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498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祖大寿!

然后两人都懂了——到了追究袁崇焕的时候了。两人先找宋康年,“……他国使团都在京城了,这个时候闹出这样的事……会不会给朝廷惹麻烦?”

宋康年心里叹气,看!娘娘处处以他们为先,他们就学会了尽量少添些麻烦!只这一点,宋康年真觉得欣慰的很。当年从西北带出来的一伙子莽汉,一点一点的成熟起来了。经过这次的事之后,也变的更清醒更成熟了。

他摇摇头,“娘娘没说别的话,这必是不要紧的!动吧!”

于是,袁崇焕回京之后的第一次上大朝,站在属于他的位置上,还没把前后左右的人看明白呢,就被人弹劾了。

先是御史,这御史还不是无名之辈,他出身东林党,至今在东林党中地位也非同一般!此人叫黄尊素,一上朝,皇上还没说话呢,他就先站出来了,“皇上,臣有本奏。”

兵部:“……”

李自成:“……”

张献忠:“……”

默默的把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有啥事比自家的事还要紧?

四爷看向黄尊素,黄尊素这样的东林党,属于有坚持,但又不死板的那一类。他和汪文直仕途平稳的原因就在于此!什么人都能用,端看你是不是真的在干事了。

当然了,要是没有黄宗羲那样的儿子,黄尊素这次也不会出这个头。

他点头,示意黄尊素只管说。

黄尊素谁也不看,只道:“臣弹劾新任军机大臣,原辽东经略袁崇焕。袁崇焕不报朝廷,而以‘罪’杀贺一龙,此为罪一;据御史查核,并无发现贺一龙有袁崇焕所指之贪污克扣之罪过,错杀贺一龙,此为罪二……”

“皇上!”

不等黄尊素说完,袁崇焕就从他那一列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黄御史所言,纯属臆测!贺一龙究竟如何,朝廷可查。但黄御史只凭一家之言,意图定罪于臣,臣不服。”

孙承宗从武将那一列站出来,“皇上,贺一龙之事,着实不该以一家之言而定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乃常情……”

“孙大人此言差矣。”耿淑明从文臣那一列站出身来,“黄大人为御史,御史闻风奏事固然不可取,可黄大人是闻风奏事吗?辽东设有巡查御史,出事之后,必有奏报!巡查御史并没有发现贺一龙有贪污克扣之举,这便是巡查御史给的结论。有了这个结论,御史台是否有权力和责任奏闻弹劾此事!皇上尚且不曾言语,袁大人出言便打断了御史的话!敢问,朝堂之上,什么时候不许御史说话了?你袁大人好大的威风!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话。孙大人,站在朝堂上的,没一个是睁眼瞎。哪怕是诸位出身不一的将领,能站在朝堂上,都是在军事学堂读了几年兵法的。将在外,于战事上,有随机之权。在人事上,有临时调配之权。若证据确凿,在下属有叛国、有潜逃、有临阵退缩等等的影响战局的罪责下,将可杀士!可我请问袁大人,贺一龙属哪种?他便是真的贪污克扣了,律法惶惶,管不得吗?从山海关到京城,远吗?便是把人押回来,也不过三日而已。急奏禀报,八百里加急,第二天就能得了回复。是什么原因叫袁大人先斩后奏!贺一龙乃监军的身份,在他杀了监军之后,那么长的时间,辽东军是不在朝廷的监督之下的!那么请问你袁大人,我现在若说你蓄谋杀害监军,意图叛国谋反,你可认?!”

袁崇焕当时便白了脸,噗通往地上一跪:“皇上,臣祈致仕。”

四爷眼皮头没抬,大明的朝臣还有一毛病,那就是动辄要求致仕。觉得叫我受委屈了,我要致仕。该提拔我但没提拔起来,我要致仕。他们都弹劾我,但我懒的分辨,我不想同流合污,我厌恶死这该死的朝堂了,于是,我要致仕。

所谓的致仕,就跟孩子要离家出走,老婆要闹和离一样,纯属吓唬人玩的。

除了致仕,还会闹装病那一套,套路深了,反正就是得皇上哄我,认可我,表示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了,这就好了。

万历朝最后那两年,沈从哲因为儿子误伤人命的事,朝臣弹劾的厉害,这家伙在府里装病了四个多月,致仕的折子递了一摞了,最后万历皇帝表示,你儿子的事跟你不相干,那家伙不是才出来干活的嘛!

这属于作的比较厉害的!敢这么作,那就是上上下下,大明朝以来,这样的事太多了,大家都习惯了。

四爷登基之后,正好赶上想换一批朝臣,凡是跟四爷玩这一套把戏的,四爷就叫他回家了!回家跟你老婆玩去,一个个的说不得碰不得了。

而今,好几年没人敢跟四爷玩这一招了,结果袁崇焕许是因为惯性使然,又玩出来了。

玩这个的前提,得是他笃定,朝廷离不开他。

果然,这话一出,朝上瞬间安静了!不知道是因为突然有人敢玩这个,惊到大家了。还是大家都在衡量,袁崇焕此人之于辽东的作用。

然后,孙传庭站了出来,“袁大人这是何意?你这是要弃君王于不顾吗?这便是你的忠心吗?皇上圣明,你的难处,皇上必能体谅,这般致仕,确大为不该。”

话才落,曹文诏就从后面站了出来,“……皇上,御史弹劾,乃御史之责权不错。但对戍边功臣,如此加以揣测,又是何故呢?以臣看,这便是党锢。”

李自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倒是先给自家戴上了一顶党锢的帽子。自家是什么党?皇后党还是太子党呀!

黄尊素的儿子是太子府詹士,耿淑明是皇后的姐夫,连带新军,咱都是皇后太子一党的,是这个意思吧?

从孙承宗、到孙传庭,再到曹文昭,这些都是保皇一党的?

而且,这个孙传庭是怎么回事?当年皇后去西北,他是陕西巡抚呀!当年那一仗,没有他的支持,也不可能成功。当然,咱那时候都是小喽啰,而不足三十岁的孙传庭却已经是大人物了。这些年来,新军一直对孙传庭格外的尊敬,因着大家都觉得彼此之间算是有渊源的,可结果呢,人家跟咱不是一码事呀?

但是,这位孙大人,您是不是傻?当年皇上为啥破格提拔你,二十来岁,你就成了牧守一方的朝廷大员了?不就是为了叫你保皇后的吗?

你现在啥意思呀?不保皇后,要做坚定的保皇党?

可是,你得弄弄清楚,若真有皇后太子党,该党最大的首脑一定是皇上。人家要保老婆孩子的!这个道理这么难以想明白吗?

现在这事闹的,你们坚定的要保的那个人,在坚定的保着你们要反对的那个人,你们夹在中间,闹的不是笑话吗?

真不知道说他们是精明的过了头呢?还是压根就是铁憨憨!

前面的张献忠嘀咕了一声:“……彪呼呼的!”

对!就是彪!

第601章 明月清风(177)

大朝的结果就是一个字——查!

查贺一龙!只要贺一龙无罪, 那他袁崇焕就是有罪的。

这其实很好查,贺一龙家里住的是朝廷分的宅子,之前有一老娘, 早前也娶了一房老婆。这老婆是从西北逃来的难民, 本是被贺一龙雇佣回去照顾老娘的,后来, 发现真把老娘照顾的极好, 他便娶了这姑娘。姑娘长的粗粗壮壮的,进门给贺一龙生了俩儿子一个闺女。她肯干,一年一年的开荒, 光是她自己开出来的地, 都有小两百亩了,置换成一片, 算是个小庄子。家里的各色开销,只这一个庄子就足够了。更何况,新军这些妇人,还都接了娘子军的差事, 她也没闲着,除了贺一龙的俸禄, 她还有自己的俸禄。有了余钱,早两年在城外还添置了两个铺子,老家的亲戚帮着经营着,属于一步一步的, 把日子过起来的人。

面对盘问,她干脆的很, “……也不能说我们家爷们一点利用职权的地方都没有……有的!老娘的双腿受不得寒,每年用的毛料都是皇后娘娘特意恩赏的, 按说也不缺。可去年老娘六十整寿的时候,我想给老娘缝一床好褥子,就叫我儿子给他爹的信上说了,若是碰上好皮子,一定得弄回来。然后他回信把我一顿骂……信还在呢……我给你们拿……”

她把标注着序号和日期的信一封一封的摆上,“查完,就给我送回来了。他那字写的不好,错的也多……但就这些念想了……”

从信上可以知道,他的两张熊皮是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是赊账了一半,先给了一半。这个商人跟袁崇焕说的,满人商人是同一个人。

但这人是奸细吗?

详细的查了,这人不是奸细。

袁崇焕说,满人不能经商,此人要不是奸细,怎么来往于两地之间。

可照调查来的结果看,满人确实不能经商,但有些脑子活泛的,把他家的猎物皮子,拿到关里,是能换个好价钱的。这几年,两边有互市的。汉人百姓也有把自家的织的棉布拿出去换皮子的。这个‘商人’,贺一龙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的,这人少三根手指,瘸了一条腿,大清国的制度上,男子若是不能从军,他的前程也有限。像是这个人,他不想办法倒腾点钱,就过不下去了。此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厉害,十几岁上就能猎熊,可也因着太逞强了,这才残废了。贺一龙觉得跟这人说的投机,而对方也觉得倒腾点皮子到这边换东西,有贺一龙庇护不至于吃那么大的亏,于是,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了。

贺一龙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起喝一顿酒怎么了?

谁知道这就成了通敌的嫌疑,为此把命搭上了。

而那个检举说贺一龙通敌的那个参将叫孙元化,此人以何种证据确定贺一龙通敌,就成了关键。

结果才要问询孙元化呢,就被告知,说是孙元化请了三天的病假,不在营里。

不在营里就在家里呗,结果并没有,家里已经几天不见人了。

坏了!跑了吧!

一方面,得赶紧告知朝廷。另一方面,得查查这个孙元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仇六经比御史和兵部的消息都快,“……臣不觉得孙元化早前有通敌的嫌疑!此人是火器营的,于火器上格外有天分,袁崇焕格外看重此人。”

嗯!一个精通火器的人,被看重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是造火器,还是使用火炮,但凡精通的,都是人才。火炮打出去要命中,这也不是说瞎打的。要了解炮弹的轨迹和威力,这样的人才依旧是稀缺人才,袁崇焕看重此人这个能耐,无可厚非。然后呢?

“此人有特长,有能力,但是,品行来说,说不上是多好。”仇六经就道,“跟他不合的将领不少,跟贺一龙也有过矛盾。”

多大的矛盾?

“军中有一叫文洪的小将,在追袭奸细的时候战死了,留下一遗孀年轻貌美。孙元化想霸占此女,这女子性烈,不肯依。她在丈夫死之后,就被安排在军垦,除了她自己那一份,按照规定,朝廷每月给遗孀的定额她的也没少。在军垦日子过的不错,不肯就范。孙元化再要逼迫,这女子就给告了。贺一龙调配物资,跟军垦相熟。这女子告到军垦领官那儿的时候,贺一龙在场。贺一龙应该是顾虑着,这事闹大了,于这遗孀并没好处,想私下里解决。二一个,也是考量到此人在火器上的能耐,想给彼此留几分颜而。就臣调查的结果来看,两人曾关起门来大吵了一架,之后两人再未曾说过话。”

林雨桐沉着脸,“袁崇焕呢?袁崇焕和贺一龙之间有没有争执?”

有!“袁崇焕认为,拨给辽东诸岛的物资,该先交给他,由经略统筹发放,而不是由贺一龙直接发给戚将军。但贺一龙觉得,物资先运到军中,再由军中发去岛上,无形中,只运费所耗的时间和精力就多了三成,这是不合理的!他的意见是,请袁崇焕再派两后勤官,亲自去送物资。”

林雨桐明白了两人争执的点。袁崇焕是觉得他是经略,粮草物资不从他手里过,不从军中发出去,无以树立他在诸岛上的地位。这么做,也是提醒戚将军,谁为主谁为次,谁领导谁。而贺一龙不是没领会这个意思,他领会了,于是,他说,多派两个后勤官。你的后勤官奉你的命令亲自给送去了,一样能达到你要的目的。但是多绕那么一道手,效率太低,耗费太大,他不赞成。那么贺一龙这么做错了吗?没有!这是他的职责,他并无失职之处。

他错就错在,一直习惯于是什么就是什么,新军是个官僚那一套影响最小的地方,他没能适应官僚那一套!袁崇焕对贺一龙最大的不满就是贺一龙驳斥了他,没有让他如愿确立他的地位,仅此而已!

若是如此,可不疼煞人了!

仇六经叹气道:“……而今,孙元化叛逃,叫事情一下子变的复杂起来了!”

是!朝中会有很多人说,这是袁崇焕中了人家的计了!可是,真是如此吗?不是!是孙元化知道躲不过了,这才逃了!而大清不会为此辩解,他们会认下此事,会重用孙元化。他们特别乐意叫人觉得,是他们策反了孙元化,然后指使孙元化诬告贺一龙,导致了袁崇焕误杀了贺一龙。如此是一石二鸟,贺一龙没了,袁崇焕也废了。当然了,这又远远不止一石二鸟,这事真正的威力在朝堂。大明朝廷现在就有个难题,那就是怎么处置袁崇焕合适呢?

要袁崇焕以命抵命?朝中会说,看!中了大清的计策了吧!袁崇焕别管多少过失,他忠心耿耿呀,就这么把他给杀了。

可要不杀袁崇焕,又何以给新军交代?

不要觉得补刀的行为就没用,大清这一刀就补的极为高明,瞬间就将人推入了两难的境地。历史的轨迹在这一刻好似神奇了重合了一样,此时袁崇焕的境况,跟崇祯时期特别像了。属于杀与不杀,好似都不对的境况里了。

林雨桐先叫仇六经回去,她得等御史台和兵部的调查结果。

两边的结果跟仇六经的调查出来的大同小异,三方给出的结果是一致的,那么,袁经略,你是不是要说点什么了?

林雨桐起身,兵部和御史台的人,她都没管,直接就朝外走。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林雨桐谁的话也没回应,还是四爷说周宝,“去宫门口了,赶紧跟去!”

啊?宫门口了?哎哟!这都多少年了,宫外的那个台子除了每日里放皇宫的一日三餐,再没有别的用处了。今儿,娘娘这是又要动用那个台子吗?

天啊!出事了!出了大事了!等闲娘娘都没那么大的火气了,这次真把娘娘给惹毛了!

宫外的台子这些年了,早已经斑驳,上下的地方都被磨出了一层油光。

此时,台子上只有值守的太监,不到饭点,这里也没有围观的人群。大家对这台子习以为常的结果就是,对它的关注变小了。来来去去的人,不再去多瞧它一眼了。

林雨桐一步一步的走上这个台子,看向那轮值的太监,“敲锣吧,我今儿要借这个地方叫大家认识一个人……”

是公审吗?

林雨桐摇头,“朝廷自有法度,公审不公审,那是刑部的事。”

是!

然后事隔数年,那锣声又想起了。

过路的人停下了脚步,茶楼酒肆里人不时的有人探头来看,紧跟着还有不少人打发了小厮前来询问,问问这是怎么了?

结果到了才知道,皇后坐在台子上。

有些年不见皇后了!瞬间就奔走相告,近处的都跑来了,跪下就见礼。林雨桐坐在台子的最边上,跟早来的那一拨人说话,问做什么营生,这两年收益如何云云。

皇后还是皇后,数年过去了,瞧不出哪里变了。

一处茶楼上,范文程正跟索尼在喝茶听戏,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索尼就笑,“……早前就听闻过这位皇后的公审案,没想到能有幸见到,范兄,要不去瞧瞧?”

范文程叹气,“只怕跟袁崇焕之事有关。”

那就更得去看看了,看看这位皇后想怎么了了这案子。

不知道多少人奔着这边来的时候,林雨桐却打发了两拨人,一拨去请贺一龙的遗孀和孩子,一拨去请袁崇焕。

袁崇焕皱眉,不知道皇后这是何意?他随着人过去,乌泱泱的这么多人,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去,给皇后见了礼。

皇后的表情很淡,无愤无怒,平淡到了极致,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淡漠,“平身吧!且站着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