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489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范仲淹是宋时人,他困苦到吃荠菜都以为鲜美……”

对!

“可宫里却歌舞升平,以为乐事!”嗯!

启明半晌没有说话,这算是懂了其中的意思了。

四爷和桐桐各干各的事,谁也没打搅他,叫他想吧。然后这孩子又说,“范仲淹会读书,但是只读书也不好!吃腌菜薄粥度日,竟是不知还有荠菜之物……”

林雨桐:“……”你要这么想的话,好像也对!是啊!那日子都过成那样了,一碗粥恨不能分几顿吃,但是就是不知道荠菜的味道,可见离了人照顾,他也就是个生活渣。而生活渣映射出来的问题就是,他这种的跟最下面的小老百姓还不一样。

读书人只知读书之苦,不知耕作之苦,若是为官,亦难体会其中的艰难。

本是孩子话,但是四爷深以为然。第二天就跟内阁说,“三月就要春耕了,春耕忙,学堂里的学生,也该体会体会耕种不易。”

所以呢?所以,各个学堂,自己去联系农场和军垦,或者是某个村,某一家。若是能针对家中劳力短缺者,那就更好了。

耕种,是一门课程,都给我把这一课给补上。

啥意思呀?三月是劳动月呗!不下地都不算劳动。

除了要准备三月的亲耕亲蚕,像是一些官员,也该回京述职了,四爷还想着怎么调整这些官员。

今年述职的官员里,就有王成。走了两年了,就要回来了。

林琅在送启明去朱字营的马车上,还问他说,“记得王成不?”

不记得了!但是爹娘也总说的。

林琅便不言语了。可在上课的时候,马羡儒依旧带着启明在山阳面转悠,看着大皇子蹲在地上用小铲子挖荠菜,歇着的时候,他就跟孩子说关于荠菜的诗,“有这么一首,你听一下。”

好啊!启明蹲在先生的边上,静静的听着。

“两京做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2】”马羡儒问说,“听过吗?”

启明摇头,没听过。

“这是唐朝,一个叫高力士的太监所做,《感巫州荠菜》。知道高力士吗?”

知道!唐玄宗身边的大太监。

“嗯!唐玄宗被软禁之后,高力士被罢辍到了巫州,知道巫州在哪吗?”

知道!湖南怀化,也叫五溪。

“对!这个两京指的洛阳和长安,诗里说,在两京这样的地方,荠菜这种东西那是论斤卖的,可到了五溪,这东西满地都是,却无人在意。长在两地的荠菜,样子是有点不一样,但是味道并没有变……那为何待遇就不同了呢。这是说荠菜,又何尝不是说他自己。他在皇帝身边的时候,是那个论斤卖的!他被贬辍到巫州,就如同那郁郁葱葱却无人理睬的荠菜……高力士此人,虽为宦官,但也曾帮着唐玄宗平定了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之后更被封为骠骑大将军,而后是开府仪同三司,乃至后来到齐国公。他这一生啊,对君王是不离不弃,耿耿忠心,曾有人说此人是‘千古贤宦第一人’……”

启明静静的听着,什么也没说。结果在王成回来的那天,他给了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见王成,他蹭的一下就飞奔过去,“伴伴回来了!伴伴去哪了?”

王成赶紧接住大皇子,这孩子从出生到牙牙学语,他每天都抱,于是,他习惯的就抱起来,才要请罪,大皇子一下子就搂住他的脖子,还闻了闻,“是伴伴回来了……”

好像在确认是不是那个故人的味道一样。

王成的眼角眉梢都爬上了笑意,抱着他问,“殿下还记得臣?”

“不记得那么些了,可也没忘,每回伴伴来信,我娘都说,伴伴走了,你哭嚎了成月里,到处找伴伴,这不,伴伴也总记挂你……”

把王成说的眼圈都红了,额头贴着启明的额头一个劲的蹭,“伴伴走了,也惦记殿下。怕他们伺候不好殿下……”

“伴伴这回回来还走吗?不走了吧!”

还得走呢!臣的差事没完呢。

“那忙完了,得回家来!回来我就能天天见着你了。伴伴的屋子都留着呢,回来就不许出宫了,你得在家住……不许住官舍,你又不是没有家……”

好!臣不走,臣就住宫里。这里是家,不住家里,臣能去哪。

林雨桐就笑,抱了他下来,“别闹,叫伴伴跟你爹说话,等会子伴伴回后头吃饭,再跟你玩。”

启明朝王成招手,“有醋烧肉等伴伴呢。”

林雨桐抱了孩子去后头,虽然总说王成,但他能有这样的反应,必是有人说什么了。

“先生跟我说了高力士……”

嗯!

“不弄权又忠心的宦官,就是好官宦。”启明眨巴着眼睛,“儿子就想,伴伴缺什么呢?他没什么,儿子就给他什么……”

所以,你觉得他没家人,没后代,心里没寄托,于是,你就觉得,你该是他的家人,他的后代,他心里那份寄托。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幸而你的初衷是一番赤诚,而不是操弄人心。

第589章 明月清风(165)

王成和四爷谈了大半宿, 一是说那边的现状,二是忧虑之后。

台弯跟琼州不同,琼州岛和大明沿海陆地之间, 最近的地方也不过二十里而已。可台弯岛与陆地的距离, 最窄处得有两百里。

“远,总是容易生变故。”王成就道, “臣以为, 有两者最为紧要。其一,驻兵。其二,纽带。而驻兵, 只单靠原有的兵源不行, 得混杂,得常换。张献忠将军此次招降了不少李旦旧部, 臣以为,这些人不可直接任用,得调回来,在军事学堂三年, 在兵部或是军机行走两到三年,如此, 才可放心用。”

四爷懂了他的意思,他认为,调离对方,一则, 可以叫对方跟原有的势力拉开距离。二则,在中枢呆过了, 他们对朝廷就有归属感。在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好,还是有朝一日站在朝堂上, 挥斥方遒的好?这得看他们怎么选。三则,叫他们了解朝廷,知道朝廷的决心和朝廷的能力。也叫朝廷看看这些人的能耐和本事,彼此了解了,事情反而好办了。

王成提的这一点,四爷认可。也只有在四爷身边做过‘秘书’的人,想事才不会只想着他那一亩三分地。

他是一地主官,路途又远,回来一趟很折腾,这就导致了,他在京城不能久留。真就是七天的时间,就又得赶路了。林雨桐给诊的脉,开了药,喝了七天,身上轻省了。又给配了一年的药丸,叫他带上,“明年这个时候,叫人给你送去!一定得按时服用。”

王成抱着启明,一句句的应着。

回来的时候除了南边的特产,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吃的穿的用的,给带的足足的。大皇子抱着他的脖子,“……再回来我就能骑马马了,我跟伴伴赛马。我想伴伴了,就给伴伴写信,按手印的是我写的,不能认错了……”

好!认不错咱们殿下的手印的。

送走王成的那一天,细雨纷纷。

春到底是来了!

林雨桐看着天,扭脸看四爷:“我觉得今年……会是难得的风调雨顺。”

嗯!今年难得的,没有大灾大难。

林雨桐就笑,“就盼着顺顺利利的,过了这一年吧。”

可结果呢?

顺顺利利?想什么美事呢?朝廷这地方,哪有顺顺利利的。

果不其然,三月的春耕才一结束,熊廷弼的折子就到了:他病了。

病体沉重,已有月余,原想着养一养就好了,谁知道缠绵病榻,以至于上这份折子的时候,下床都有些困难了。所以,请朝廷速速考虑接替他的人选。

折子上墨迹有些晕染了,熊廷弼说,他赶上了明君,却强不过命数。以为能替陛下戍守十年,将来好收复辽东,一平天下,可命数至此,不可违逆。感念皇恩,又惭愧的无以复加。说他写这份折子的时候,数次落泪不能自己。

他在折子中,写了他暂时的安排。将军中事务交托给了袁崇焕暂理,又在折子中夸赞了此人,推举的意思十分明显。

四爷的手摁在折子上,第一时间打发了太医院,叫他们亲自去诊病,若是不能移动,就在原地先调理。若是移动无妨碍,将人接回京城,好生调理。

熊廷弼今年多大了?五十八了吧!

在如今这个平均年龄来看,五十八,当真算是一老者了。

四爷给回了折子,告诉他,不要劳心劳神了,什么都没他的身体重要。戍守边关这么多年,他于朝廷有大功。说他是受命于危难之间,为国之柱石云云。

才把这个折子回复了,结果又有坏消息:汪可受去世了。

按照原来的轨迹,汪可受该在七年前去世的。因着是桐桐的叔外公,数年前桐桐就以太医之名,给调理了。开始那几年,军机上,多亏汪可受。这几年,汪家低调的很,作为皇后的外家,低调的都叫人几乎要忘了他们的存在了。

如今,这位老大人走了。他孙子进宫报丧的,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林雨桐气道:“你们也是,病了你们好歹言语一声呀!舅舅不让说,你们也不说。”

“祖父不让!祖父说,汪家本无功于朝廷,这些年皇上和娘娘偏爱非常,已是十分不安……”他说着,就又道,“本也是小症候,不甚要紧。谁知道昨晚上还好好的,晚膳还进了一碗杂粮粥,今早起来就叫不醒了……”

四爷叫礼部去协理丧事,第二天,带着桐桐和孩子亲自去祭奠一翻。

汪家,住的就是朝廷分的那种小院子,陈设简陋的跟小官小吏之家无有不同。

他儿子说,“父亲早就说过了,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叫我们回乡去!能在学堂里替皇上办差,便是我们给皇上尽忠了。”

是说子孙没有太过出息的后辈,不用留在京城受外戚的待遇。

是啊!若是如此,时间长了,这是灾不是福。

倒不如回老家,在老家的学堂里教教蒙童。一则,这事主管的是林家,能受照佛。二则,安稳踏实,又进可入仕,退可安身。

林宝文低声跟闺女嘀咕,“你叔外公所求如此,准了吧!叫老大人走的安心些。”

四爷准了,不仅准了,还跟历史上一样,赠兵部尚书,旌表‘天下第一清廉’。

这边汪家要扶棺回祖籍,结果太医院又禀报,说是叶向高的身体又不好了。今春已经病了第三回了。四爷和桐桐又去看望,怎么说呢?老人家六十九了。不是病了,就是老了,稍微不注意,就容易病。大夫能治病,不能治老呀!只能说叫小心的看顾着,调拨了两个擅于调养的太医。四爷一再说,“哪里不舒服了,就要说!你为朝廷忙了一辈子了,朝廷养老是应当应分的,不要觉得麻烦谁。你不麻烦朕,是要陷朕于不义呀!”

叶向高拉着四爷的手,哭的呜呜的。不当首辅了,日子舒坦了。皇上也没忘,什么时节送什么东西,有时候看到一本好书,叫人给送来。写了一副好字,拿来叫品评。真真的活成了富贵闲人,体面清贵的很,可身体就是不中用了。

“老臣……最近总做梦,觉得后头这日子,是老臣偷来的……”

四爷给他宽心,“安心养着,朕还有很多事要咨询你!”人得心里想点事,有点心劲呀,他说起了熊廷弼病了,推举了袁崇焕的事。

叶向高立马就道:“大金……现在叫大清了,大清的质子得催了!之前是热孝,不好催。如今过了孝期了,这个质子得叫他们送来……”

嗯!如此,能转移一部分对方的注意力。

“而后,咱们从容换将。”叶向高挣扎着往起坐,“袁崇焕此人……臣知道。孙承宗也是极其看重此人,曾在臣跟前极力的举荐过此人!为此,臣还特意见了此人!但说实话,臣又不喜此人。”

哦?

“当时,臣的书房同僚数人,都乃堂部之官。袁崇焕说,若是给足他兵马钱粮,他一人便可守住山海关。”

四爷点头,史书上对此有过记载,只是没想到,叶向高是当事人。

“他查了些资料,连辽东都不曾去过,就敢这般的大言不惭,枉谈天下事。”叶向高叹气,“因此,臣笃定,此人一旦得势,必然桀骜,难以驯服。”

四爷‘嗯’了一声,没言语,听叶向高还有什么要说的。他说的这些有道理吗?有!如果不受后世的影响,谁见了这么一个,一见面,就口出狂言的人,只怕心里也会有不喜吧!“此人在熊廷弼麾下效力数年,能得熊廷弼举荐,臣信这个袁崇焕不全是口狂,怕是能耐是真有一些的。既然如此,用当然还得用。但臣又担心,此人的‘狂’,导致他的‘擅’!他立功心切,又胆大桀骜,真要是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擅自而为,当如何?”叶向高说着,就忍不住又咳嗽数声,重新靠回去,“……朝廷拿下了安南,安南需要长时间的安抚。他反哺不了朝廷,唯一提供了便利的是海贸。可海贸获利需要过程,这个利拿出来之后,台弯要银子,安南要银子……朝廷储备需要银子……这是算是一笔银钱的账。可老臣最担心的,还是人事。自来大胜之后,便有骄兵悍将。新的功臣,旧的老臣……皇上,党争这东西,消除不了,他只会换个形式又出现……臣自从赋闲在家,每日里琢磨来琢磨去,这里一算那里一算……也知道,跟蒙古不能打,因此,皇上扶持一蒙古新汗王,臣觉得这是英明。跟大清暂时打不起,压制其,臣也觉得是对的!但越是对关外的大清用的是‘压’,山海关主事之人,就越得是个谨慎之人。”

四爷亲自扶了叶向高躺下,“阁老之言,老成持重,朕必慎重以待。”

结果晚上了,四爷真睡不着了。袁崇焕如何使用,成了一个问题。熊廷弼举荐,袁崇焕已然是在管事了,若是朝廷不许,难免叫臣下怨怼。可若是照样启用袁崇焕,他也是顾虑重重。

林雨桐知道,问题就出在,袁崇焕擅杀毛文龙这件事上!如果单看,好似不就是擅杀了一个毛文龙吗?

可事情全不是这样!单从后世的结果看,大清入关,有三个异姓王。康熙平三藩,平的是哪三番呢?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

尚可喜的父亲是毛文龙的部属,战死之后,毛文龙养了尚可喜,事实上,尚可喜是毛文龙的养孙。

而耿精忠的祖父耿仲明,是毛文龙的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