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560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可这太湖水系发达,你怎么笃定我走这条路?”林雨桐看他,“要是我猜的没错,每条路上,我都会遇见来自首请罪的人,对吧?你们聚在一起,人太多了!人多是不会有什么秘密的,你们都怕别人出卖了你们!至少跟你关系莫逆的几人,你应该是联系了,你们在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堵住我的,对吧?”

要不然,哪有那么巧,说给碰上就碰上了?除非他的人从码头一直跟到现在,却送消息的速度,比船跑的速度快。

杜彦恭不敢说话了,又不住的磕头。

林雨桐就道,“打发你的人,把其他跟你一起的人都请来吧。”

然后,就真的又请来了五个人——张之普、吴宝权、□□恒、白云峰、袁叔仁。

郭东篱算是领教了,这五个人分别是盐商、粮商、经营钱庄营生的、绸缎商、药材商。他们应该是都没有直接参与到具体事务里去的,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是被骗了,只是拿钱出来投资船厂,别的并不知晓。知晓之后,又被人胁迫,实在是害怕的很了。

是的!五个人一开口,就是这番说辞。说的一个比一个无辜。

杜彦恭此人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参与的人不少,但他把这些人拉过来了,他们成了一个整体,以对抗其他的人。那个跟他一样参与的极深的,就成了罪魁祸首。

无辜是吗?

好啊!且在外面跪着吧。

日头偏西的时候,一艘快船极快的靠了过来,来人正是郑芝龙,“教官。”

林雨桐点头,“到位了吗?”

“入夜就能靠过来,堵住太湖所有出入口。”说着就请罪,“海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都不曾察觉……”

这不是你的错!算来算去,是能算人心,“不说这个,你回去安排吧,必须把进出的路都给封死了。”

是!

夜幕缓缓的降临了,一艘艘大船靠了过来,将进出的路全都堵死了。

而后,数百条快船全都朝这边围拢了过来,郑芝龙和仇六经都到了。

杜彦恭白了脸,这么像是怪兽一样的东西,开进内河原来是这么一副样子!在海上从不觉得这战船有多大,而今再看……这要真硬打的话,怎么可能打的过?

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杜彦恭就站出来,“娘娘,罪民知道自己罪无可赦……罪民不求饶恕,只求戴罪立功!罪名带路,顺便劝降!”

劝降?不用!

林雨桐叫郑芝龙,“船上都配备了喇叭吗?”

是!

“叫他们凡是看见船看见岛屿了,就用喇叭喊!”

喊什么?

“喊宋志方等人意图谋逆,朝廷已经洞悉,太湖已经被围住了。为了防止牵连无辜,皇后有令,朝廷只诛杀首恶,其他人等概不牵连!船厂朝廷不动,交给全厂所有工匠杂役所有,按人持有份额,按月分红……擒拿诛杀贼首者,赏男爵爵位,得十倍该得份额!”

杜彦恭:“……”他浑身都瘫了!

竟是就这么着给瓜分了!

郑芝龙应了一声,安排去了!一艘艘快艇快速的没入黑暗里,不大工夫,就听到喇叭声传来。隐隐约约的,大致能听到喊的是什么。

这些兵卒也不是念书的,他们有他们的理解,“……贼首们想造反,跟着谋逆是死罪!娘娘说了,只要缉拿了首恶,别人都不追究!不光不追究,你们船厂归你们船厂的所有人所有了,有多少人就分多少份……你们厂有五千人没?没有吧!但你们这个船厂,每月能赚成十万……每个人每月有二十两,这股份是你们的,将来是你们的儿子的,你们的孙子的!将来挣的更多了,分的就更多……一头是死,一头是给子子孙孙挣一份保障……兄弟们,怎么选择全在你们!明儿天一亮,万炮齐发,死后葬身鱼腹,与人无尤呀!”

许修之、陆佐臣和宋志方真就在一处湖心岛上,商量这个事情怎么办?

那么多船围过来,他们能不知道吗?

他们知道了!但不慌!太湖的水域跟迷宫似得,在里面捉迷藏也能拖些日子。逮住机会一入河道,总能混出去的!不行就去海外。至于一家老小,在爆炸之后已经偷着往海外送了!他们本也是想把这些船带出去的,谁知道,内里先反了。本想着,摸过来且得些日子呢,谁知道这么快直接就找过来了!过来就过来了,只要能逃,其实真不慌。

可谁知道,皇后想出这么个法子出来!这往哪里逃呀!太湖的水域再跟迷宫似得,那迷的是外人。常在这里走的人,怎么可能迷?这些人要是反了,要逮他们,他们还有的跑吗?

三个人站起身来,赶紧就往出走,趁着都没反应过来,还有走脱的机会。

快!

可谁知道一打开大门,外面一片火把,各式各样的船把小岛围堵的死死的。

造船的老师傅,姓王,王老头站在最前面,“三位东家,咱也不知道你们造船,是要干掉脑袋的买卖!咱们一辈子就生活在水上,咱自家也打船用,朝廷也没禁止过。因此,你们说开船厂,咱也没多想。可如今,娘娘都来了,那必是你们干了那事了!一则,皇上和娘娘都是好的,咱不该造皇上和娘娘的反。二则,兄弟们都想有个稳当的饭碗。以前,咱吃东家的饭,以后,咱吃自家的饭。便是我不动,兄弟们也不会放了你们的!你们是跟兄弟们走,叫兄弟们亲自压着你去见娘娘呢,还是……受些皮肉之苦,再去见娘娘。”

半夜里,远远的一支船队就靠过来了,押解的可不正是那三人。

林雨桐就看张之普等人,“怎么?觉得你们又是粮商,又是绸缎商的……你们若是罢市,朝廷和官府都会很麻烦,是吧?麻烦吗?不麻烦!”

说着,就看仇六经,“传令下去,这几家的商铺产业,依船厂之例,改为在其中做工者,全体所有。若有争执,朝廷随后会派人予以协调。”

仇六经应了一声,立马去办去了。

董白突然觉得胆寒,这几下的事若是传扬出去了,那凡是大商家,是不是就得小心着点。他们但凡有一点不法之事,下面的人就会去检举的。若是真犯了大事,下面的会欢呼着把他们赶下台,而后平分那份产业。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朱谷雨说,娘娘清洗江南,得血流成河。

是!人是得杀的,犯事的一个别想跑,此次回去,才是追究责任,定罪的。可真正的清洗,却远不是杀人那么简单!从此之后,江南会进入另一种模式,许是江南世家这个词,从此便不会再有了!

这不是清洗,这是彻底的从跟上给斩了!

此刻,娘娘和颜悦色,跟那个押着人犯的王老儿说话,“……咱们很多兄弟,必是被蒙蔽的!皇上知道这一点,我也知道这一点,对大家,我是信的过的!应天死了一万多人,偏官府说是地震火灾……这预警的事,不是说回回都准,便是这次没预警到,其实这都是正常的。为什么朝廷要下旨查呢,还派了钦差来,甚至我比钦差早一步,急着就南下了呢?应天不比其他地方,这是大明的龙兴之地。况且,江南之于天下,何等重要!自来就有话说,太湖熟天下足的谚语,咱们太湖的百姓,负担着新民那么多人的饭吃……你们对新民来说,都是功臣呀!”

可不敢当娘娘夸!

林雨桐摆手,“我说的是实话!关于船厂的事,咱们自己推举管事的,目的呢,就是要叫船厂继续盈利!若是无此等擅经营的人,也可朝外聘,不外乎花钱的事。除了红利之外,咱们还该奖一些多干能干之人,才能保证船厂不断盈利。这里面的细则很多,你们都没接触过,随后,朝廷会派人来,凡是不懂的,就去问。朝廷不监管,也不收取额外的银钱……”

说的很细致,很细则,把每个押解犯人来的人名都叫记下,再三的核实之后,才目送这些人离开。

宋志方抬眼看林雨桐:“娘娘,您这才是毁了新明的根基!若是这事传出去,还有多少人敢在新明做买卖?”合理合法的做买卖,新明永远欢迎。

但因为手里有几个钱,就想左右其他的事,那是痴心妄想。不要觉得谁是不可替代的,没有你们,转眼会有别的人以别的方式冒出来,这才是规矩。

你,连同你们,都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林雨桐往船舱里去,路过的时候说了一声,“你们的家眷走不了的,携带的钱财也走不了的!若是谁敢收留新明追剿的要犯,那郑将军会带着战船开过去讨要的!你们猜,会不会有谁不长眼的敢留她们呢?”

不会!无人敢留!

是啊!连属国和周边的小国都不敢,你们还在如来佛的掌心呢,你们就敢了?是该说你们无知呢?还是愚蠢呢?

“你们得祈求老天保佑,保佑那些被你们牵连的商家,不会去刨了你们的祖坟!”

许修之喊:“娘娘,如此,江南会乱的!”

乱呗,不乱,怎么去治?!

第658章 明月清风(234)

船飘在太湖上, 林雨桐站在甲板上四下里看,总觉得很熟悉。

自己来过太湖吗?

记忆里没有,但感觉是有的!她好似看见一美人划着小船行再这碧波荡漾的湖上。

“先生!”

正处于一种极其玄妙的境界上, 被一声呼喊打断了, 是吴应莺。

“怎么了?”

吴应莺就道,“这么些装备好的战船, 得依次驶出去, 是不是得备案。”

驶出来?林雨桐摇头,“船上装备的火炮,这是该收缴的。所有的炮弹, 这都是该收缴的!把这些一收缴, 剩下的就是船只了!如果你连船只也一并都收缴了,那我问你, 这个船厂还剩下什么?这么多人赖以生存呢……吴应莺呀,站在高处,不能看自己或是衙门或是朝廷得了几分利,你得看你能给下面几分利。有这么船做依托, 这里才经营的下去。若不然,一个空壳子, 眨眼就散了。百姓们是什么不懂,你就是全部收缴了,他们现在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可等过后,无利可图的时候, 他们就会反应过来!到那个时候,人家是要骂娘的!别觉得是皇后就没人骂, 坐在上面,你就得有被骂的准备!好了有人骂, 坏了依旧有人骂!所以,给自己设定准则和底线很重要。”

吴应莺就皱眉道,“可这里,并不是很适合做船厂的。之所以船厂设置在这里,根源在于隐蔽,这是她们要做违逆朝廷的事,不敢叫人知道。可其实呢?造船需要木料,这里运输就不方便。而且,地方也不够,他们在这里造船,很吃力!这个岛屿上分布一个点,那个岛屿上分布一个点……腾挪不开的。且这得分季节,在夏秋雨水多的时候,有些岛屿就会被水淹没一半。冬春两季的时候,是枯水期,那么地方会大一些。而且,要是遇上干旱,这太湖就连不成一片了,有些水位浅的地方就会露出地面,上面长满草,这太湖就会被分割成数个独立的小岛。如此的话,他们会把他们圈死在里面的。”

林雨桐哈哈就笑,“傻姑娘,你一个外行都知道这个弊端,那你说人家造船的老师傅,这么些在这里生活的工匠们,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船厂是人家的,人家知道怎么做能叫船厂活下去。”

这么一说,吴应莺就哼了一声,“可见,这些人不都是无辜的!他们知道这些弊端,知道这里不适合做船厂,可为了那点散碎银子,还是装糊涂。别的不说,把火炮装再船上的那些工匠,把炮弹运到这地方,上下装卸看守的人,却绝对不会无辜!”

林雨桐脸上的笑就多了几分沉重,“你说的对!可小老百姓就是这样,他们求的是安稳,不想惹祸上身。回头你问问就知道,这湖里,肯定有葬身的工匠,他们应该就是多管闲事的,然后被灭口了。”

那这更改查了呀!

林雨桐摆手,“……不着急!咱们一旦对船厂的其他人动手,一旦下旨逮这些人,人心就乱了!缓些来,先把危险的东西都运走,确保这里绝对没有私藏的危险物品了,再说其他!而且,朝廷有必要先出手吗?你要知道,利在前面挂着呢,照样还是会乱人心的。他们要分股的,瓜分的人多了,那每个人能分到的就少了!瓜分的人少了,那每个人能分到的就多了。不要看多了那么一点,每月可能就多个不到一两银子,可这在小老百姓家,顶大用的!他们中的人心里就会有不平之气,凭什么助纣为虐的朝廷不管,还要继续叫他们在船上吃香的喝辣的,每月还拿那么多钱?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找人做主的。朝廷与其急切的插手,就不如等着,等着他们内部有分歧了,朝廷再出面。急着走一步,朝廷对也是错。缓着一步,错也成了对的!”

边上的郭东篱心说,这得人心与失人心之间,有时候不在于事情本身,而在于处理的办法。

爱兰珠便明白了,为何自家皇额娘管下面的奴才总是慈和的!明知道有些人不妥当,她也不处罚。但现在回想起来,皇额娘虽然没处罚犯错的,但却把跟犯错之人的对头或是利益相关的人拉出来夸奖一番。

不疏远犯错的人,却更亲近跟犯错之人利益相关的人,这就给后一种一个机会,跟主子亲近了,我是不是就能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对方的小话了呢?是不是就能‘不小心’的把对方的老底子掀开呢!

于是,皇额娘‘很气愤’的处置了那个犯错的!

她想起去年她处置身边的奴才,因为她散了的手串丢了两颗金色的珍珠。她当时便喊打喊杀,说要彻查。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她们怕相互牵连最后被连累,便是知道且想告密的,大概也是怕主动说了主子盛怒之下会说:你既然早知道,为何现在才说,可见也不是个忠心的。

于是,事就这么过去了,年底要清扫的时候,结果在桌子底下发现了那两颗珠子,反倒叫当时把屋里查了一遍的两个丫头差点吃了挂落。自己为了不叫身边俩无辜的丫头受委屈,就只能叫这件事不了了之。

之前,自己还觉得皇额娘的耳根子未免太软,谁在耳边嘀咕个什么,她都会被影响。

而今再想,这哪里是耳根子软,分明就是需要耳根子软一软吧。

事情真就是这样,先是负责拆卸火炮的那些将士,受命‘拆不好’这些个火炮,为了怕强行拆卸破坏了船,所以,大家能不能帮忙呀,这都是谁安装的,来来来!帮忙拆下来,省的最后好好的新船还得修,影响价钱。

这就是朝廷不把船带走!

这么多船呢,都留下!

“当然都留下!”这校尉就吆喝,“娘娘说了,船是大家伙的!有这些船,大家财产,朝廷不能侵占。”

只这些船卖了,一家得分多少呢!这要是租出去,更是长久的收益!王老头立马组织人手,快快快!帮着拆下来。

乌泱泱的,那么些人奔着船上来,这个说,这一门炮是我安装的,那个说,那边那两门都是我弄的,当时那谁差点把什么安装反了,要不是我眼尖,得出大事。

说的热火朝天的。

有些人还讨论说这个份额怎么分,“像是王五,那就是力巴,扛扛木料,凭啥跟咱们这种大工拿一样的?”

是啊!娘娘不是说得顾着点能力出众的吗?

他们觉得他们属于技术工种,得拿的多。

可更多的是那种运木料,扛着上上下下的那种人,这些人吆喝着就不干了!凭啥呀?凭啥我们把最苦最累的活都干了,结果拿的是最少的!你们吆五喝六的,是有点能耐!但是,你们是啥好玩意吗?那这东西是你们装上去的,那你们就是谋逆!

对啊!这些人就是谋逆!咱们船厂可不能要这样的人。

什么?他们是匠人,不能离了他们。

别逗了,哪有离不了的人?有钱在哪里雇不来人,咱得算一笔账,是另外请人给人开工钱划算,还是叫这些人分了咱们份额划算?

眼看着炮弹都运走了,火炮拆下来也装船,准备离开了,结果这就跟闹起来。

报上来的时候,林雨桐正在船舱里,甲板上跪着一片官员,都是周围紧靠着太湖的州府的各级官员,甲板上几乎都跪满了。

这中间有没有参与的,有没有知情不报的,但哪怕这两者都没有,你们算不算是失职。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闹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就是这么治理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