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就不行 第1027章

作者:林木儿 标签: 长篇言情

她偷偷打量郑元娘。

郑元娘给她挤眼睛:我知道一些,知道的不那么详细。可见这些皇家的孩子,教育还是不一样的。一般人家的孩子嫁进来,怕是真的很难适应。

说清楚了就行!可能一般人不会多想,但其实日常说话的时候常说的话,谁跟谁是同乡,谁跟谁是乡党。

乡党,这词可追溯到西周。

追朔到那个时候,同乡,或是一个乡、一个党出来的人,那真是非常亲近的关系。这说明祖祖辈辈,大家都在这一片,知根知底。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基本构架已经形成。

现在别扭的是,太祖没有把事情做完。他认可基层管理的构架,但是不认可,乡、里管理的其中的一些部分。

比如,各个乡都有乡约,乡约便是大家都要遵守的东西。比如,乡约中有规定,说咱们乡的人必须崇礼、必须向善,而且,必须守望相助。

这一点太祖特别认同!按照他的说法,他觉得哪怕到了后世,国人的人情味都很浓厚,尤其是农村,本乡本土邻里之间,特别亲厚。一家有事,大家都帮忙。这就是传承了数千年都没有丢失的文明。

但是,他不认同乡约里规定的其他东西。比如,谁犯了什么错了,里长乡老可代为处罚。

他认为这个东西是凌驾在律法之上的。因此,自大陈以来,基层的作用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基层肯定不能丢,那怎么能既叫发挥作用,又能规避乡约里有些东西凌驾于律法之上呢?

桐桐给予了答案:“叫女人来做!既能掌握下面的动静,又不可能干涉官府治理。”

赵德丰就道:“可女人是行动最不自由的人群,都是跟着丈夫走的。在县衙有县令,县城的各个巷子,都选拔吏官的妻子来做这件事。但是各个村,各个里,这又怎么安排。这是非本村本里的女子,不能担任的。”

林雨桐点了点赵德丰:“说到点子上了。官眷到底只占少数。因此,我觉得该设立一部,为坤部。掌管天下女子事务。从朝廷到行省,再从行省到州府县乡里村,铺排到底!”

赵德丰问说,“储妃可算过,坤部添置了这么多人之后,俸禄怎么办?”

是啊!拿不出俸禄。

诰命夫人在而今其实只算是一个荣誉称号,并没有朝廷俸禄的。只有在其夫或是子去了之后,朝廷给予其父或是其子三分之一的俸禄给她养老。这些人做这个差事,做好这个差事,还能说为了其夫。可各村的女子呢?能给人家什么呢?

“子女入学资格。”什么?

“入学资格。”桐桐就道,“皇家书院!每个省设一分部,每年都考试!每个行省都有二十个名额,可直入皇家书院内堂学习。书院归圣上亲管,出来便是天子门生。只要是皇家书院结业的学生,此生都有资格参加入内堂的考核,每年都有一次机会……”

赵德丰愕然的看向桐桐:“你想叫书院与科举并行?”

桐桐笑了笑,“不可吗?”

赵德丰看她:这可以吗?这已然是跟前朝政事扯上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政事!

桐桐白眼翻她:就跟你家教你的是在后宅绣花一样。

赵德丰跟她讲道理:“你读唐史,那你知不知道,举荐制才被科举替代了多少年呀?你就换种方式?”

没有换呀!并行而已,“这是皇家教化子民,又何不可?”

“你要知道,科举本意在提拔寒门,武皇……”

武皇如何我比你清楚,“朝廷有官学,也有私塾,不管是哪种,学出来都行。皇家书院得的大门是开着的,每年都可以报考,成绩优者为先。每省每年只录一百个。而坤部凡是里、村的女官,其子女中,可选一人直入分部。只要读出来,此生都有考取内堂的资格。机会给了,能不能抓住全凭个人。”

赵德丰就说,“那你可知道,若是这有这个资格,下面必定会争的头破血流的。”

“所以呀,女官不是终身制,五年一更换,便是连任,也没有资格再举荐第二个子女。在任职期间,不出差错,那子女的资格就一直保留。若是不法,取消其资格便是了。且保留终身追责之权。与子女的前程捆绑!”

意思是,最好能好好的办事!好好的,你家可能给因为你家的孩子一飞冲天。

哪怕你好好干这五年呢?干完利索的走人,换其他人上了。这有什么不好呢?村里多出几个皇家书院出来的人。换上几轮之后,一代人就出来!该下一代了。一代一代不断层。

其实这是用皇家书院把偌大的版图的人连接在一起了。

桐桐就说,“二十年后,每个村都有至少四个皇家出院出身的学生。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有认同感……”

赵德丰心里倒吸一口气:若是如此,谁跟着造反?谁会跟着造反?

原来这一环一环接着一环,这个套子下的这么深呀!

你以为她是想闹一闹女官,可谁知道最后的目的落在这儿了!

赵德丰目光复杂极了,这主意是谁出的?是林楚恒和太子有什么区别吗?这般心机深沉,这步棋落下之后,你根本不知道她这一步之后勾连的是什么。

刘四娘突然就不安的动了动,她好似参与到了不得的事情里来了。其实又很多她都没太明白,可看着这位郡主的表情,再看看皇后和姑母一脸的思量,她就知道,这个事大的很了。也不知道现在悔婚还来不来得及。

在皇家要是没点脑子,坐在这里像是个异类。

听说二皇子看上个农家出身的女郎。

唉!何必呢?自己这种的好歹还算是接受过良好的教导的。尤其是这一两年,跟着自家姑母,在山上闭门学。可饶是如此,也觉得跟不上。不是自己比别人笨,而是想的东西跟人家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

看着小四大大咧咧,一天天的没什么正经事吧!可人家坐在这里眉头紧皱,一看就是思量着什么呢。

再看看圣荣公主,平时都不出府门。听说是弹琴画画,俗事不过耳。可看她坐在那里拿着杯子转啊转的,几次欲言又止,显见是懂了其中所有暗含的意思。

这么一比,自己跟郑家姐姐,其实有点跟不上趟了。你说,再把人家一农家姑娘弄来,感觉这样的事经历上三回,非愁出毛病来不可。

感觉就是仙鹤群里飞进了一只乌鸦,好难受呀!

正思量着,就听五公主说,“这事……怕是朝臣反弹会很大。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民间反弹会很大。这是天下女子不敢想的事,女子也素来以夫为天。你给她机会,她也不敢拿。又有几个丈夫愿意女子在外面谋事呢?家里有家资的,犯不上。家里穷的,处处低人一等,自己的日子都没过明白,谁也瞧不起,那又能管谁的事呢?何况,各地有地主……很多百姓都是佃户。虽说太祖年间均过一次田。可这……年景不好,若是遇上家里有变故,田地就被变卖了。一家子是佃农!有些地方一个村子都是佃农……如此,再将地主家往上托举,弊端依旧很多。”

桐桐心里赞了一声,小五出来管事之后,想问题的角度不同了。

小四就问:“难不成再钧一次田?”

桐桐就说:“那若是朝廷设置公田呢?”

公田?

赵德丰蹭的一下又抬起头,感情林三一直不言语,就是等着有把话往出引呢。这里面还牵着田地的事呢。

这公田又是什么田?

“公田便是可一直种植,但不许买卖的田地。一般情况下,也绝不调换。登记是你种,那就种,子子孙孙都能去种。种了之后,可向朝廷缴纳三成赋税。”四爷这么说。

这是地租要的不高。可问题是荒地不行,前十年收成都不行呀。

“不用荒地!”四爷就说,“从此之后,地主不与佃户发生直接关系,律法禁止。地主有闲置的土地,朝廷出面租,租来就归朝廷使用。朝廷再将这地纳为公田,交给各村无土地,或土地少的人来种。朝廷出面收租,收租之后,由朝廷将租子返还给地主。朝廷呢,从地主的三成赋税了,再取两成作为朝廷赋税。”

就相当于朝廷从中间过了一道手之后,撕开了地主与佃户的直接利益关系。

佃户是朝廷的子民,种朝廷的公田,给朝廷缴纳赋税乃天经地义,不必觉得低人一等。

这是施恩于天下呀!若是如此,庄稼汉家能干的媳妇出来给朝廷做点事,谁不乐意就是要遭人骂的。

韩宗敬问说:“若是地主们不答应呢?”

四爷看他,问说:“地主没失去什么,朝廷没有侵占他的利益。若是不答应……那么,请问,佃农占了几成,地主占了几成。”

韩宗敬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也明白了这个意思:你若从,那你继续养尊处优;你若是不从,朝廷就能看着这些人被人给撕了。

所以,太子是盼着这些人闹呢?还是不盼着闹呢?

对上太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竟是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第1112章 天地情怀(130)

小四眉头皱的紧紧的,“地主住在乡下,镇子里,某个村里……虽然和佃农直接发生了利益关系,但他们的土地加起来才多少。”

桐桐便笑了,小四的脑子很能跟的上。她就说,“天下的土地早前主要集中在三拨人手里,其一,世族;第二,官绅豪强富商;第三,大小地主。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大陈初立,有过钧田。但因为当时的境况,并未曾触及世族。不过是官绅和大小地主的部分土地,以及因为战乱,因为战祸,而撂荒的土地,进行了钧田。前两年,世族灭,世族手里的土地,去了哪里呢?当时朝廷急需钱粮,这些土地便被官绅、豪强、富商瓜分殆尽。那么也就说,利益触及最多的,便可能是这一拨人。而这一拨人,富商最弱,但他们货通南北,均衡物资,虽以牟利为目的,但其作用不可估量。太祖一直以为,士农工商,缺一不可。一样是天下子民,不得慢待任何一个。因此,夺民财绝不是上策。那也就是说,朝廷需得拿出利商的政策,来补偿这一部分亏欠。而如何利商……这是朝廷要考量的事。”

嗯!商人只要有利可图,便不会纠结于土地。他们有那么多田地,但田地从来不是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而大小地主呢?你算一笔账就知道了,其实,地主分到的比例,跟他们收了租子之后再纳税,所得的要多。但是呢,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种地者有瞒报之嫌,时间久了,他们手里的粮食就越来越少。所以,这便需要朝廷,需要各行省拿出一个标准量来。在这个量上下悬浮多少,是合理的。反之,必是出问题了。这没什么好讲,查便是了。另外,地主可根据人口,按照人均二十亩田地的量,留够自耕田。自耕田……可免税!”

意思是:自己种地自己测!心里这不就有数了吗?

地主家有牛有骡有犁的,人均二十亩,辛苦辛苦是干的过来的。再干不过来,雇佣短工嘛!

反正是别真的歇着呀!

圣荣公主的手揪住袖子,这么一弄,小地主怕是也闲不住了!他们怕被人给瞒报产量,得更用心的种地,这才不至于吃亏。

而对于大地主呢,大地主的成分向来复杂。家中未必无做官的,也未必不做生意。他们要是吃亏了,可就是大亏呀!

赵德丰问说:“这部分又怎么办?”“好办!”桐桐就说,“皇伯父常觉得不能去各地看看,不知道天下百姓都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就请他们来嘛!”

来?!

“朝廷统计之后,会划分一条线。比如……我是说比如,比如京畿之地,拥有土地上万亩的,被划分为大地主。那官府就得拿出名单来,每年,每个县都得有个大地主家的代表来京城,咱们都去见见嘛!他们都可上折子,都可上奏事端。不管是本县还是他县的,亦或是他省的,只要上奏,朝廷就查。御史台那么多御史呢?御史们盯着储君是否纳侧妃算什么事呀?天下那么些大事,就怕他们盯不过来。”明白!经济上可能吃亏了,但是呢,给了这些人一项了不得的政治权利。

桐桐补充说,“当然了,为了防止这些人做大,这些大地主轮流来。一个县里的地主,看情况,若是只有一个拥有千亩土地的地主,那就标准往下调,最少五人。”

就是说五年一轮,都能去一趟。

小五明白了,“若是如此,地主手里的土地,就不是死产!若是想换成银钱,绝对卖的出去。”

聪明!就是如此了。有些怕县里的代表不能受重视,还想再扩大扩大影响,那就购买更多的土地。而有些人在省城怕不上号,但如果下调去县里,是不是好歹能够的上呢?

这土地瞬间就成了可流通的硬通货了!

这般一流通,谁想做大为祸都难。且这些人也在监督百官,盯着最下面的一举一动。这么一弄,就真觉得,这天下哪有朝廷不知道的事?!

给每个群体一个朝上反应的渠道,这法子真的是:除了拉低皇室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坑了士绅之外,天下最普通的百姓都获利了。

以前都是士绅掌握这话语权,而今呢?谁说话圣上都听得见。

这招——简直太损了!

刘四娘不由的叹了一声:“动士绅的话……朝臣怕是要不乐意了。”桐桐就说,“士绅家里,多是大地主。这部分重叠的极多!不过,官员可以跟家族解绑嘛!他做他的官,他的家里说不得还能做个大地主,这并没有损害他们家族的利益。”

可这却损害了他们在家族中的利益。

桐桐便笑了,那这朝廷便管不着了,“官员嘛,有官员的待遇。属于旱涝保收嘛。若是能干,那就干嘛!若是不能干,退了,回去做大地主去也可以呀!”

赵德丰:你损不损呐!除非是独子,这么回去是可以的。可独子的情况毕竟是少数呀,你做官了,给兄弟留一条路不行吗?为了家族,也不该任性呀!所以,这些当官的属于回不去的。除了给朝廷卖命,还能怎么着?再说了,朝廷怕谁撂挑子吗?吏官里能干者不知凡几,转眼就有人提拔起来了。

她叹了一声:“要是这么着,科举慢慢会没落的。”因为朝上走的路不止这一条,可唯独这条路最难走。二十年之后,只怕朝廷之上站的,半数以上都是书院出身的官员。这些人经过相同的教导,上下才好协调。

说完,她就笑了!这样的变革处处是机会,但处处都不是长公主府的机会。

她一手炸药,一手要变革。

这个时候朝廷不怕谁闹事,甚至希望有谁闹事。闹事了,直接镇压,血洗一次,是最快变革方式。

可除了心里有野望的,谁闹事呢?毕竟,算计的这么深,这么远,天下之人都给算尽了。

而这些是什么时候想的呢?肯定是做了储君之后才算计的呀!

他做储君才多久?身边有什么谋士吗?都没有。

所以,还说什么呢?

小四突然反应过来了,问桐桐:“那宗室呢……那咱们手里的庄子,手里的田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