有冲击力!

大朝之声,大将出征,自有一套仪式。

仪式完成,李治问说,“镇国可有别的要求?凡你所求,朕无有不准的。”

林雨桐抬起头来,“儿想踏着《破阵乐》出征,可成?”

这个《破阵乐》乃是《秦王破阵乐》,是李世民所做,最初为军歌。后来李世民登基了,这便为宫中大典祭祀所用之乐,可惜李治登基之后,说是不忍观《破阵乐》,便把此曲给停了。这些年,再没人听过《秦王破阵乐》了。

今儿,我就要用《秦王破阵乐》为我送行!

李治一愣,武后嘴角勾起看向圣人了,而大殿里寂静无声。

良久,李治才道:“破阵乐……好!奏《破阵乐》!”

乐声一起,就似乎又回到了那位君王在位的时候,那时候有明君贤后,猛将如云,文臣璀璨。

而今呢?而今帝王孱弱,皇后擅权,将相不和!

总是有人对比,说是而今比太宗在位时,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可却无人去对比,当年,王朝新立,百姓从隋末之乱走来,再加上自然灾害频繁,怎么可能过的好?可如今呢?虽偶有灾难,但大致风调雨顺。便是一地受灾,别的地方无大影响。这不是人治之功,多半为天助之功。

这位公主踏着破阵乐走了,却羞了一大殿的人。

是的!大殿上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可李治知道,桐儿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无心羞辱谁。可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治也不知道!

只是没来由的,觉得心里慌慌的。

武后却想,作下《破阵乐》的太宗最后没顾着兄弟,也没顾着父亲,他杀兄弑弟,逼退生父。镇国是这个意思吗?

武后觉得,应该是的!

桐儿正经跟弘儿有过一段对话,是桐儿劝弘儿做太子,不用事事跟自己这个母后争的时候说过的一段话。

她说:只要初衷是好的,那么你的办法和母后的办法,有时候是无法分优劣的。就跟咱们都饿了,面前的河里就有鱼一般!咱们的目的是把鱼抓上来,可怎么抓鱼,这就见仁见智了。你觉得钓鱼好,钓鱼上来,只选一条大的果腹,剩下的放生继续养着,以后还能吃。而母后觉得用网子打上来,打上来吃不了做成鱼干,想吃的时候就总有。这两种办法都是可以的!但你们现在就是,饿肚子了,不想着怎么去把鱼抓上来,而是站在岸边相互指责对方的方法不对!你觉得母后是竭泽而渔,母后觉得你办事没有魄力。

如今再想这话,觉得意味深长。

这就是‘龙多了不治水’的道理!

武后当即就叫人传口谕给东宫:章怀太子去了才多少日子?太子不为兄长祈福吗?

传口谕的人还没走,东宫的数位属官就被赶了出去,说他们不懂得规劝太子顾念手足云云。

这话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可才亲近起来的属官,直接被赶出长安。

李显吓坏了!就因为上了一个举荐皇姐的折子,就又被母后给逼回东宫了。他再不敢言语了!

韦香儿看着跪在佛堂还兀自有些发抖的李显,气的直跺脚。

李显‘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就不怕有一天起来,东宫门突然就打不开了!然后咱们就在这东宫里,一天一天的饿着……直到饿死?!”

韦香儿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子只能压下脾气,过去抱着他一下一下的拍着,“没事,咱们不是赵氏……不会饿死咱们的。”

正安慰着呢,门砰的一下被推开了,李显抖了一下,韦香儿也吓了一跳,而后转脸去看,是身边的婢女,“作死呢!干什么?”

这婢女白着一张脸过来,“那个……那个事……怕是被镇国公主知道了……”

什么事被镇国公主知道了?

“武家……咱们跟武家……”

韦香儿的脸真白了,也真的怕了,“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公主知道了?”

“公主出征,出皇城……过周国公府的门口……”

嗯!周国公府就在皇城门外,家门对着朱雀街开,怎么了?

“府门口两尊大石狮子,那么大……”

知道!见过!赶紧说,武家怎么了?“公主骑马打那里过,手里的狼牙棒那么大,公主抬手那么一捶,一尊大狮子的脑袋就碎了,石子乱飞……”

李显一哆嗦,好似那石子飞过来了似得,他恨不能捂住脑袋。

“公主抬手又是一锤,另一尊大狮子的脑袋也开了花……”

李显抱住脑袋,哆哆嗦嗦,“我就说不叫你跟着武家胡闹,你非不听,看吧,她知道了吧!等皇姐回来,咱们都不用活了……”

第832章盛唐风华(84)

林雨桐赶到鄯州, 已经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了。

李敬玄没来迎接,据说是病了,病体昏沉, 不能前来。代他前来的是右将军王孝杰。

王孝杰紧随公主身后往营地里去, 低声禀报这段时间的他代理主帅事务所做的事,“臣怕对方趁着咱们修整有所动作, 一边加以防备, 一边叫人给论钦陵送了信。他也回了信,昨儿才到……”

哦?林雨桐伸手要信,“你的信上是怎么写的?”

王孝杰就道, “臣叫人给论钦陵送了一袋粟米, 一袋子蔓菁子粒……”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两封信, “这一封是臣给论钦陵的,写好之后,誊抄了一份留着上报朝廷的。另一封是论钦陵昨儿叫人给送来的!”

林雨桐在将士的呼喊声中,含笑进了营帐。

一进去就收了笑, 坐了主位!她没说别的,先看王孝杰的给对方的信, 还别说,王孝杰此人,绝不是个粗汉子。他在信上说,“我知道吐蕃的军旅, 勇猛如虎,数量如吐蕃的牦牛, 数极众。但是呢,我们现在跟你们的情况也相当!”意思是, 旗鼓相当,再战谁也别想得了好。

紧跟着他引用了一句谚语,说是‘量颅缝帽,量足缝靴’,啥意思呢?这是说人嘛,得按照头颅的大小给自己缝制帽子,得根据自己脚的大小来做靴子。

这已经是在暗示,你吐蕃就那么大的量体,而大唐的规模又岂是吐蕃能比的。别看现在一样,但咱们身后所能提供的保障,是不一样的。你肯定比不过我的!

紧跟着又说,这就好比,天降霹雳,击打在岩石上,岩石便是再大,可承接的了天怒?

这是威慑,说大唐一怒,如天降霹雳,你吐蕃再大再坚硬的顽石,也承接不住。

林雨桐就特别诧异的看王孝杰,“将军这信写的极好。”

王孝杰一脸羞愧,“臣之前也自以为写的不错,可看了论钦陵的话,臣便知道还是自大了。”

哦?林雨桐拆了论钦陵的信,这么一看,不由的就喝彩!

人家信上怎么说的呢?说是:小鸟多,但不过是鹰隼的食物;水里的游鱼多,难免被水獭所食。麋鹿长了那么多的角,但它跟谁比能取胜呢?松树百年一抱粗,可用斧子砍难道砍伐不倒?那江河哪怕宽阔,一叶扁舟不也能安然度过。青稞稻米长的漫山遍野,最后不也尽归一盘水磨。你看那星斗满天空,可只需一轮红日,它便黯然失色。一点星火,就足以烧光高山深谷。一股清泉,那源头许是能有山洪暴发。

紧跟着人家又说:你们大唐的军旅,就如同湖上的蝇群,为数是不少,但是不便于指挥,就跟那山头的云烟似得,无足轻重的很。对阵你们,就像是用镰刀对一片草,尽管收割便是了。

怎么说呢?此人不仅能征善战,还能言善辩!听听这个话说的,这个比喻比的,巧不巧?说一句妙语连珠都不过分!别说是武能征战了,就是这辩才,放在大唐的文官一堆里,是不是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林雨桐把信都给留下了,说王孝杰,“你继续给论钦陵写信,明儿叫人再送。”

是!写信容易,“可眼下这个……怎么办?”圣人不想再发大规模之战,本就是为了防守而来的。可李敬玄自以为兵力占优势,便贸然发起大战,他压根就没把大军长途跋涉而来,人疲马乏这些原因算在里面。除此以外,还有更关键的。军中很多人第一次来这里,还有许多是从南地征来的兵将,第一次来西北,根本就不能适应这边的水土。各种原因交叠在一起,最后造成了大败之局。

如今殿下打算如何?要举兵灭国,可无兵驻守,终是不能长久的。

林雨桐摆手,“不要着急,你先忙你的事。叫黑齿常之半个时辰之后过来听令。”

是!

王孝杰说的,大多数朝臣所坚持的,其实都是有道理的。灭其国,结果只能是把大唐拖入泥潭里。

这一战的目的是吐蕃对大唐的臣服!

可怎么能叫吐蕃臣服呢?论钦陵这种人便不能留。

论钦陵决定对大唐用兵,除了大唐上层权利争夺引发朝堂不稳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吐蕃的芒松芒赞病了,怕是病的有点重。

芒松芒赞是松赞干布的孙子,继位的时候本来就年幼,如今好不容易成熟起来了,这十年来,在朝堂上也勉强能辖制论钦陵了,可结果呢?他病了。

是怎么病的,咱不得而知。

什么病,咱更不能知道。

反正就是病了,病的很不好。而他的儿子,最大的今年也才七岁。

这就意味着很可能吐蕃就又要迎来一位幼主了。

权臣幼主,芒松芒赞比自己更急切的想要处置了论钦陵及其势力,为他儿子清扫障碍。

可怎么才能联系到芒松芒赞呢?

洗漱出来,宋献就进来了,“殿下,阿史那广平来了。”

林雨桐愣了一下,瞬间就明白了。其实自己一直也没走出四爷的保护圈。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交代,她就想着,是事情太突然了,四爷还没来得及安排,路程太远了。他这人不是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嘴上是不会言语的。

这不,当时没言语,可随后安排了,人就上门了。

阿史那广平是安西阿史那族人,反叛的那一支被平了,可也有没反叛的,四爷给调整了。因为各种的优容,也选拔了其子弟重用,这几年哪怕回了长安,可远隔千山万水,四爷依旧能指挥西域,西域的所有事情,稍微延后一些,事无巨细的都能放到四爷的案头。

要问四爷接触不少的朝臣做什么呢?这里面就有通过吏部和堂官,为西域甄选官员的目的。那边是退路,是大本营,四爷不可能放弃这个退路的!

跟安西这样的关系,有许多人成了四爷扶持下的一方力量。就像是阿史那来往走商路,是四爷默许下的行走。吐蕃跟大唐做生意,跟大唐的商人,还心存顾虑,但是,他们从未放弃跟阿史那家族的勾连,于是,阿史那广平进出吐蕃,就自由的多。

今儿自己才到,前后不到两时辰,阿史那广平便来了。

“快请!”必是四爷给传信了。

果然,见了礼之后,阿史那广平就道,“是国公爷叫送了消息给小的!”

林雨桐就笑,“安西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呀!”

“托您的福,都好!”

刘德端了吃食进来,林雨桐叫阿史那广平一起吃,对方也不客气,在下手坐了。边上的篝火烧着,这边的酒菜摆着。

阿史那广平放低了声音,“芒松芒赞这些年依赖的一直是外戚,信任的也一直是外戚。吐蕃的国舅曲萨若跟论钦陵还有私仇……”

私仇?

“是!”阿史那广平的声音更低了,“八年前,我们奉了国公爷之命,运了一批和田玉去吐蕃。运到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年春了,当时芒松芒赞刚得了长子,我们便把玉石赠送给了国舅曲萨若。”

明白了,这个长子是曲萨若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