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木儿
“越大越好!”小五就道,“你主意多,把你给林三出主意的本事拿出来,也给我出一个主意!你放心,我不要你白出主意。墨玉的砚台,随后就叫人给你送来。”
韩嗣源:“……你要是这么说,那这砚台我大概挣不到了。他再一次强调,“我没给桐桐出过一个主意,这事都弄错了。”
那就是林三自己的主意?
韩嗣源:“……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小五认真的看他,发现他说的是真的!她马上起身,“走!回宫。”
韩嗣源看外面的天,“这么大的雨,我送你?”
不用!
不用就不用,小五不想被照顾,那就随她。
于是,桐桐就见到了跟落汤鸡似得小五。
赶紧的,洗漱,换衣裳。
热汤里泡出来,驱寒的药一喝,小五靠在榻上抱着手炉舒服的叹气,“找你帮忙。”她开门见山。
桐桐把姜汤递过去,“说吧。”
小五看青刺,青刺将袖子里又取出一本账册,“您过目。”
桐桐抬手便接过来了,随手那么一翻,就又合上了,“那么一个小地方,一年贪污不了二十两银子。这个不是重点!你就是把这里面的账目算的再精细,也折腾不成大事。”
小五点头,“人口买卖,此才是重点。”
对也不对,“便是不在慈幼院,难道父母卖子女的少了?养到七八岁,八九岁,能做些活了,卖出去,在很多人看来,这何尝不是给这些孩子找了一条生路。咱知道这不对,但说给百姓听,他们就是这么想的。所以,只盯着买卖人口这一部分,也折腾不成大事。”
小五有几分恍然:“你是说,貌美的小女郎的去向,才是重点。可时间久远了,又卖给行商,这是最不好找寻线索的。”
桐桐点了点她,“你呀,以为摸透了,其实不然。吏,自来是下流的行当。他们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挣的一份江湖钱。我问你,你若是手里有那么些年轻的好看的姑娘,你会怎么办?其一,卖了,干脆利索;其二,假装卖了,可其实跟人练手,送到固定的地方去了。”
你是说,有人在开妓馆,长的好的都被送到她们自己的妓馆去了。小五咬牙切齿,这些混账!
桐桐低声道:“回头,你可以多去几次监狱。”
然后呢?
“然后叫人知道你是有一些背景的!随后,就叫人漏消息出去,就说,监狱那般的重刑犯有人开口了,说是要从妓馆查间谍、奸细和前朝余孽。”
小五皱眉,“那如此说,米大人不管此事?”
“他要管的,但这不是秋闱了吗?为朝廷选才,多大的事呀!天下仕子齐聚京城。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叫闹出来。再者,你这个主管慈幼院的差役不是已经改善了那里的情况了吗?过去的事,早一点追查,迟一点追查,没关系。在事情已经被控制的情况下,他急什么?”
小五‘嗯’了一声,垂下眼睑,“放出消息之后呢?”
“之后呀……”桐桐就笑,“之后你再那个师爷,只说有人找你查问了,问那些女郎到底卖到哪了。有人怀疑买卖那些小女郎是为了培养奸细的……你叫他好自为之!你再看他会怎么做。”
然后呢?
“然后,衙门里又哪个差役最恶,你叫人拍了他的板砖,然后随便塞到哪个菜窖里,关上个三五天的,别人知道他去哪了……”
小五立马起身,手里的汤碗放下,抓了桐桐披风,披着就走。
她想,她懂了。
林三这个人,办事从来不讲规矩。
小五真这么干了。
先是师爷听说有人把慈幼院的人口买卖跟奸细案扯在一起了,这不是胡说吗?自己跟着太爷才上任多久了,这事扯的到自己和自家东家身上吗?
压根就没关系的。
可紧跟着,突然发现快班的捕头许三槐没来当值,而后家里也找了,外面常去的地方也找了,把能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这才发现,这小子不见了,失踪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许家来报案了,反正人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不是邪门了是什么?
米大人问师爷:“确实都找了,一点踪迹都没有?”
“接连大雨,路上行人少,无有目击证人。再加上地上泥泞,脚印杂乱,无从查去。”
米大人皱眉:“此人武艺高强,三五个好手都不能近身。谁能悄无声息的将人给带走,还没留下痕迹?”
师爷都不确定了,“此人莫非……来历有问题?”
“官员来来去去,可吏……却是铁打的!一代为吏,代代为吏……”
师爷心里咯噔一下,“徐捕头的父亲以前是大唐的衙门的差役,会不会他是前朝余孽。若是如此,那这京城里要真是藏什么人,他只要睁一只眼闭一眼,只怕藏污纳垢的地方都不少!”
米大人有些沉吟,“如此……便查!京城多有举子,为了举子们的安全的,打发人查客栈、戏楼、妓馆,一家一家的查,登记每个人的来历。”
是!
于是,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两个人负责一条街,回头还会随即交叉去查,因此,都别隐瞒。
青刺揣着银子盯着这个事呢,送银子套消息而已。
不消两天,果然就问出来了。
一个不打眼的差役收了五两银子,这才低声道:“醉春楼在京城的妓馆里,都叫不上名号。可醉春楼最好的不是牌面上的姑娘,而是十一二岁,十二三岁,色艺双绝的小女娘。好些出京任职的大人,都会被赠一两个……”
小五眼里的冷光一闪:“查!查醉春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这不难查!”青刺低声道:“这本也不是什么秘密!醉春楼的东家是江南最大的粮商田广帛。”
粮商?
“是!”
“此人还有什么复杂的背景么?”
小五犹豫了片刻之后才道,“田广帛的连襟乃是大理寺一姓苏的七品监丞,两人的夫人都姓武,宫里的萧……嫔,有个姑姑嫁到武家……”
小五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是说,这姓苏的,还有这田广帛,都是萧母妃的表妹夫?”
“是!”青刺就道:“这个……下面的都说,这两家连着贵亲呢,跟皇子皇爷乃是亲眷。”
小五皱眉,“那个姓苏的叫什么?”
苏逢吉!
“苏逢吉?”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可这人对外却打着皇亲国戚的招牌,真是不知死活。
青刺就问说,“女君,要不要去问问储妃,事情到了这里,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是一个不好便是要伤了玉瓶的。
小五也正琢磨这个事呢,正数量呢,有人来报:“院令,门外有一位说是您的朋友,带着财物,只说来捐赠的。”
朋友?
谁呀!
青刺先出去了,而后笑着进来了,“女君,韩家世孙来了。”
韩成颂?他怎么来了?
小五起身往出走,韩成颂已然在院子里了。
伺候的老妪躲在门口朝里瞧,韩成颂忙笑道:“五妹,有礼了。”
“兄长有礼了。”里面地方小,小五也不请人进去了,只朝外面指了指,“出去说话。”
好!
留下青刺规整交接那几车的东西。
小五看身边个高大的青年,“世孙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在戏楼里听戏,看见你的婢女跟一个差役打听事情,这才发现的。”韩成颂不赞同的看小五,“你真胆大,一个人就敢办这样的事。”
小五笑了笑,“世孙这一来,这地方我怕是再呆不成了。”
“只怕是事也办的差不多了,不会再呆了吧。”
小五就笑:“办什么事呀?一点别人一眼就能看透,我却需要忙活几个月的差事。”
韩成颂就道:“这不是聪慧与不聪慧,而在于见识的多少。你自来长在宫里,外面的事情你哪里能尽知?”
也对!小五仰起头看他:“世孙既然找来了,又在戏楼里见到了青刺,想必这背后的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嗐!进了京城不过是到处转转,什么人都见,什么话都听。听闻了一些,也知道跟宫里的一些瓜葛。”说着,就看向小五,“五公主,在下此来,便是为了拦住公主的。”
拦住我?为何?
“早听闻四公主与六殿下因为江南织造的事,闹的颇为不睦。而今,为了这个苏什么的,你要继续把这事给捅出来,攀扯宫中的萧嫔和昭王和五皇子吗?若是如此,东西两宫的子嗣非要针锋相对不可?左手与右手对立,圣上如何想?骨肉相互攻讦交恶,叫圣上情何以堪?”
小五皱眉,“世孙觉得不该闹大?”
“闹大能得什么好处呢?”韩成颂就说,“除了叫亲者痛,还能如何?”
小五垂下眼睑,“世孙何故关心起……这桩事了?”
韩成颂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山坡,“上次的事,其实是韩家连累了公主。不管跟公主闲聊说起来什么,祖母跟妹妹两人未曾跟公主商量,便擅自把某些事闹在了明面上,这却是不对的!因着这件事,公主不得不从宫中出来,办差立功,才能得回爵位。这件事,又叫我于心何忍。不知道则罢了,知道了却看着不管,一切都心安理得。这若是让祖父知道,还不得打劈了我。因此,这才来了。”
原来如此!小五笑了,看韩成颂,“那以兄长的,此事到了这个份上,该如何办?”
“醉春楼,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妓馆罢了。有掌柜的,有老鸨,再有几个卖人的人牙子,这件事案子到此就能了结了。”韩成颂低声道:“至于那个粮商,暂时放他一马又如何?以后赈灾,最常打交道的就是这些粮商。这罪责又不株连,他便是砍了头了,可他家依旧是粮商。赈灾的时候,他们做帮手,会救多少人?他们捣乱,会酿成多大的祸患,公主可曾思量了?还有那姓苏的小官,随后随便扔到哪个驿站里去就罢了。”
为恶不追?
韩成颂摇头:“自然该追!可迟一步追,一则,事好办;二则,顾忌昭王他们的面子,存骨肉之情。商人而已,说到底,他的罪责能有多大呢?他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教养了一些女娘,送给一些官员。图什么呢?图生意好做的。那你说,你就算是把他做的事捅破天去,按律他能判个什么刑呢?还不如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上拔毛惩罚重呢。”
这话有没有道理?
很有道理!
韩成颂就道:“再者说了,米大人其实是有些冤枉的。您要闹大,他的仕途便到此为止了。可您要抬抬手,叫事情有个体面的了结,米大人敢不给公主面子。”
小五就不由的掂量了:一边是如韩成颂说的这般,犯事别太较真。一边是,死磕到底,顺着林三的设计往下走。
前者呢,好处多多。比如,米大人是半个自己的人,粮商这么大的商家,不敢不听自己的。而且,还能卖大皇子、五皇子,四公主一个面子。
便是实在觉得这些罪魁祸首可恶,完全可以告知大皇兄,叫他去处置。
如此,片叶不沾身。
另外的好处便是,接纳了这个建议,跟韩成颂搭建一个良好的关系。
可后者呢,闹的翻天覆地,人仰马翻。恶人未必有多重的惩罚,可体面人却把面子给丢彻底了。自己所得未必有多大,可比之会得到的,好似又有些不合算。
心里沉吟,她又问韩成颂:“那依照世孙的法子,这慈幼院之后怎么办?怎么能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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