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493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娘娘……没有明示。”

宋康年心说,娘娘还要怎么明示?娘娘是极为聪明又会说话的人。

始皇帝那句话,是大皇子提的,而娘娘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就问你当时什么感觉?是不是觉得心都是烫的,是酸的,是软的。

娘娘还是要保李闯的。

可这该怎么保,娘娘却没说。

高迎祥点头,“是啊,怎么保呢?”他看向宋先生,“先生,怎么做,得您说呀!李闯要是有这么脑子,这事悄悄就处理了,不会写信把实情都告知你我了。”

宋康年白了他一眼,但凡要出主意,一准找我!我怎么就那么多主意呢?!

高迎祥:“……”那您肚子里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宋康年又一个白眼,低声道:“你打发可信的人亲自去见李闯,叫他详查探子……”

查探子?

查探子!

宋康年说完,直接转身走了!高迎祥怔愣了两息时间,才反应过来了:对啊!探子!

若那男子出身显赫,人家找一妇人做什么呢?要说背后没有消息泄露一二,鬼都不信!怒而杀妻,这是罪!可怒而杀细作,这却不是罪。

要么说是宋先生呢,主意永远这么多。

他真去安排了,而宋先生却站在他的差房里,端着茶盏半晌都没动地方了。娘娘的意思,何止那一层呢?娘娘不是个枉法的人,这次包庇李闯,这里面的情由复杂了去了,且不能摊开了说。心里想到了可以,但绝对不能宣之于口。只说高迎祥没有悟透的话,就是那句‘全身而退’,这是保全,但这个保全里有个要紧的字,往往被忽略了。这个字就是——退。

退,看你怎么想了?站在朝堂上,得知进退。有一天,朝堂情势变化,那就得有主动退的魄力。先退了,自然就周全了。

但从现在来看,娘娘应该是提醒了:一定得知进退,懂分寸。

他缓缓的放下茶盏,心里叹了一声,可终究,娘娘还是选择了保李闯,这便是情分了。

“情分……”启明放下手里的书,问站在一边的王承恩,“只是因为情分吗?”

王承恩摇头,表示不懂。

启明无奈的看王承恩,“先生说你很有灵性,你书也读的极好。身边伺候的不缺人,你不用总围着我,该念书就念书吧……”王承恩是他在宫外捡来的,他是自小被家里净身,那时候爹爹才登基,民间还有那种擅自阉割了的,以图进宫求前程的。可谁知道宫里的太监都往出打发了,等闲也不要人了,他父母无利可图,便将他给丢弃了。这些年一直在京城里,以乞讨为生。偶尔要不到东西,也去惠民所要一碗饭吃。天冷了,也在惠民所里躲避。惠民所的人都认识他。三年前,他满十岁了,觉得不该乞食为生了,就想着自己开荒。结果被毒蛇给咬了一口,被自己给救了。查了几次,爹娘才叫自己带着他。于是,自己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叫王承恩的。

承恩的名字,是周宝给取的。

启明扔了一本书过去,“背会吧!别杵着这里,挡光。”王承恩便站在一边背书去了,启明这才慢慢的自己磨墨,心里思量着娘的意图。徇私这个事,看怎么讲了!

法这个东西,道理上,安南必须遵守大明的律法。但其实,大明无法对安南全权管制,治民之事还在安南贵族手里,那就是说,安南有自己的律法和约定俗成的一些东西,不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能打破的。

那就是个大明律法不能完备的地方!在那个地方,实际上该遵守的是安南的律法,安南贵族没上折子来,就证明此事,在安南那边看来,李闯没错。

可这事一旦拿回来,针尖大小的事,就会瞬间鼓吹成大事。因律法而争了这么些年的人,瞬间就会聚过来,咬不死李闯都不算完。

有些人的死,不是该死,而是情势所迫,不得不死。

若是李闯因此而死,冤不冤?

此为保李闯的第一个原因。

第二个原因嘛,自然是李闯身在安南。若是娘不释放出明显的信号,表示她要保他。那么接下来会怎么着呢?万一他知道回来情况不妙,干脆不回来了。他在那边直接参与治理了七年,自立了也就是了!到那个时候,朝廷岂不尴尬?娘能不尴尬?

所以,得保!得叫李闯知道,他跟皇家的情分在,他是功臣,皇上和皇后必保你。

第三个原因,才是情分。李闯若是真该杀,他的罪到了那个份上了,谁也不能与法抗!但他是功臣,不能不具体问题具体考量,不能不考虑现在朝廷的风向和外面的舆论氛围,不能叫这样的人死的窝窝囊囊,若真是如此,娘心里也过不去。

想明白了,他放下笔,想去看看娘。

他一动,王承恩就要跟着。

“不许跟着,你念书去。”启明指着他,“伴伴都能做一省巡抚……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不缺伺候衣食住行的人,你能读出来就给我好好的去读……”

确定王承恩不再跟着了,他才转身往出走。

林雨桐正在看折子,启明就回来了,“雪太大了,放先生先回去了!老先生那老寒腿,好容易好了,可别再叫犯了。”

做的好!

她放下折子,拉了儿子的手塞在衣服下面暖着,“那这两日就松散松散,不着急。”

启明坐在边上的榻沿上,低声道:“娘,我听说李闯的事了。”

嗯!有想不明白的?

“不是。”启明就叹气,“突然觉得很不容易……事起突然,有时候往往不会给人了解和思考的时间,哪怕稍微晚那么一下,也容易叫人多想。要做决断,只在一瞬之间。这一瞬之间,得把方方面面的考量到了!情理法,缺了哪个,都不成!可要在情理法里找一个平衡点,又太难了。”

对!坐在上面难就难在这里了,每天你一睁眼,压根就不知道将来面对的是什么。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不恰当的措辞,都可能引来大乱子。

启明点头,“所以,有些皇帝发现他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时候,不上朝,不见朝臣,事情永远慢一步去处置,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处事办法?”

林雨桐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那些帝王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慢一步这样的方式方法不行,“有些事需急,有些事需缓……以如今这速度,消息送到宫里,就已经滞后了,你再缓着办,那就跟不办是一样的。”

说着,就把手里的折子递过去,“你看看这份折子……”

折子上说了一个叫丁楚奎的知州,带着全部身家两百多万两银子,以及家眷亲族,投了大清国去了。

启明都愕然了,“为什么呀?”

“御史下去巡查,不知道查了什么,结果御史还没回到京城呢,他先跑了。折子是八百里加急从来的,走的不是驿站,而是宫里的其他信息渠道,所以,比御史还早一步到了宫里。”

“抓吗?”

“晚了!”他走水路一入海,上哪抓去?消息传到宫里,只怕人家已经在关外了,“你说这件事怎么办?要你来处理这件事,你怎么处置?”

启明嘴角勾了一下,“我会借费扬果身边的人用用……”

费扬果身边的人,不全是忠心费扬果的,他们带着眼睛,时而会给大清送些消息。只是这些消息传送渠道被娘在暗地里卡住了。既然如此,那就借着他们的手,送他们个假消息去就是了。

林雨桐笑了笑,“那你去办吧。”

于是,半月后,就传来消息说:丁楚奎的银子被收缴了,本人也以细作罪被处以极刑!

第594章 明月清风(170)

丁楚奎为什么跑的呢?

一府知州, 他再贪贪不出两百多万的白银呀?若是真是贪污来的,那这一州的官员,就少有干净的!要不然, 这么大笔的银钱, 得什么样的苛政才能收敛起来。如此治民,其他的官员都不知道?朝廷是瞎子呀, 他们遮住了那么一片天了?

肯定不是!

所以, 还得查,查这家伙家里原本的根底,再查查这钱财的来源。

御史回来是参这家伙了, 但只说这家伙生活奢靡云云, 怀疑其财产来源不明。但具体的,却没查出证据来。那这就更有意思了, 御史怀疑一下,他就跑了,这得是多大的罪过呀?

叫仇六经查了一下,结果也是可笑, “楚王藏匿的银两,被他得了。”

楚王藏匿的银两?

对!

“藩王的私财, 朝廷没有查抄到,被他得了去了。”林雨桐将折子撇到一边,“他这是害怕给他定罪为勾结藩王,意图谋反?”

是的!御史一怀疑, 他就怕了!心知经不住查证,一查就跟藩王有了瓜葛, 这玩意能要了三族的命,那就跑吧, 还等什么呢?

就这么着,直接给跑了。大清那边有不少汉人官吏,他认为在那边一样能过日子,结果……呢?

林雨桐就跟启明说,“你用了费扬果身边的人,这事看起来机巧的很,但转过头来,他们就能明白。他们很快会意识到,他们传递消息的渠道,已经不安全了。”

那您当时怎么不拦着?

林雨桐就又笑,“所以,才说叫你学嘛!儿子,你需要学的多着呢。这件事呢,按照你的法子处置也行,叫那些眼睛尖,耳朵长的知道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呢,这便是警示。他们知道了,要么,吓住了不敢动;要么,就得寻求别的法子。可寻求什么法子呢?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到来年,你的册封典礼大清会派使团来。只要来人,必有新的指示。所以,迟早还是会动的!有没有这次的打草惊蛇,他们都会有那么一动。所以,由着……用你的法子就是了。”

那要是依照娘的法子呢?

“我选择不动。”林雨桐看孩子,“你觉得,大清那边杀了此人,是因为你的‘计策’成功了?他们把他当做细作,给处置了。可其实呢?并非如此。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一个人,这取决于这个人的价值。对大清而言,这么个人的价值在哪呢?论能力,一个小小的知州,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要紧的官员吗?不是!论品行,私匿钱财,隐瞒朝廷,贪婪成性,转脸便投敌,这样的人敢用?能用?这种人,跟陈仁锡那样的不同。陈仁锡是有所坚持,最起码,在理念上他有他的坚持。大清用他,可以笼络一批如同陈仁锡一样的人。说他们叛国,可他们会觉得他们在大清为官,是为了在大清的汉人争取更多的利益,事实上,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丁楚奎不同!他品德败坏,毫无忠心可言,那么,他的价值是什么呢?除了那两百多万两银子,他哪有价值。他若活着,大清收缴他的银子,那吃相就太难看了!他们还怕这个影响太坏,汉人不敢再投效他们。那么,什么样的理由能把这些银子占为己有呢?除非丁楚奎有死罪。什么样的死罪能利索的要了他的命?奸细!”

所以,你做不做,结局都不会变。

林雨桐点了点孩子的胸口,“要想透这些,就不仅要你去摸透人心,还得要你去摸透人性。”因此,且有的学呢。

忙活了半天,做的都是无用功呀!

把这小子兴头给彻底打下去了,要不然,他还真以为他成精了。

母子俩正说着话呢,周宝进来了,递了牌子,“靖海侯夫人的牌子,想明儿进宫来请安。”

林雨桐朝外看看,“雪还下着呢吧?”

是!时大时小的,但确实是下着呢。

“路不好走,在家里呆着多好,进宫……有事?”

周宝摇头,“不曾听闻靖海侯府有什么大事。”

林雨桐抚着肚子,长长的叹了一声,分寸这个东西呀,失了再想找回来,当真是不容易了。

启明皱眉,“非得见吗?”八个多月的肚子里,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进宫来?

“见吧!”要见,想见,那就见见。

这位侯夫人,林雨桐是真不熟悉。跟李季都不能算是熟悉,怎么可能熟悉他的夫人?这妇人张了一张圆团团的脸,见人就扬起热切的笑意来,见了礼,规矩的坐下,说起了亲热话,“……臣妇是来贺喜娘娘,恭喜娘娘的。才听闻说,皇上有意开年立太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这是怕自己不知道在册立太子的事上,她家是出过力的,特意跑来表功来的吧。

“老爷在家就说,侯府是娘娘的娘家,娘娘稳,则侯府稳。而今,太子册立,娘娘则更稳……”

她的嘴不住的说着,陈恩恨不能抬手堵住了对方的嘴。你们替娘娘想,你们替娘娘争,这是想说明什么?说明你们跟娘娘亲,你们跟娘娘心贴心,那反之,一直不册立太子的皇上,岂不是跟娘娘不亲,更娘娘不贴心。你这是帮娘娘吗?你这是在离间人家夫妻感情。

崔映月端了茶来,放的时候稍微重了一些,对方正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就停下来了。然后看了这位崔姑姑一眼。崔姑姑脸上全没有笑意,眼角耷拉着,退到一边去了。

她收回视线,却看娘娘,娘娘手里捧着个杯子,一直也没放下,坐在榻上半靠着,不知道是在看哪里?这会子突然张口问了一声:“……怎么不说了?说吧,我听着呢。”

这位夫人这才不安的站起身来,“娘娘……”

林雨桐一脸纳闷的看她,“怎么了?坐吧。我这听了半天,是不是我走神了,你刚才说是家里是有什么事来着?”

啊?

林雨桐看崔映月,“侯夫人说有什么事来着?你知道我最近精神不济,怎么不替我记着点?”

崔映月就笑,“别的事记不记的有什么要紧,您这个月份了,该去更衣了,这么大会子工夫了……怕是难受了……”

陈开顺势就伸手扶林雨桐,“叫侯夫人等着吧,应该也不是急事。”

那是!那是!

林雨桐顺势就进去了,进去就躺着歇了,压根就没出去。

把对方晾了整整一个时辰,陈开才出去,“侯夫人,不好意思……我以为娘娘小睡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谁知道这一睡着,就给睡踏实了。叫您等了这么些时候!您不知道,娘娘精神短了,皇上等闲都不叫旁的事情扰了娘娘的休息,圣旨在呢,奴婢们不敢抗旨。前儿高将军来了,说的是娘子军的正事,还在这里等了两时辰呢。您看……您是继续等着呢,还是先回去!瞧着风雪又大了,娘娘不是叫京报登了吗?今冬雪多,暴雪时有,叫出门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