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239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林雨桐接过来一瞧,法租界总领事要办酒会,请自己和嗣谒去参加。

她把帖子给嗣谒:“能去吗?”嗣谒的意思是:“去!以后少不了跟这些人打交道!再则,跟这些人保持好的私交关系,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说着,他还提醒桐桐,“出的时候带几根金条,阿贝尔教授的家,死了个藤田,心里不定怎么不舒服呢。不如,请阿贝尔先生搬家,那栋房子咱们买下来。作为‘万众’驻沪市的一个点。将来的药第一时间得运到这里,再从这里分销下去。”

季长卿点头:“可行!沪市……人口集中,吸食者多……”

成!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要去参加酒会,没别的衣裳穿了,就是一件特别清雅的旗袍,斯文清秀的很。

这位总领事很有意思,竟然把他的爱车派来接他们了,加长版的豪车,满沪市也没几辆。然后就过来接了!

这一接,这住的地方自然就隐藏不住了。

行吧!人家非要把咱推到人前,那咱就站在人前好了。

上车的时候季长卿低声道:“我就在……酒店外面……”

是怕有意外,安排了在外面接应。

但其实也没那么危险,今儿的贵客太多,真要有什么目的,也不敢在酒会上闹事。

事实上就是如此,大厅门一推开,她跟着嗣谒一进去,大厅里顿时静了一下,都朝门口看过来,然后不知道谁立马鼓起来掌,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那就是林先生呀?”

“是玉面罗刹吗?不像啊!”

“应该是林三娘护着她,她不是林三娘。”

是啊!确实是不像的。

有些人不信,但有些人是信的。

有一位特有风情的,看起来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迎过来,“再是想不到林先生是这么一个清秀佳人,要早知道如此,我早就登门拜访了。”

这人是谁呀?桐桐并不认识。她笑道:“我瞧着姐姐也觉得好生亲近。”

看着亲近,就是不知道你哪位。

这人也不恼,哈哈就笑,“你叫我桂姐便是,我是随着我们当家的来的。”说着就指了个一脸横肉的家伙,“瞧,那就是我当家的。”

桐桐一愣,就知道这是谁了。听胡木兰提起过,道上有一位赫赫有名的桂姐,早前经营着一家妓馆,是个老鸨子出身。

有意思的是,此人另一个来钱的道道,就是占据着沪市半拉子的粪道!

一想到这些,桐桐就觉得别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305章 重踏征程(50)

心里怪怪的感觉到底哪里不对呢?

她一时之间还真说不上来, 直到扭脸看到嗣谒矜持的表情,桐桐知道这别扭从哪里来了。

嗣谒什么时候跟这种人打过交道?

他喜欢的一直都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现在呢?好家伙:老鸨子、地痞头子、流氓轴子!

说实话, 有点气虚的。

但这气虚只一瞬, 她立马就理直气壮起来了。乱世嘛,对吧?这乱世才是各种人物冒头的时候。翻看史书看看, 刘邦还是地痞呢, 一样开创了大汉数百年基业。朱元璋还讨饭呢,大明朝不一样建起来了。就是嗣谒您家,起家的时候不也才十三副铠甲吗?那又怎么着了呢?

这里这些人现在的身家, 哪个也比你家那十三副铠甲多吧。

咱不能以出身论英雄, 对吧?

训斥我的时候,动不动叫我翻开史书看看。这次回去你要再说我, 我也跟你翻史书。哼!别以为就你会看史书。

在嗣谒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还挺了挺腰板,一幅‘我很有理,我一点也不气虚’的样子。

嗣谒:“……”到底是我别扭了还是你别扭了?皇家福晋当的, 你自己先别扭了吧。

桐桐咬牙,不别扭, 一点也不!

她笑着跟这个凑上来的桂姐说话,知道是谁了,倒也谈不上热情。

桂姐是老于江湖的人了,递了果汁过来就道:“林先生, 您是个体面人。我要是晚生几年,也接受接受新式教育就好了, 不至于愚昧又愚蠢。要么说,没赶上好世道就是受罪。”她说起了她的过往, “……那时候年轻呀,一心谋划着做个营生,看着满大街都是妓馆的营生,便觉得那是好的。别人做得,我也做得,而今想想,其实未必就不后悔的……”

这话桐桐也不当真,这位当真不是一般人!论起大姐大,这位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大。她现在是不干妓馆的营生了,可小二十岁的时候,将将二十岁的一个姑娘,开起了妓馆,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要是出身低微,为了一口饭吃还罢了,这位可不是!她出身极好,是江南富商人家的小姐。出来开妓馆就是单纯为了生意。在老家找了十多个年轻姑娘,这营生就干起来了。

这其实跟受不受新式教育无关,便是老式教育,那也没教人干这一行的呀!难道咱们老祖宗的教育不是教人要知道礼义廉耻,不是教导人要爱仁的?

将她的行为推给老式的教育,老式的教育干嘛背这个锅。接受老式教育的人多了,全天下那么多人,像她这样的当真是罕见的很。

因此林雨桐就说,“我出身还不如桂姐呢,跟着小姐念书的时候,请的先生教的也是论语。对论语说不出大道理,但我想,一个爱仁之心是必不能少的。”说着,朝她点点头,举着杯子走远了。

桂姐举着杯子站着没动,等林雨桐跟她擦肩而过了,继而走远了,她才抿了一口酒:此人不好打交道呀!

自己的营生在她的眼里都是十恶不赦的。

可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的,这就是规则。自己站的不高,看的也不远,人也自私,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我就错了吗?

她将一杯酒灌进去,扭脸去看林雨桐。林雨桐一身旗袍站在她先生身边,端庄贵气,文雅大方,素朴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好似都格外不同似得。而且她走路,并不是摇曳生姿的。以前以为穿着旗袍能摇曳生姿的女人,才是美的。可今儿看着人家穿着旗袍,身姿挺拔不摇不摆,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误了。

摇曳生姿那是取悦男人,再华丽的衣裳有几件是女人自己喜欢的,那不都是穿给男人看的。男人看了喜欢的,就是好的。男人看了觉得不好的,那就是坏的。

正看的出神呢,有人凑了过来,问说,“桂姐看什么呢?”

“看林先生的衣裳。”她这么说。

这人就捂嘴轻笑,“林先生……的衣裳?”她说着就抬脚,“那我帮桂姐问问,林先生的衣裳在哪里做的?”

桐桐和嗣谒正跟一对美国夫妻说话,他们是阿贝尔的朋友,三十来岁的年纪。汉语能说,但不流畅。偶尔冒出来点英语,但这不是交流障碍。正说着夫妻俩在几个月之后想去京城的事呢,桐桐就听到有人喊她:“林先生……”

扭脸一看,是个巧笑嫣然的美人。但是,从说话的语调到衣着打扮,她判断此人要么是门子里出来的交际花,要么就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戏子优伶。

人家真正的戏曲大家,不是这个做派。之前在京城林雨桐又不是没接触过,人家又谦卑,又讲规矩。为人很正派,待人接物很有分寸。

但显然,这位不属于这一类。

桐桐停下来,扭脸过去,脸上已经没有笑了,“请问有事吗?”

对方哽了一下,这才道:“我……就是想问问林先生身上的衣裳在那里做的?”

桐桐上下打量了她,然后摇头,“我这样的衣裳你穿不了。”见对方还要说话,眼神朝嗣谒飞一下,再朝那位威廉先生飞一下,她就直接道:“人成为人,为什么就突然意识到要穿衣服呢?”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那边桐桐已经给了她答案:“因为要遮羞呀!人突然有了羞耻这个意识,于是,衣服的出现。在遮羞的基础上,才求其保暖御寒,继而才会求合适舒服,最后才是美观。”

那这又怎么了?说这个干嘛?

这女人没懂,但桐桐却不再搭话了。

今晚多少人暗地里打量她呢,周围虽三三两两的在小声说话,可谁不知竖着耳朵听着她说话。个个都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在十里洋场无往而不利,诨号胭脂的女人凑过来,直接给人家两句话给怼回来了。

没瞧见吗?这般早不知道脸皮为何为的人,怔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了,然后就臊的脸一片通红。

这位林先生说话——能杀人!

衣服是为了遮羞的,她身上的衣服胭脂穿不了,什么意思呢?

这是说胭脂身上的羞,是什么也遮不住的。

胭脂的脸再也挂不住了,周围全是戏谑的眼光。她扭身捂脸就往出跑,林雨桐瞥了一眼,都要收回视线了,却见之前瞧见的满脸横肉的男人铁青了面色朝自己看过来。

这不是桂姐的男人吗?

叫什么来着,田汝青?这位当年就是个小巡捕,被开妓馆的桂姐看中,这才有了如今的家业。要是没有桂姐卖了妓院帮他起家,他算个屁。事实上,这位桂姐至今的话语权都在田汝青之上。

此时,他满面寒霜,对着桐桐发出死亡凝视。

林雨桐饶有兴致的回看他,周围的人觉得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但心里隐隐有些兴奋:火拼呀!火拼呀!看谁能弄死谁?

桂姐端着杯子挡在了田汝青身前,端着白酒杯就过来,“林先生,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胭脂年轻,这两年也算是有了些名气,人轻狂便失了分寸。我替她跟您请罪……”

说着,一杯白酒得有三四两的量,一饮而尽。

这般的人物,在这么多人面前,喝酒赔罪了。

林雨桐伸手也拿了酒杯,一样的白酒,“我陪桂姐一个吧。”一饮而尽,把她大姐大的面子给的足足的,这才凑到桂姐面前,低声道:“姐姐,您这一咳嗽,半拉子沪市都得跟着着凉,您说,您这样的人物,非把自己活的憋屈了,为的什么呢?”

桂姐眯眼跟林雨桐对视,而后一笑:“哦?先生有何高见?”

桐桐又朝前一点,两人头挨着头,像极亲密的闺蜜在私语似得,脸上都带着几位热情的笑意,其他人瞧了,还以为俩女老大要干嘛呢。但只有桂姐听到林雨桐说什么了,她说:“要是我,男人敢有外心,我不把他剁碎了都不算完。姐姐,这口气你是怎么忍下来的。把那女人都带出来招摇过市了,您还容着,图什么?”

桂姐愣了一下,嘴角勾起,摇着手里的空杯子,跟桐桐手里的空杯子又碰了一下,而后才道:“我不如林先生——多矣!”

桐桐拍了拍桂姐的肩膀,“姐姐你要是下不了手,就告诉我!这口气,我帮着姐姐出。”

桂姐深吸一口气,“不劳林先生了,您放心,御夫之能,我还是有几分的。”她知道,林三娘这是给自己递话了。田汝青要是再敢跟今儿似得,她一点也不介意要了他的命。

这种煞神,自己正担心她给自家的生意捣乱呢,何苦在这个时候凑过去。

回去的车上,桂姐严肃着脸:“……你在外面鬼混,我没管。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将人带到那样的场合。为了她你竟然去得罪林三娘,你是觉得你的脑袋在脖子上长的太安稳了吗?”

田汝青叼着烟卷,冷哼一声,“我已是知天命之年,要是跟人家似得十几岁就成亲的,孙子都是林三娘如今那个年纪了。而今,一个小丫崽子,却要老子避让。他当老子这些年的江湖是白混的!在沪市,这黑白道儿上,有我没她!”

桂姐严厉的看向他:“我警告你,要是不想死,就老实的呆着。”

田汝青没言语,车走了一程了,他沉声吩咐司机:“前面左转,先送老子去小公馆。”

小公馆是他安置胭脂的地方,也是他和胭脂幽会的地方,以往只是过夜,但从不曾夜里在这里留宿。今儿,他明目张胆的叫司机送他过去,当着桂姐的面。这是答应桂姐不会乱动,但也表达了他的不满,那就是要跟胭脂一起住,一起过,你想怎么着吧?

不愿意受老婆的辖制了!

司机将车速放缓,不敢做决定。

田汝青呵斥道:“老子说话不管用了?”

吓的司机打偏方向盘,差点撞到路上的大树。

田汝青扭脸看着桂姐冷笑,“怎么?现在老子连司机也指使不了了?”

桂姐低声道:“你忘了上次因为胭脂争风吃醋,你差点没被李公馆关押起来死在里面的事了?当时我求了多少人才把你保出来,当时我就告诉过你,这个女人迟早会害死你的。”

“老子乐意!”田汝青拍了车门:“左转,听到没有?!”

桂姐显示一脸冷肃的看这田汝青,夫妻俩对视良久,她收了脸上的表情,变的平静的很,只低声吩咐了一声:“听当家的的。”

司机左转,停在了小公馆门前。

田汝青甩了车门下去,只留下桂姐在车里,楼上的灯光撒下来照进车里,桂姐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司机不敢回头再看。良久才听桂姐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