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514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林雨桐怔愣了一下,孙传庭说的有道理吗?有!太子都不能保证贤明,谁能保证选来的皇后什么成色呢?

贸然定为成例,是祸的可能更大!

林雨桐点头,“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她也尽量叫自己坦诚一些,“将来如何,说实话,我还没有好好的想过。为什么呢?因为事急从权。近些年,大明的境况你心知肚明。只处理眼前的危机就已经叫人疲惫不堪了,更何况其他。咱们处在很不好的节点上,可以说,皇上登基之初,就说了,前二十年,想不了其他,做不了其他!稳稳的度过天灾人祸才是正经。而二十年之后……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皇上和我会为以后做什么安排……这事就跟明儿祖大弼会犯什么浑一样,那哪知道呢?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还是很高兴,朝中终究是有你这般的臣子,想的远,想的周全……哪怕是被反对,我依旧要说,此乃大明之幸,是皇上和本宫之幸。”

孙传庭站住脚,朝后退了一步,深深的作揖鞠躬,一直躬身却不曾起身。

林雨桐看了看日头,然后拍了拍孙传庭的肩膀,朝跟在不远处的一帮子人喊道:“今儿耽搁的时间长了,该下课了!先到这儿吧,谁没上场,改天继续。”

说着,就直接抬脚走了。

孙传庭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送林雨桐远去。

跟四爷回宫的路上,林雨桐把孙传庭的话转告给四爷,“他的意思是,皇后的权利扩大,此事只能单给我一人,不可定为成例。这样的法子,是反弹最小的法子。但同样的,这样的话放出去,又不利于女子的教养。好容易迈出这一步了,没有后退的道理。所以,之后怎么安排,依旧是个问题。”

近忧与远虑,只能先解决近忧,其他的暂且放一放。

“孙传庭是今儿才改了说辞了,还是早前真这么想,不重要。”四爷就道,“哪怕是今儿转了说辞,这也证明,你跟他的沟通是有效的。”

嗯!属于聪明人,便是转弯,他也知道怎么转的漂亮,怎么转的合乎逻辑又不显得像个墙头草。这样的人只要对朝廷有忠心,就可以用。事实上,他的能耐确实少有人及。属于做事就肯干实事的人,要不然,四爷又何必为他费心呢。

回宫的时候都不早了,洗漱吃饭之后,启明带着费扬果来了。

这个点了,带费扬果?这可算是新鲜事。

费扬果向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含蓄,这孩子特别有意思,那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进来见了礼,很自然的就坐在榻上,伸手摸了桌上的甜柿子吃,“……今儿出门,遇到信王妃了……”

林雨桐:“……”是说多尔衮的妹妹,和亲来的信王妃?“你没上课呀?又逃课了?”

费扬果:“……”重点错了!但他还是解释,“是听闻那谁造出地雷了,我跟先生请假想去看看……他们在城外实验呢,错过了就可惜了!”

是的!有地雷了!这个不是四爷干预的,打从前年,就有个叫李天成的人,不知道怎么试的,把地雷给试验成了。威力没想象的那么大吧,但路子是对的。四爷还说,“历史上此人就是弄出了地雷。”不过是后来不被重视而已。

这一天天的七事八事的,把这事都给忘了!然后突然兵部就奏报说,有人弄出地雷了!四爷这才想起来。历史上不重视,现在得重视呀!又是给银子,又是给思路,叫专门折腾去了。好似现在又有了新进展了,正在实验阶段,费扬果跑去看了。

林雨桐就说他,“你也太胆大了!试验是什么,就是有很多不确定。这要是威力小,没达到预期,这还好!这万一威力大了,那试验场就很危险。你当人家拿那么高的俸禄是为什么的?那是高危的差事,人家都躲着,你怎么傻乎乎的往上凑呢!”

费扬果手里拿着的柿子是硬的甜柿子,咬起来咔嚓咔嚓的,“之前皇太极写信,说是叫我好好学……学什么呢?学大清没有的呗!我琢磨着大清没有地雷,我就去学地雷去了!”

学地雷是往实验场跑的吗?那地方只炸不造,你学个屁呀!

而且,皇太极叫你好好学,这个事我们知道呀!信我们肯定拦截看过的。人家没说学大清没有的,你给补上的!他许是真有这个意思,但你可以假装看不出这个意思。为啥要在这里点明呢?

四爷不由的侧目看费扬果,咋说呢?爱新觉罗家从来不缺坑兄弟的货,瞧瞧!眼前这里就有一只,特意跑出来坑皇太极的!

也是怪了,皇太极怎么着他了呀!

四爷没言语,林雨桐不敢给他再吃柿子了,不好消化,把他又抓柿子的手拍开,这才问道,“这跟信王妃又有什么关系?”

“信王妃问我,说是也不知道家里来点子侄过来求学成不成。我哪里知道成不成,我就说回去我问问。”我这不就来问问了吗?

可你把信王妃也给出卖了!她是你姐。

坑货一个。

四爷就问说,“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么个时间跑来,特意说这个,你要说你心里啥想法没有,我可不信。

费扬果眨巴着不大的眼睛,眨巴了再眨巴,就道:“……我觉得,要是八旗甄选子弟前来,这是好事。”

为啥呢?

费扬果就道:“我养的那条猎狗,娘娘知道的吧。”

嗯!怎么了?

“以前他被小太监养着,动辄人家就打它,不给它吃的,它可乖了,走路顺着墙角夹着尾巴!后来,我看它可怜,就养了它,对它可好了!我吃什么它吃什么,从不打骂……”

后来呢?

“后来……那养狗的小太监上次把我的笔洗打碎了,我才一指小太监要骂,然后狗狗一下子就扑过去,咬了老主子一口……”

林雨桐有些讶异,这孩子一下子点在了大清要害的地方了:主奴关系!

站习惯了,没人回去会想跪着的!他是这么想的!

第620章 明月清风(196)

这个费扬果呀!

四爷笑了笑, 叫人把启明和费扬果一起给送回去了,可转脸却抱了启泰跟桐桐道:“有意思吧?”

林雨桐轻笑一声,“是挺有意思的!”小小年纪, 其实这是学会给自己划拉呢!那边巴林先认了自己为干娘,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认了也没啥用处, 然后就干脆不认!但他也知道, 他没有一辈子留在大明的道理。可若不留在大明,始终还得回去的话,是不是很多事情就得提前筹谋了。他在大清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既然没有, 他就得给他争取点什么。大清的走向如何, 他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他关注的是这些变故了,他能得到什么。

就比如来了那么些权贵子弟之后, 他跟那些人保持什么样的关系呢?他必是会笼络去的!那么这些人就是他回去之后的依仗和根基。

年纪不大,心里的算盘扒拉的很清楚。

而这件事,启明又参与了多少呢?

不管是巴林和费扬果,其实就是以‘质子’的身份在大明的。宫里再怎么重视, 再怎么温和,再怎么对他们一视同仁好好教养, 这个东西是变不了的!于是,这两个孩子,巴林一直叫人看起来就是‘纯’,特别简单的样子。而费扬果呢, 就是浑。凡事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这就是他的道。

这种的伪装四爷和桐桐都没有拆穿, 宫里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可有一天, 他们自己揭开了这个面具,然后大胆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这是要冒风险的!

是谁给他们胆子,觉得这么办事其实没事?

这得有人潜移默化一点点的去做,这个人是谁?就算是几个先生也没这个胆子。

所以,这里面要是没有启明的插手才见了鬼了。

这个孩子呀……

林雨桐就问说,“要管吗?”

四爷摇头,先不要管,看看再说。

“看看再说?”年哥儿把书放回书架上,扭脸看坐在书案上认真写字的太子,“这鱼龙混杂,可就什么情况都会有了。”他走过去,低声道,“我是担心,费扬果的心本是向着咱们的,可若是跟大清的人接触的多了,可就难保了!再有就是……费扬果若是将来回去,他的所作所为一定跟您预想的一样吗?”

启明慢慢放下手里的笔,就笑,“表哥,没有什么事是一定确定的。”

年哥儿一急才要说话,启明摆摆手,“可便是费扬果回去之后,真的不是按照我的预想走的,那又如何呢?”

什么?

启明叹气,“军事学堂那边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孙传庭恼人的很,但一样被寄予厚望,为何?”

年哥儿皱眉,“这人对姑姑很不逊。”

是啊!他是这样的人。但是,“表哥啊,这天下永远都不可能有一种声音。如果坐在上面的人容不下非议和反对,这个天下会如何?”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昏君。

启明点头,“……孙传庭只要忠心朝廷,只要有能力又务实的办事,就得用!也能用!最好要做到毫无芥蒂的去用……”我暂时做不到,所以我知道我有不足!我的心胸还不到那个份上,“就拿你说的费扬果之后会如何这事来问我……人的未来会如何,谁知道呢?谁也不知道!但有些东西却是笃定的!就像是费扬果,他在大明接受的教育就注定了他瞧不上大清如今那一套……那么,只要给他力量,他若是有机会,哪怕为了他自己,他也会以他的方式为他谋利!这势必就会将大清的矛盾再次激发出来。只要内部存在矛盾,矛盾越大,咱们插手的机会就越多。许是咱们寻找的机会就来了也未必。何况,他带回去的东西,对百姓一定是好的!只有如此,他才能立足,才能有人支持。只看这两个好处,他便全是一片私心,可那又如何呢?”

年哥儿便不再问了,朝太子恭敬的行了礼,然后退出去了。他住在偏院,这个时辰,太子也该休息了。

周全有亲自送的,他觉得特别有意思。太子在面对林家的这位小爷,从来都是表哥表哥的称呼,但林家这位小爷在面对太子的时候,从来都是殿下太子的叫。太子论亲,他论君臣,于是,关系的尺度把控的刚刚好。

而这位小爷,是懂也问,不懂也问,别人敢不敢问的,他都敢问。而太子也很有意思,凡是问了他就说,说的是不是全部他不知道,但他觉得是全部。

里面的启明看着挑动的烛火,而后问在一边看书,一直不言语的王承恩,“你听见了吗?”

王承恩点头,表示听见了。

启明叹气,“不同的声音永远在,张三朝左走,李四必说朝左的风险。王五说朝右走,刘麻子必说朝右的种种不妥。”

众口一心,坐在上面的人会害怕,因为你压根不知道背后藏着什么风险。

众口众心,坐在上面的人也会疲累。

怎么调节这个度,这是一种技巧。

王承恩沉默了良久才道:“这也是朝廷。”

是说东宫也是缩小的小朝廷,虽然不涉及大事,但下面每个人也都会有自己的立场,并没有不同。启明起身往炕上一躺,叫他去睡觉,嘴里嘟囔着:“这是不对的!”

王承恩给放下帘子,在外间继续看书:是的!这是不对的,但却不知道对的在哪。

孩子很苦恼,晌午的时候过来,赖在娘的身边,低声说着这个事,“……表哥呢,跟林家的其他人还不一样。我外祖和舅舅他们呢,是不出仕的,他们的出仕跟不出仕差不多!处处守着一个‘和’字。表哥呢,他走的其实是林家现有的人里,都没走过的路!他没藏私心,这应该是家里教的!所以呢,说话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林雨桐点头,这就是林家的聪明之处。俩孩子一起长大,这是情分。既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又是以后要处一辈子的君臣。

不管是哪一种关系,都离不了一个字——真!

我以真心待你,便是有个到或是不到的地方,只一‘真’字,你就能容我。

况且,‘真’这就是个态度,没有立场。今儿你对,我就说你对。明儿他对,我就说他对。若是能一直如此,便能避免站队!什么阵营不阵营的,咱没有!咱心里是啥就是啥,没那么些东西。

而这,却是最安稳的。

她就跟孩子说,“林家这么选择,是明智的!首先是他们从你身上看到了胸怀,他们才敢这么行事。若不是了解你的品性,林家绝对不会如此。你若稍不容人,林家以年哥儿体弱为由,直接带回南边养身体……甚至一家子回南也不是不可能!这便是保全之道。”

知道!臣子有为臣之道。

“海瑞是怎么说张居正的,说他是‘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话是公道的。臣子嘛,谋国是本分,谋身也是人之常情。若你只把林家当一般的臣子,就会觉得他们谋身多而谋国少。但林家又不是一般的臣子,他是外戚!外戚来谋国,福也祸也?”她叹气道,“弹劾靖海侯府的折子,从去年压到今年,从启泰出生前就想拿下,一直到现在你爹都没叫动,为何?”

不过是挂着皇后娘家的旗号,又刚好赶上东宫新立,他上折子为东宫说过话,这个时候立马处置,就会叫人以为,皇上对东宫和皇后不满。

林雨桐说这个就是告诉孩子,“任何一个人选择立场,都是有原因的!像是年哥儿,他没有别的更多的选择了。这是唯一一条站在你身边不被忌惮又不怕被排挤的路子。”启明点头,娘想事,永远是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把对方的难处,设身处地的想到了,然后才回头去看这个人。

所以,这便是‘宽’。

宽不是错而不罚,而是设身处地的想别人的难处,理解这个难处,体谅这个难处,继而包容因为这个难处而做出的不影响大局的选择。他颇为苦恼的皱眉,“出身不一样,便是现在的身份一样,还是会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谷有道和白官出自朱字营,他们很少说他们怎么想,处处以儿子为先。凡是违逆儿子的,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李定国和孙可望,比这两人能稍微好点,但因着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关系,他们维护儿子的力度极大。王承恩很有悟性,但他轻易不开口。他在儿子身边,就像是当年的伴伴。跟其他人又不同。郑森出身最低,机灵,但也谨慎。只一个张煌言,还算敢说话。”说着,他又掰着指头算,“费扬果和巴林,这俩儿子尽量以平等之心相交,其实,处的久了您也看的出来,他们不仅不招人烦,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而安南那个李兆北,说实话,娘,儿子觉得这个人很不好打交道。”

李兆北?

那个安南世子!他当然不好打交道了。

林雨桐就道:“咱们跟蒙古和大清,往上数数,分分合合没间断过。”

是!中原王朝若是强盛,草原部落就会归顺,这就是一个整体。

像是女真部落,努尔哈赤早前还是明朝的将领呢,这又怎么算?

算来算去,虽然看起来敌对与割裂,可其实相互却异常的紧密。这分分合合绵延千年。

启明就道:“可安南……说起来也一直是属国。”

可南边多瘴气,早年两广那边都是发配囚犯的地方,更何况安南。加上那边多山,高山阻隔,从这个寨子到那个寨子,不绕上两天都过不去,更何况其他?这就导致了,打下来容易治理难。

想要融为一体,文化相融是必不可少的!可那边多山民,这个做起来特别的困难。

林雨桐就道,“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蒙古和大清,占了咱们就能治理,不存在障碍。不管对咱们还是对当地的百姓,都不存在太大的障碍。但是安南那个地方……是个随时都能出变故的地方。施恩施恩再施恩,但时刻又得警惕,这才是长久之道。”至于这个孩子说的李兆北的是,“你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