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433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那也要不要这么多人呀?

王百户就道:“先报名,用到大家的地方很多。先是得商议制定,制定之后得重新换一拨人一审,一审之后还得换第二拨人复审。审完之后,确定没问题,正式确定!确定之后,凡是这次报名的,对律法有些了解的,都有权监督律法的执行情况。皇上说了,律法是需要不断完善的。每三年,会做一次订正或是补充!这一点,宫里随后就下旨意的。”

哎哟!赶紧的吧,在京城在直隶之地的,比别处的占便宜多了!其他的怕是这次都未必轮的上。

皇宫门口的广场上,支起来那么多的帐篷,里面放着一排排的桌子。桌子上笔墨纸砚放好了,每个桌子后面都有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太监。谁报名,排队赶紧去吧!

王百户盯着那个富家公子,看此人是谁,这怕是皇上和皇后想要的那种人吧。

结果一留意才的发现,此人姓耿,叫耿淑明。

姓耿?王百户低声问说,“是林家的姑爷吗?”

应该是的!

他这边正嘀咕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王大哥。”

王百户赶紧回头,“红娘姑娘?今儿怎么出来了?大冷天的。”

红娘就笑,“听到个信儿,出来打听打听,刚好碰到这一出。”她指了指告示,“这是……又开始忙了。”

可不!什么人都要参与的话,那可不就是治安很愁人吗?

王百户朝宫里指了指,“今儿还要进宫吗?”

今儿算了,怕是娘娘也不得空。说着闲话,红娘子把告示上的事看清楚了,回去就找高桂英商量去了,“……娘娘的心思,那些大人们是懂不了的!皇上那旨意上,也没说只能男人报名!”

“那咱就去!”高桂英顺手就抓了大氅,“走!百十号姐妹呢,咱都去!”

而林家这会子能怎么办呢?林瑜打发崔冲,“你去报名。”

我去?

崔冲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我不满十八。”

“那崔伯去!”

崔伯摇头,“我可不敢!”

老爷子就说,“没事,去吧!咱家不能拆台!”

皇上的意思已经摆在了明处了,这奴仆也是大明的百姓,律法是约束人的,但也是保护人的。奴仆占了这么大比重,当然要兼顾他们的利益。

得叫他们知道,主家之上,还有皇上,还有大明朝。

所以,老爷子就说,“去吧!一定要去!”说着叫人拿五两银子来,“去吧!这是皇上的意思。”

于是,崔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门,然后不得不排队,抖着手,歪七扭八的写下他的名字。

王百户瞧见崔伯了,而后便懂了,打发人回去,把他家的奴仆都放出来了,去吧!报名去吧!

紧跟着像是刘侨这些人,家里但凡有奴仆的,都一样,都把人撵了去。

有了这个例子,总也有些投机派,想跟皇上的步调一致,也就放了家里的下人和佃户,都去吧!

于是,整个京城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叶阁老睡了一觉起来,听说了这个事,当时腮帮子就肿起来了,“皇上这是想干什么?”

书房里不少的人,议论的可不就是这个事,“贩夫走卒,什么也不懂,这不是乱弹琴吗?”

叶阁老咳嗽,“递牌子,老夫得求见皇上。”

四爷把牌子收了,“明早来吧!”

叶阁老还真就早早起来了,第一时间进的宫。跪下就不起来,“皇上,您不能一意孤行。”

四爷没叫起,“阁老,律法,说到底是为了约束百姓的。怎么能约束呢?得叫百姓知道,什么是犯法的,什么是不犯法的!知法,这一点很要紧!不能因为百姓什么都不懂,就觉得他们可以不懂!您弄反了!他们不懂,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法子叫他们懂!怎么能叫他们懂呢?其一,参与!他们中有人参与进来了,百姓们都在谈法!其二,修订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律法行文,白话一些呢!不用读多少书,只要认字,大差不差的,都能读懂这些律法。其三,我们的父母官,我们的书院,我们的读书人,能不能沉下去,一点一点的去把律法掰开了揉碎了,讲给百姓听呢?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高,不是高高在上,凌驾于他们的,而是站在高处,能帮扶更多弱小。若心无这一丝悲悯,那又读的什么书呢?阁老,你是天下人的阁老,不只是读书人的阁老。若心里只有士,这半边阁老,不要也罢!”

叶向高愕然抬头,皇上说了从来没说过的重话!

第523章 明月清风(99)

叶向高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呜咽不能言。

四爷叹气,“大明律, 在朕看来, 是完备的。但完备,不等于完美。涉及到方方面面, 但更要顾忌到方方面面。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大明出过你们所说的数十年不上朝, 拱手而治之君。皇上拱手而治,权在哪呢?权在你们的手里。”所以,你们总是说, 最好的治理, 便是无为而治,其次才是以德治国, “荀子有言,当‘礼刑合用’,他说‘明德慎罚,国家治四海平’;董仲舒又言, 当‘德本刑末’,他的说辞是, ‘教,政之本也;刑,政之末也。’德与法并行,自来都是如此的!而后, 也将会是如此!律法,以治人!但律法, 亦能护人。此次大改,以‘仁’为先。废黜各种残酷刑罚你们称朕仁, 增补一些保护鳏寡弱小的律法条文,这亦是仁。”

林雨桐从外面进来,扶起叶向高:“你们是子民,他们亦是子民。这就如同百姓人家,家中子女众多。这子女中,有学文习武位列朝堂的,有嫁入勋贵光耀门楣的。但亦有笨拙孱弱者,亦有时运不济命运坎坷者,难道作为父母,便只认那有出息的子女不成?只偏着出息的子女,那叫势力!大多数父母,都是想着,能叫出息的子女回头拉拔一把那没出息的,一块的朝前走!但皇上和本宫不是势利眼的父母,也尽量不去苛责有出息但不拉拔没出息的这些孩子,我们就想一碗水端平。叫有出息的有更大的空间发挥他的才能,叫没出息的也能有一碗饭吃,别叫人欺负了。父母爱子女之心,不外如是!阁老,我们年轻,还没有做父母。我们也父母缘浅,总也有些缺憾。您已是儿孙满堂,不求别的,只求您用为人父之心,再思量皇上今日之所行,或许,您有不一样的感悟也不一定。”

她说着,就招手叫王成,“阁老身子不好,先送回去好好休养吧!”说着,就跟叶向高道,“在朝堂晦暗时,正是像阁老一般的大臣,拼尽全力护着大明这艘船……皇上始终记得阁老的好。”四爷这才又道,“阁老,皇爷当年不是不想调您回内阁,之所以没调用,这原因他曾经跟朕提过。他不放心先帝,恐先帝对您无恩。因此,他驾崩之前曾有交代,一定得在他驾崩之后请您回朝。谁曾想,先帝登基仅一个月,召您回来的旨意才送到您手上,他就先走了一步。皇爷曾说,您若辅佐先帝,还能帮先帝稳固朝堂十年。这是皇爷对您的期许。这样,您久居京城吧。赐您府邸一座,皇庄一个,将来,准您以衣冠冢陪葬皇陵。”

身体葬回祖坟,但衣冠冢陪葬皇陵,这是对一个臣子一生所为,最高的褒奖。

叶向高痛哭出声,他知道,皇上叫他以最体面的方式退了下去。

从宫里出来,直到回府,他谁也没见,躺下半晌了,才回过味儿来。当日皇后争执,感觉下一刻都要刀斧加身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没有生出叫他退的心思。但发现事不可为,无法说服自己的时候,他们不再动怒,也不再生气了。他们在安抚,他们没有来晓之以理,而是选用了动之以情。

皇后用情表的是皇上和她的一翻苦心!因着一片爱子民的父母之心,便是有个对或者不对的地方,话重了话轻了的,都请他这个老臣见谅。且,皇后说了,他们还没有做父母,他们在父母缘分上,也浅的很。这是说,两个年轻人,两个失了长辈庇护的年轻人,却担着天下之责,便是有一二觉得委屈之处,也请看在他们年轻的份上,包容了吧!

皇上呢,把皇爷搬了出来。说的也应该是都是真话!先帝那般,有皇爷为他操心。可先帝那般,皇上骤然登基……谁又为皇上想过?皇上没再责骂,夸他,承认他,肯定他,给他荣宠。

叶向高从起伏的心绪上拉回思绪,心中却不由的有些骇然。

是啊!都知道皇帝年轻,皇后年轻,可年轻的帝后,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亮出了非常成熟的一面。大明的官员,尤其是阁臣,少有善终者。皇帝爱之则用,恨之则贬!今儿恩重,明儿便枷锁加身的事常有。对朝臣,用的顺手了,便恩赏有加。用的不顺手了,扔的也毫不心疼。

做臣子的总说,雷霆雨露皆君恩,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底又何尝没有怨?!

可此刻扪心自问,自己怨吗?

自己不怨!在皇后那番话说出来之后,他竟是觉得鼻子发酸。皇上的一声声肯定,一个个安置,他是又羞又惭!

回来了,再细想,这般罢免了大臣,却丝毫没留怨恨的手段,难道不高明。

如果依此再往深的想一想,皇上和皇后在轻言细语里,‘斩首’成功了!

自己不会再参与接下来的事了,该知趣的‘功成身退’,‘休养身体’去了。于是,就相当于不动刀兵,不留埋怨的,把反对一派的头给摘了。如今,只怕是群龙无首!一旦群龙无首,人心就散了。有人顺风倒,倒向皇上一边了。心里不认同没关系,顺着皇上的意思,这个活儿总能干吧。有人心灰意冷,觉得不跟皇上一个步调,怕是起了不为官的想法,趁着皇上肯定会放人的契机,直接遁了。当然了,肯定也有人,总想着要‘力挽狂澜’,去纠正帝王的过失。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重要的一部分,被皇上就这么给打散了。

叶向高躺在榻上,边上的火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他轻咳一声,又轻叹一声,喊伺候的人,“温一壶酒来。”

啊?您能喝酒吗?

“再去熬着药。”

是!

“不管谁求见,都说病了,也累了,回来喝了药,就睡的沉了。回头再去请了王肯堂王太医,以后就请他来调养吧。”

这就去安排!

于是,很多人都被拦住了,反正是阁老不见。

因着没过大年十五呢,衙门还都是三班倒。好些没正式当值的,还有时间到处窜呢。而在衙门当值的,多少都知道一点,内阁又得调整。不知道谁来做这个首辅!

首辅?

自从有了军机,其实首辅的职权已经消减了。之前的首辅是军政一把抓。现在,军事上的事,跟内阁可没关系。

所以,首辅是谁,用谁已然没那么重要了。

但四爷还是叫王成宣召了朱国祚。此人算是内阁中较为务实的一派,开恩科之时,此人主持恩科,很是简拔了一些官员上来。在用人和任事上,颇有宽和长者的风范。肯提拔人,给人机会,看人也算是有些眼光。

唯一不好的就是,年纪不小了。但扛过这个过度期,应该还是成的。

于是,朱国祚就被宣来了。

四爷跟他恳谈,“律法的修改,势在必行。”

朱国祚叹了一声,“臣斗胆揣摩圣意之下,虽有许多不解和含混之处,但皇上的初衷是什么,臣略有领悟。跟历朝历代比,您此举乃是开创之举,亘古未有。将来会如何,说实话,臣看不到,也不敢擅自揣测!自来施行的,都是从古至今验证过的。便是缺点种种,但有前人的经验可借鉴。像皇上您这般,大胆又贸然的去试,臣说句冒犯的话,这是不合谋国之道的。可随即,臣又想,大明到了如今,内忧而外患。这两年许多举措,都只是急救之策。缓过来之后,还得固本。可如何固本呢?都说固本清源,想来,您是想从源头上清理!源头是哪里?源头是根基!根基不清理,做再多的也无济于事!如今是,不试是冒险,试了依旧是冒险。生死存亡关头,什么都值得一试。这么一想,臣又想通了!臣愿意随皇上一试,成,则是大明之幸。败,也不过是以死殉国!臣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四爷久久没有言语,朱国祚这么想也不算是错的!行吧,别管怎么想,只要愿意配合就行。

他就点了点大明律,“将其拆分。”

比如吏律,单独分出来。这一部分律法的修订,官员比例不能大!

朱国祚听明白了,皇上其实很有分寸。像是商这个行业的律法修改,人员名单保留了三成的相关行业的参与者,但更多的是一些朝臣和官员参与。且一半有过在户部履历的经历。

而像是针对女子和奴仆这一部分,皇上却叫这两部分的人占据了大多数。

他就明白这个意思了,皇上在尽力的维护这些人的利益。可这些人压根就不懂怎么去给自己争取利益。

是啊!这也就是叫四爷头疼的问题。把朱国祚打发了,四爷叫周宝去宣召,“那个耿淑明,宣进来吧。”

是!

宣召了耿淑明,林雨桐才见到了这个姐夫。怎么说呢?公子哥的样儿,桃花眼,入鬓眉,长的很……精致。这人胆大,抬脚动步都显示着,他是潇洒肆意惯了的。

这应该是个喜欢悠游山水多过案牍劳形的人。

林雨桐隔着窗户瞧见了,低声问四爷:“此人,行吗?”

四爷‘嗯’了一声,“王百户回来禀报的事,你也听说了!他是第一个说出,不能叫狼给羊制定律法的人。”

试试吧!至少此人聪明有眼色。更关键的是:咱们跟他姻亲相连,利益一体,他最少也能是个将咱们的意志贯彻彻底的人!

两人以这样的心态选人,却怎么也没想到,通过此人,叫桐桐和四爷深刻的知道,什么叫做遗贤遍野……

第524章 明月清风(100)

许是无欲无求, 没想着通过林二娘在仕途上有什么诉求,所以,耿淑明瞧着特别的放松。

就是那种:第一, 你肯定不会为难我。第二, 我真没想着求着你。

所以,这种放松的状态就有了。

林雨桐只在窗户上瞧了, 却没有再露面去跟他谈。至于怎么说的, 四爷去说就行了。但总的来说,耿家的家风开明。就像是哥俩简直不一样的理念一样,谁也说服不了谁, 但谁也不妨碍谁。你有你的坚持, 我有我的看法,相互尊重, 彼此包容。

这在林雨桐看来,就是难能可贵的。

耿淑明跟四爷说话的时候,也直言不讳,“……草民知道皇上和娘娘希望改变什么, 但赎草民直言,这事要办成, 非常难。在律法的修改上,草民坚信,只要坚持,就一定能修改成功。可事实上, 能否落地执行,才是关键。就比如说夫妻矛盾中妻子这一方, 男人跟女人动手,这事太平常了。之前律法上规定, 作为妻子去衙门状告丈夫,衙门才会去管。为什么呢?因为清官能断家务事!如今便是废了这一条,只要有人告,只要被发现,殴打这一方就有罪责。可是,世情放在那里,谁真去告呢?便是外人告了,被殴打者就一定承认吗?未必!”

说到这里,他又举例,“还有财产一项!这其实是利惠天下女子的!谁家能保证一定没有女儿?谁家的家里没有女人?这其实是都跟着受益的事情。可实际上呢?草民见过因为不能生育花自己的嫁妆给丈夫买妾室的女子;草民还见过,丈夫死后,用积蓄给公婆养老,抚养小叔子小姑子的女子;草民更见过那种以为夫家鞠躬尽瘁,被敲骨吸髓,亦觉荣耀的女子。这些女子满天下比比皆是。她们觉得,这是她们的名声,这是她们的荣耀,这是她们活下去的支柱……因为做到了这些,她们得到了世人的肯定,后辈的尊重,族人的认可……这些是他们活着的所有价值!强调女人的私产,在她们看来,这样的女子,就是不合格的。她们自私,全无妇德……该以为耻的。

除此之外,还有和离!和离,不容易!无子嗣,和离之后,各自欢喜还罢了。若有子嗣,和离之后,女子是否有带走子女之权呢?皇上,而今不管是科举还是其他,三代清白是最基本的。这三代清白,指的是父、祖、曾祖,单论父系。孩子带走,便是这些都能调整的不受影响,那么敢问,男方是否会将子女任由女方带走!带走之后,女子有无能力抚养是一方面,还有就是,世人的眼光。被带走的孩子,将来的婚嫁怎么办?这般的家世,许多好门第尤其忌讳。稍微多想两步,怕是没有哪个女人会不管不顾的这么做。

而且,和离之权,男女该平等。若是女子要和离还罢了,若是男人要和离,怎么办?之前有祖宗家法镇着,可若是有律法做基,以男人的秉性,您觉得,男人要和离者,占据几成?若真是如此,这便不是护着女子,而是一场女子的灾难。”

耿淑明说完,就起身,朝着四爷深深的拱手,“皇上,这些事怎么解决,其后续又该怎么落实,这些问题若不解决,律法再怎么变,也只是律法而已,什么作用也没有!”

四爷挑眉,这至少是一个认真的去想过的人。因此他就道,“所以,这不是征招这么多的人,一起来商量怎么办吗?宗旨就是那样的,在这个前提之前,怎么样去解决这些问题,这才是你们要考虑的方向。有些问题,可能马上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而有些则不能!不能的,那就缓着来。先制定临时条文,三年一增补。也许,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成百年去完善呢,但不走永远不会动!走了,有人推动,那就距离彻底解决问题越来越近了。你考虑的都是对的!这一组,你挑头,就这么定了。”

耿淑明:“……”他来京城真就是定的亲,娶个媳妇,然后最后能带媳妇回老家。当然了,家里是不希望自己回老家的,是希望自己留在京城,不奔着前程,只奔着跟林家保持密切的关系就行。所以,他基本就是吃喝玩乐就足够了的。谁知道一时嘴欠,说了两句,就被拉来当差了。

说实话,这不是个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