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675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此人罪不容恕!这是国之底线。”

武后摁住额头,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旨意是六月下的,可五月,李义府就已经死了。”

什么?

武后看着李弘,“你不容他,他罪不可赦,那你就杀了他!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把事情办的这么复杂!坐在上面处理事务,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得想好了这么处置方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得想想,这个后果是不是你能承担的!若不能,那就不要去动。”

李弘看着暴怒的母亲,说了一句:“母亲您歇着吧,不用这么生气!回头,儿子跟父皇商议,看看此事该怎么处理……”

武后呵呵的笑,“好!好儿子!好太子呀!圣人还不曾收回我的辅政之权,太子却要收回了……好一个……”

“母后!”林雨桐扬声喊了一嗓子,再这么顶撞下去,就没法收场了。她就喊道,“母后,您得来一下,父皇的药怕是得调整……”

很快的,武后过来了,面色已然和缓,“怎么了?”

“眩晕症又加重了,躺在这里只怕都天旋地转。”林雨桐就道,“不仅得重新开方子,还得调整饮食……”

哦!

武后坐在了,没再出去跟太子争吵。林雨桐朝太子摆手,叫他不要过来了,先回东宫去。

屋里又重新安静下来了,李治的眉头缓缓的松开,说武后,“你太急躁了!弘儿还小,你急什么?除了这件事之外,监国期间,别的事都做的颇合朕的心意……慢慢教就是了!不要急躁,更不要跟太子喊。”

武后一句话都没说,圣人的一句‘太子’,叫武后明白:李弘不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国的太子。训斥儿子可以,训斥太子,不可以!

好!不说太子的事,只说儿子的事,“桐儿的婚事都订了,把弘儿的婚事也定了吧!”

李治点头,“你看准谁家的小娘子,那就定谁家的。”

武后就笑道,“臣妾就瞧上裴居道家的了,可行?”

李治拍了拍武后的手,“你呀!”然后怅然一叹:“听你的。”

林雨桐暗赞了一下,跟儿子那么大的冲突,可结果呢?在李治暗示她不能伸手管太子的事的时候,她不怒不愤,而是顺势提出了太子的婚事!选了裴居道家的女儿,说实话,最开始,林雨桐还担心裴居道的身份敏感,李治会因为疑心而不应。可如今呢?这个时候提出来,武后这是表明了,我跟儿子再吵,心是向着儿子的。

李治当然是愿意给太子扒拉人脉,却不愿意叫女子的手伸的太长吧。

这又是一道顺着李治的心态出的选择题,而武后是算准了李治,他没第二种选择。

晚上的时候,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李弘过来了,李贤也被从慈恩寺带回宫里了。在饭桌上,李治才说李弘,“给你母后敬一杯,以后不许跟你母后吵嚷。你母后说你,都是为你好的!心里一时一刻不记挂着你。一回来,就又急着说你的婚事!裴居道家的小娘子,你母后和你妹妹都说不错……”

李弘手一顿,“父皇,儿臣想娶杨思俭家的小娘子为妃?”

什么?“儿子出宫里几次,都碰到了那位小娘子,觉得性情淳厚,堪为良配。”

李治没言语,好半晌,武后才道:“最难得也不过是两情相悦,既然你看中了,那就她吧!”

婚事答应了,可谁都不敢多说话,这顿饭吃的沉默异常。

武后这么轻易的答应,正说明她气的狠了,以放弃的姿态在处理跟太子的关系。

林雨桐觉得,便是自己擅长插科打诨,可也经不住这么个冲突呀!

真的!咱也算是在皇家呆过的!从来不知道李唐家的冲突方式是这样的!亲爹亲娘亲儿子,那就是针尖对麦芒的直接顶着上了。

一点也不委婉!

好了!这顿吃的又顶在胃里了,这要是时间长了,谁消化的了呀!

继而武后又道,“对于朝廷而言,繁衍人口,乃是大事中的大事。去了泰山一趟,凡所过之处,皆是荒野。什么时候才能到满目皆田垄,四处见农人的景象呢?在路上我就想了,还是得叫人口多起来。可怎么样才能繁衍人口呢?我觉得,有些东西该写进律法里。男十五须娶,女十三得嫁……”

李贤就插话,“那要这么着,皇姐今年都十三。”

林雨桐默然,是的!而今算年龄,不是从出生算的。得是从你在娘肚子里开始算。认为从那个时候起,你就是个有生命的人了。

要这么算,是十三了。李弘十四,十五须娶,那就是太子明年得大婚。

武后看了李贤一眼,“所以我说,要是看准了,就得马上赐婚,叫礼部准备太子大婚之所需。”

竟是没给李治任何说话的时间,就这么定了。

李弘红了脸,“母后,您这么着,岂不是催着妹妹出嫁。”

“出嫁了也是公主,谁还慢待了她?”武后说着就看林雨桐,“婚嫁定好入律法,若是因特殊原因不能按时婚嫁的,怎么定,那是朝中诸公的事!但身在皇家,你得明白……”

是!我明白。

“婚期订在年前,可行?”

行吧!年前就年前,求之不得。

这场团圆饭,又一次不欢而散。

秋雨淅淅沥沥,李治躺着看武后,“你这般,就跟孩子离心了。弘儿这事办的确实是气人,你在气头上,过了就过了。怎么捎带桐儿的事呢?桐儿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武后摆摆手,“李绩还得出征,高句丽不是三五个月半年能平的!这一去,究竟需要几年,说的好吗?况且,李绩今年七十有余了,长途跋涉,出兵征讨……什么意外都会有的!本来呢,是该提拔李绩的孙子辈,可孙辈五人,竟是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李敬业倒是弓马娴熟,可此人……太不羁了些。为先锋行,做将帅,不成。李绩出生入死,他子孙本不繁茂,就不叫李敬业往军中去了……在李绩走之前,定下公主下嫁的日子,也是安了他的心了。”

说完,见李治还是不言语,就语气一软的道,“是桐桐未必喜欢宫里!她在宫里照顾这个,照顾那个……未必有出宫过的自在舒坦。想回来就住回来,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了。臣妾也想了,叫人在樊川给桐儿修建一个别院,将其封地……放在汉中郡。此地又近便,又富庶,在汉中郡,再建一座公主府,汉中乃江南气候。隔着一道南山,北有樊川别院,南有汉中郡公主府。英国公府的爵位还是长房的,府邸她依旧是主人……不叫她受宫中礼仪约束,难道不是疼爱?”李治还是没言语,好半晌才道:“媚娘!”

嗯?

“孩子们有错,但你未必无过。”他说着就道,“我至今记得我阿娘,她永远微笑的站在那里,不管大哥曾经有过多少过失,可我阿娘在一日,我大哥的太子就做了一日……她从不违逆父皇,可父皇的心里却永远搁着阿娘。阿娘在一日,我们就安心一日。哪怕她病了,她躺在那里……可我知道,只要阿娘在,就有依靠!阿娘是那个去了之后,都叫父皇惦记的人!而我能长大,我能成为太子,我能继承皇位,那是因为阿娘的余荫庇护着我!媚娘,跟朕的阿娘比起来,你……不是孩子们的好阿娘!孩子们对你的怕,对你的敬,远远大于爱!”

媚娘,别忘了,你除了是皇后,你朕的妻子,你还是孩子们的阿娘!

第765章盛唐风华(17)

婚事定的很突然!

也好!四爷那身板不用问都知道, 很不舒坦。住出去,对调养有好处。

她回去什么也没做,只叫香菊过去, 她现在以学习的名义给身边的侍女针灸呢。像是香菊, 每月那几天都疼。婢女们在宫女吃药很不方便,林雨桐就给下针。给这个治好了, 给那个治好了, 治好的多了,自然名声就出去了。一边是书,一边下针, 这些人从开始的战战兢兢, 到现在的只要说找人,都抢着去叫公主扎几下。

今儿也一样, 外面的细雨绵绵,屋里已经暖和起来了。

武后进来后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的,桐儿凝神坐在窗边,一个粗使的女婢把手放在脉诊上, 桐桐在把脉,而后利索的下针, 不时的问一句,“还疼吗?”

内监和宫娥们要请安,被瑞祥给拦了。就在不远处看着,看着公主在瞧病。粗使磕巴的答着话, “……不……不疼……”

“不可再吃鱼鲙了?你这是贪嘴惹出的病!虫与人共生,你不疼谁疼?我给你针灸后, 你速速回去,不可耽搁……”

是!

针一拔, 这婢女就赶紧跑了。香菊才低声禀报,“皇后娘娘来了有一会子了。”

猜到了!安静成那样,要是往常,早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林雨桐抬起头,见礼:“母后!”

武后就笑,“学的有几分样子了?”

皮毛而已!林雨桐说着就净手,去给武后捧了一盏菊花茶,而今茶叶的炒制手艺还不行,涩味儿特别重。不过菊花茶却是才制的,又放了糖和枸杞,味道还不错,“您尝尝。”

闻着香,抿一口,唇齿留香,“好!”

“好就叫人给您送去。另外还做了一对菊花枕,您用用就知道,晚上能安眠,对头疼和头晕都有些治疗的作用。”说着,就叫丫头拿来了,“素面的,做不了绣花的活计,也就敢给您和父皇做,别人怕是得嫌弃呢。”

武后瞧着,抬手摸了摸,看这孩子,“叫你完婚的事,你可怨怪我?”

林雨桐摇头,“在家有在家的好处,出嫁也有出嫁的好处。在家能侍奉父母,自由自在……可终究是要嫁的,早早的过去彼此适应,也未尝不好?再说了,您是我母亲!谁都有可能害我,只母亲不会。”

武后缓缓点头,“长在身边的,却没有你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林雨桐就笑,“就是因为成长的环境不一样,所以才会不一样呀!您像兄长那么大的时候,您在哪呢?”

十四岁吗?自己的十四岁,入了宫,成了先帝宫中一个小小的才人。

林雨桐将茶递到她手里,“母后,我的日子是磨过来,可兄长和两位兄弟的日子,却是在父皇和母后的庇护中轻松的走过来的。”

是啊!谁的日子不是磨过来的呢?自己当年就是成熟的吗?年轻貌美,却进宫十二年不曾晋升,这是为何?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就蹉跎在太|宗的后宫里,这又是为什么?

若是没有从希望到失望,从失望到绝望,从绝望到不惜代价的跃起,又哪里有现在的自己。

这孩子是想说,您也是从十四五岁才开始成长的,到了二十六七岁才趋于成熟,那么又怎么能那么严苛的去要求几个十几岁又一帆风顺惯了的孩子呢?

这话有道理吗?很有道理。

心中那一口憋着的郁气,似乎也散了一些。

林雨桐坐过去,挨着她坐着呢,“父皇都是您重新赢回来的,那么几个您生的孩子,他们还能去哪呢?十几岁的时候不理解您,二十几岁的时候未必不能体谅您。若是二十几岁还没有长大,那只能说,做您的孩子其实挺幸运的,他们一直能有任性的资本……我接触的人不多,可也听过养儿方知父母恩的话。您得信呀,他们现在怎么气您的,回头会有更多的磨人精去气他们!您去外面瞧瞧,多少阿娘拿着棍子追着打儿子呢?口口声声骂的都是讨债鬼!那大概,真是账主子找来了。”

胡说!

武后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笑着又说桐桐,“你不是讨债的账主子。”

林雨桐也笑,“我才是那个最大的讨债鬼呢!小小年纪就不好好长,生病有疾,叫父母跟着伤心了一场,这可比兄长和弟弟们的不乖可恶多了。”

武后心里那口郁气一下子就散了,她这才正了面色,说起了叫她尽快完婚的其他考量:“高句丽太远了,容易养大人心。李绩忠心,后辈无出色的领军之人,他那么的岁数了,不会有别的野心了……所以,朝中不是无将,而是……如李绩这般可靠的将领,不好找了。你是皇室公主,我见你又着实喜欢李家的小郎君,那就不如叫你们尽快完婚。母后我确实有用你拉拢人心之意,但身为公主,有大唐,你才是公主,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想到了!昨儿一提婚事,她就想到了。

林雨桐点头,“我听您和父皇的安排!我相信,您给我选的,一定都是斟酌之后,能给我的最好的。”

这话说的,真是贴心!武后决定,原本的嫁妆……还是再翻一倍吧!

林雨桐话题却一转,说起了李弘的婚事,“……您生气原也应该。可我觉得,有些事得正反的看!没有哪一件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眼前看起来,兄长做了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可只有他碰了钉子了,才能领会您真正的用意。您要是舍得兄长去受苦,就真心实意的答应了这婚事又如何?”说着就低声道,“我之前在城门口见了这个杨姑娘一面……在发现我看她的时候,她躲了。”

武后一愣,看桐桐,“躲了?”

林雨桐点头,“是个很天真纯然的姑娘,可宫里……不是天真的地方呀!她要是好好的学,您点拨一二,年纪小,许是就学过来了。兄长看在眼里,焉能不知道母后的用心。可若是真不能适应……兄长又怎会不后悔当初不听您的话呢?嫂嫂能干,是这样的好处。嫂嫂不能干,又有那样的好处。我觉得,冲着得来的好处看看,许是就没那么气了。

至于六弟,儿臣发现,他才是骨子最像您的人。儿臣早前以为,他是个圆润通达的人,可接触了才知道,他有多倔强。儿臣听说,他幼年由韩国夫人抚养……大概他觉得他才是被母后抛弃的孩子吧!韩国夫人离间母子情分,其心可诛,可母后您不能叫她这么得逞了呀!她凭什么生生的剥离您的骨肉!到死了,影响还在。凭什么呢?您是谁呀?您能怕她?她能隔开裂痕,您就不能弥合这个裂痕吗?”

武后的手攥着杯子,良久才道:“你说的有道理!以柔便能克刚,我太知道这个道理了。我能对你父皇乞怜重新回到宫廷,又怎么会是个不懂‘软’的人呢?可是,桐儿啊,国事艰难呐!这又要打仗了,打仗打什么?打的是钱粮呀!今年封禅,那是因为连年风调雨顺,稻谷一斤才五文。可天哪里可测呢?连年丰收还好说,就怕遇上歉收的年景又恰逢战事……你父皇的身体受不得一点劳累,你兄长处事稚嫩,他到现在都没明白,哪怕是东宫的属臣也各有立场和利益的道理。你兄长要是能担起事,你父皇又怎么会叫我来辅政呢?一个人想做好这件事,就不要妄图再做好那件事。在国事和家事中,该如何取舍呢?”

说着,她的面色重新坚毅起来,“当然是国事为重!”说完,一口气将凉了的茶水喝了,“你父皇怕你伤心,而今知道你体谅,那就放心了。婚期订在腊月二十,既然你懂这事的要紧之处,这几个月,就好好备嫁。”

是!

武后站起身来,“你长了一双识人的慧眼,也长了一颗洞察人心的七窍玲珑心。这与你而言,是幸还是不幸,我也不知道!看不透,你的心就不凉!看透了,容易心寒的!但愿你的心境始终温良。”

林雨桐站着没动,看着她带着人离开。

人走了没一个时辰,内监司就抬来那么多箱子,“这是什么?”

嫁妆册子。

只嫁装册子就这么多?林雨桐打开看了几份,看完之后就叹气,给的当真是丰厚。除了富庶的封地,庄园大到里面有山有河有湖泊。

秋雨连绵,连着几天不见晴天。

可皇家的喜事还是没断,先是定下了安定公主大婚的日子,又紧跟着给太子赐婚。太子妃竟出自名不见经传的人家。

婚期定下了,四爷肯定要进宫谢恩的!

林雨桐先过去谢恩,之后就没走。一会子给李治泡茶,一会子帮着念书,李治只笑:“这样人家要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