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406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林雨桐在椅子上坐着,“宋先生擅占卜呀?”

“雕虫小技。”这人卑谦的低着头,一直也没直视林雨桐。

林雨桐就笑,“先生可是近日才到开封?”

“本就是豫人,开春从家出来,来开封有数月了。”这样啊,“那先生可不仅仅是雕虫小技!观察入微,胆大心思,非凡人也!”

不敢!

林雨桐就笑,“行了!明人不说暗话,猜出什么了,就说吧。”

这人噗通一跪,“草民宋康年拜年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陈法一脸奇异,“你从哪看出这是娘娘?”

林雨桐跟陈法摆手,“锦衣卫脚上的靴子,你带着的那二十人走路的身形,行止坐卧的规矩,有见识的一瞧就知道身份不一般。再结合流言,想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用问也知道,宋先生乃是一博学之士。起来吧!起来说话。”

这人起身,却没再坐。

林雨桐又问说,“先生可知我此行,目的地为何处?”

宋康年沉吟一瞬,便道:“……娘娘出京,若不去山东,则必去四川。已经到了开封,显然是不会去山东了,那目的地只能是四川。”

哦?我为何要去山东,又为何要去四川?

“山东邪教泛滥,四川彝人抚司实力最强,为人也最为桀骜。秦良玉秦将军自川援辽,可土司奢崇明将广兵足,朝廷却征调不动。一调不动,二调不动,这便是不想动。朝廷暴露了缺点,对上奢崇明的野心……想来,他今年不反,明年也必反……”这人个子不高,说话的声音不大,说话不疾不徐,透着一股子笃定。紧跟着就听他说,“皇上和娘娘所行之事,臣也有一些耳闻。君乃是贤君明君,娘娘个更是世间奇女子!传闻说,娘娘上了战场,不输给任何悍将,草民就笃定,彝人之事,非娘娘不可。娘娘乃是李公后人,李公言必称平等。彝人之事,说到底,不外乎平等而已!只娘娘去,才有可能解除后患!因此,见到了锦衣卫,见到了宫里的内监,见到了女子同行,草民就笃定,这一行,非娘娘再无其他可能。”

林雨桐的眉头挑了挑,说实话,这位的水平,不比那些古板的老大人们差。

洞悉世事,这可不是谁都有的能耐。

她靠在椅子上并没有说话,心里在斟酌着,这样的人收拢下可怎么用!

聪明、能干、但肯定也有一些缺点,比如难管教,桀骜等等,都是这些人的毛病。

那边宋康年见这位娘娘没言语,他就又道:“娘娘,人心是要争取的,做了就得叫人说。该有人为娘娘打理此时了!”

竟是毛遂自荐。

林雨桐就纳闷:“以先生之才,为何不科举?”

这人低头看了看他自己,“娘娘瞧草民这般,可上的了朝堂?”

怎么叫上得了朝堂?有什么不能上朝堂的吗?这人没啥毛病,就是矮。不足一米六的身高!大部分女子都要比他高。

但这又怎么了?

林雨桐不解:“德行与身高有什么关系?品行与身高有什么关系?学识与身高又有什么关系?”宋康年满脸苦笑:“草民去参加童子试时已十八岁,可进了考场,父母官一瞧草民,再一瞧年纪……直接将草民撵出了考场,说草民长的有碍观瞻……”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这人必须收,他娘的要是不收,林雨桐觉得就凭大明朝臣给人家的羞辱,这家伙都能当反贼去!

真的!心里存了怨愤,当反贼才是正常的。

她满口子应承,“皇上用人,不拘一格。先生只管留下,回京后,自有大用!我这就修书一封,着人马上给皇上送去!说不得不等咱们返京,旨意就下来了。”

说着话,真就给四爷写信,把情况都写在信上,然后封上,着人立马往回传递。

且不提桐桐留下,跟这个宋康年都说了一些什么,只说四爷接到这封信,都愣住了。

四爷拿着信念叨宋康年这个名字,又看信上写了这人没能参加科举的缘由,猛的,他脑子闪过一个人来。

此人还有个名字叫宋献策,擅术数,通奇门遁甲,以卜算为业,人送外号‘宋矮子’‘宋孩子’,此人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李自成建立大顺的——开国大军师!

之前说收了个红娘子,现在又收了个开国大军师。

这是要干嘛呀!

也是邪了门了,这些人怎么就叫她给碰上了呢?难道鱼找鱼虾找虾,那啥找那啥?

真不是要损桐桐,她如今弄的这个配置,就是标准的造反标配!

第489章 明月清风(65)

收了这个宋康年, 咱得弄明白,外面那个大娘,是怎么一回事?

开封有什么难办的事吗?

宋康年朝外看了一眼, 就低声道:“娘娘, 这事不小。”

别管多大,你说, 我听着。

“开封城外有个早些年废弃的铜矿, 不大!”

林雨桐眼睛微微一眯,“有人把旧矿又开始开采了?”

是!宋康年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来,使劲往地上一摔, 瞬间碎成一片。不知道多少个铜钱, 这么一摔之下,竟然无一是完整的。

林雨桐便知道宋康年要说什么了, 他要说的是私铸铜钱的危害。

宋康年就道:“娘娘,这天下的城池里,少有不私下铸钱的。这般的私钱泛滥,大明是好不了的!”

陈法要呵斥, 林雨桐摆手,“他说的对!”

林雨桐叫宋康年坐下, 这才跟陈开道:“把我夜里要看的书拿来。”

陈开利索的去了,然后拿了一本书过来,林雨桐指了指宋康年,“给宋先生。”

宋康年接过去, 愣了一下,这竟然是《大学衍义补》。

林雨桐笑道:“先生可读过?”

是!读过。

林雨桐点头, “皇上的枕头边就放着这本书,这是一本好书。我出宫的时候也带着这本书, 这是要细细去读的书。”

这书的作者丘濬最先提出了劳动价值论!这个思想很了不起!尤其是此人早已作古,算是明朝初年的一位名臣,他提出的这个理论距今都百十来年了。这些经济主张在后世看来,都是先进的,可惜没有被采纳。

林雨桐就道:“丘濬先生曾经提出过主张,他说,铸造货币的权利统归朝廷,这一点,皇上很赞同。”

宋康年拿着书的手都有些抖了,大明的皇帝里终于出了一个懂实务的了!他忙道:“铸币的权利当然得统归朝廷。其一,钱币乃利与权之所在。将权与利放任,损民利引争端,此为大不智也!其二,朝廷垄断,利权在上,朝廷能调度用于赈灾、减力役,惠孤寡,此法人人皆可得利。其三,物之价格起伏,民之害也!朝廷行权,可控其价格泛滥……”

林雨桐听懂了对方的话了,他认为:第一,私铸货币会叫社会不安定,铸钱之权在朝廷,这是防止动乱。第二,朝廷铸钱能减轻百姓的负担,能把盈余之钱公平的用到百姓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第三,调节物价。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个懂经济的人。

说实话,朝廷还真就缺这样的人。

自己这什么运道呀,一出来就碰到这么一位。

但这个事呀,现在办不了!得缓一下,明年吧,明年回京城之后,就得办。

眼前这个私下铸钱的,还带掳劫人口的?

“丢了的大姑娘小寡妇人数不少了,但是官府知道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因为他们都从私铸钱币里获利。这些矿上的淘矿工没女人,带了女人去就是为了这个的。”红娘子在边上苦笑,“娘娘,我走南闯北的,各种各样的钱我都见过。一斤铜只要八十文朝廷铸造的钱币买回去,他们用这一斤铜可以铸造出两百多个铜钱来。再用这样的铜钱从百姓手里买粮食,或是支付工钱。可百姓再用这个钱去买东西,就不成了。商家很聪明,收钱不会再数个数了,他们得论重量算。您想想,这一颠一倒,有多少被凭空给捞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出过村镇,没见识,不识字,人家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辛辛苦苦一辈子,可却越过越穷,一代不如一代……娘娘,这世道可公平?”

林雨桐扣在茶杯的手不由的都抖了,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一脸的坚定,“所以要变啊!所以,我出来了!朝堂上站着的那么些人,真清廉者真是少数。标榜清廉者,数目不少。每个人身后都有家族,其家族参与到一些事情里,他们知道吗?知道!他们清廉了,他们的子孙后代,依托家族,什么也不缺。所以,朝廷的很多事办不下去,唯一的原因就是——动了人家的利了!这一点我清楚,皇上清楚,满朝大臣也都清楚。但是,就像是宋先生说的,若是这状况不改,大明就完了。你们不用怀疑皇上的决心,说一句叫你们放心的话吧!不改,大明完了,皇上跟我乃至我们的子孙后代,是个死。改了,朝上得死一片。可是我们死还是他们死,那我想,谁都不会给自己选死路的。”

林雨桐说着就叫王百户,“你们带着宋先生,把开封私矿的事了了吧!不管牵涉到谁,只管拿了!刑场就放在府衙门口——杀!”

私铸钱币,朝廷一直就说禁呢!也一直禁呢,逮住就杀全家,可有个屁用呀!当官的都跟着铸造呢,谁管谁呀?财帛动人心呀!他们的家里人私下入股的多了,风险叫别人担了,利润也跟着分了。朝廷要查,自上到下的拖延包庇,查什么呀?

林雨桐叫红娘子跟着去,“那里有被掳的女子,好好的安置他们。若是家里肯要的,好好的安排其回家。若是家里不肯要的,别叫走了绝路,叫锦衣卫将人带远一点,去京城也行,安置到军垦的被服所,那里永远缺人。”

是!这一夜,开封乱了一整夜。早起锣声震天的响,街上到处都是喧喧嚷嚷的,那么多人挤在衙门口,看着一颗颗脑袋都砍了下来,看着满地都是鲜血和死尸。

后续的处理跟县城那时候是一样的,都知道是皇后来了,但却没人见到皇后。宋康年在开封时间不短了,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谁家里有什么势力,谁能怎么用,林雨桐正好也想看看此人什么成色,就交给此人处理了。

陈法全程跟着,有专人不时的穿梭禀报,事情她都知道了。大面上没太大的问题,那就这么着了。

本来还想在大城里多修整几日呢,如今也不行了!

走吧!早一点到四川,早点安心。

天慢慢的热了,路上并不好走。天气真有些邪门,早早的,热的跟三伏天似得。这就得半夜赶路,晌午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歇着,避过这个暑热再说。半下午的时候再赶路,这么着路上显然就没那么快了。

要么是连着走好几天,不见一滴雨。要么就是一场暴雨来了,然后瓢泼而下,大部分的草房土房都经不住这样的雨。靠着山的地方,泥石流的概率大增。

这事那事的,好容易眼看就进了四川了,这一日晌午刚好是遇上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结果突然见,乌云滚滚,黑压压的就过来了。林雨桐赶紧就喊,“快,破庙……往破庙里去……”骑马进庙,连着马一起带进大殿,“都把马牵进来,快!”

好家伙,本不大的殿,人和马挤满了。才进来,噼里啪啦,拳头大的冰雹从天而降,这一下,就是半个时辰。

破败的屋顶都经不住砸,但好歹是能拦一点,掉下来不至于把人和马伤的太狠。

半个时辰过来,外面还剩下什么了?

眼看夏粮就能收了,现在全砸完了。距离破庙最近的一片瓜田,被砸了个稀巴烂。瓜都成了粉红色的瓜瓤了,再有几天好日头,这都熟了。结果这一下,全完了。

百姓们哆哆嗦嗦的出来了,站在地头禁不住放声大哭。

陈恩低声问,“天冷,为何不穿棉衣?”

红娘子苦笑:“哪里分什么棉衣单衣?天热了,就把棉花掏出来,这就是单衣。天冷了,再把棉套子续进去,这就是棉衣。这么会子工夫,哪就刚好有棉衣?若是家里添了孩子,大人的棉衣里的棉花给孩子预留着做穿的了。至于大人……等到秋收了,再说吧。”

民生艰难若此?

比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林雨桐打发人,“去县衙,叫人赈灾!问县令,他是尽心竭力的赈灾呢,还是要了他的脑袋,换个人上来赈灾?”

是!

宋康年低声道:“娘娘,再这么下去……朝廷不会担心募不到兵的!只要能保证当兵真能吃饱饭,有的是人争着去!去了家属就能去军垦,在里面也是保证饿不着,对吧?”

对!

宋康年突然明白了这事聪明在哪里呢,这其实是变相的把很多土地收购到了朝廷手里了。土地集中在朝廷的手里,就相当于把人集中在朝廷的手里。朝廷组织开荒,就会有更多的土地。

等将来风调雨顺了,有人不想圈在这个圈子里了,那个时候哪怕对土地重新再分配呢。

宋康年就道:“娘娘,这便是最好的化解叛乱的方式了!”

林雨桐笑了笑,牵着马一路朝前走,“是啊!想争权夺利的,永远都是站在上面的人。百姓不分什么族,他们求的都不过是吃的饱,穿的暖,娃儿们有书念。”

正说着呢,余横水从后面追过来,“娘娘……有一队人马奔着咱们来了!”

谁呀?!

余横水浑身戒备,“可要调集人马?”

不用!还能刺杀呀!

结果对方很讲究,在距离自己有个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下马来,派了个人打马过来。余横水过去一问,就又利索的回身禀报,“娘娘,那是秦良玉秦将军。皇上把秦将军从辽东调回来了。”

哎哟!快请。那边派人去请,林雨桐大踏步的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