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汇秧
柳康安有点紧张,“前辈,我回到自己身体以后,还能记得现在的事吗?我听胖团讲,这种游了魂的人回到本体以后,一般都要失忆的。”
离音一脸黑线。怎么哪哪儿都有胖团?
薛无忧看了离音一眼,回道:“不会。你作为魂体的记忆会被保留着,毕竟都是你。不过身体的记忆和魂体的记忆会有一段时间的相适应期。你也看见了,你如今魂体的模样,还是你身体小时候的样子,你的身体和魂体的状态是不一致的。所以,回归本体后,你需要一段时间调整。”
柳康安乖巧地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离音。
“怎么了?”离音下意识伸手。
柳康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认真道:“姐姐,你要跟我保证,我要是回归本体了,你还要带着我出去寻宝。不然我就先不回去了!”
“这事咱们稍后再谈。”
“不行,姐姐现在就答应我!”
见离音久久没有应话,柳康安有点急了,说话都不利索了,“是不是……是不是我感应不出来那些宝物的位置,姐姐才不带我的?虽然我现在的确感应不到,但……只要靠近了我就能知道的!真的,姐姐我可有用了!”
“你当然很有用啦!这不是你的问题。有些事,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你明白吗?姐姐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离音正耐心地哄着忽然闹脾气的柳康安,一旁的柳谦忽然道:“去吧!”
“嗯?”离音有点没反应过来。
柳康安微微垂了垂眼,“我猜测,你应该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一趟外出,应当是去寻什么东西吧?若是康安帮得上忙,你就带上他吧!”
离音的脸色有点不自然,“柳谦,我……”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顾虑。你有这个心,我就放心了!”
柳谦的话有点拗口,但离音听明白了。
柳谦一向很痛恨自己这一脉的特殊能力,因为特殊能力给他们招徕了许多灾祸,因此他对动用这些能力的事就很敏感。而如今,离音能主动考虑到这个,说明她是知道轻重的,这就足够了。
柳谦笑了下,“我也是攀脉期了。同样是我阿娘的孩子,该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了。我阿娘一开始就躲得好好的,从未显露自己的不同来,可到底还是让叶家人知道了。可见有些事……躲,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走出了这东躲西藏的困境,也许能有不一样的机缘也未可知。”
他的眼神落在柳康安身上,一时有些幽深。
薛无忧等他们都说完了,才道:“此事不急。既然同出一脉,柳谦身上应当也有这种能力才对,差别不过是能力的强弱多寡罢了。康安的魂魄即便都归位了,修为一时也跟不上。若离音你真带上康安,不妨也让柳谦与你同行。”
柳谦愣了下,看了看离音,眼神里慢慢露出一种惊人的亮光来。
薛无忧正对上他的眼神,眉头就拢了拢。
柳谦一惊,下意识又低头。
薛无忧看了看柳谦,又看了看一旁的离音,到了嘴边的话绕了又绕,“此事,稍后再议。如今,先让康安的魂体归位吧。”
一团紫金色的灵火在薛无忧掌心燃烧着,他轻轻晃了晃掌心,那团紫金色的火焰就如同花开似的,一瓣一瓣往外绽放,露出最中心处一缕纯粹的紫色火苗。
外围的火焰又渐次熄灭,只剩最中心如豆的紫焰。这紫焰被薛无忧轻轻一弹,就如一层薄膜似的,慢慢覆盖到柳康安的身体表面。
薄膜不断变幻着形状,像是一层流动的水层,将光线折射得七零八落。薄膜下,柳康安的脸开始模糊起来,最终成了一团糊状的东西。
有一缕紫色的烟自这糊状的东西上氤氲开来,在柳康安身体上空聚拢。离音在这聚拢的云雾中,看见了与柳康安的一魂一魄同质的东西。
薛无忧回头,冲着柳康安的一魂一魄招招手,后者乖乖上前,化作一缕轻烟,就往那聚拢的云雾中飘去。
而后,云雾中有红光一闪。
离音心里一紧,就听见柳康安“哎呦”一声。
一缕轻烟从这云雾中被弹了回来,又化作了柳康安的模样。他捂住自己的额头,“有什么东西把我弹回来了!有点痛!”
薛无忧盯着那团云雾,隐约可见一层残破的红色壳层,正掩藏于云雾之下。
原来如此!
怪不得这缺了的一魂一魄与本体之间似乎毫无感应,原来是被人为分开了。施法的人只怕颇为小心,这些年来柳康安才能平安无事。
看这红色壳层的模样,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它便会自发消散了,到时柳康安的魂魄自可归体,不需要借靠任何外力。
那现在,要不要就此解了这层红色壳层,让柳康安提前恢复呢?
薛无忧的目光一转,又看了看柳谦。后者正紧紧地盯着那团云雾,表情有点凝重。
到底是带了许久的徒弟,柳谦是个什么性子,薛无忧又岂能不了解?
他手中法诀一变,那层聚拢的云雾又慢慢往下扩散,穿透那层薄膜,回归柳康安的身体。
薄膜慢慢收拢,又恢复成了紫焰,跳到薛无忧掌心里,一晃就不见了。
“三师叔,出什么事了吗?康安的魂魄,是融合得不成功吗?”
“康安的魂魄,是被人为分离开的。这人在康安的身体和这一魂一魄之间加了一层防护层,等这层防护层散了,康安的魂魄自然会归体。若是我所料不错,做这事的,应当是康安的生母。离了这一魂一魄,康安的血脉能力便发挥不出来,这未尝不是一种保全的手段。毕竟是一番慈母心肠,便成全了吧!”
“那……”
“你外出需要助力,让康安还待在血玉里,同你一起去便是了。我先前考虑康安实力不够,想着柳谦与你同去,也能照应康安。如今康安这一魂一魄跟着你,倒无需照应了。”
柳康安的一魂一魄乐坏了,似乎是怕事情有变,他直接化作一缕轻烟,嗖地一下就回到了血玉里。
离音看了看手里的血玉,又看看柳谦,神色有点犹豫。
“可是……”
柳谦侧着耳朵细听,几乎都不敢喘气了。
“如何?”薛无忧看着离音。
“这样做,对康安没问题吗?我的意思是,他住在血玉里,不会伤害他吧?”
柳谦的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下来。
薛无忧则微微松了口气,“无碍。事实上,如今让柳康安魂体归位,他这一魂一魄的状态和身体的状态并不符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他跟着你的这段时日,若是勤加修炼,魂体早日与身体状态同步,往后融合时,也能少一些不适。”
离音这才如释重负,“那我就放心了。”
她把血玉收好,又眼巴巴地看着薛无忧。表情里有几分小心翼翼,又有几分明目张胆。
似乎怕薛无忧忘了什么事似的。
薛无忧见她这副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淡淡一哂。
这鬼精的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敢明着催他了!
罢了,不过是月莹族那点陈年旧事……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薛无忧负手站着,轻轻瞥了离音一眼,“你先去正堂,苏白在等你。他有事要交待你,我稍后就来。”
离音也没多想,她一看薛无忧这样子,知道事情多半有门儿,便笑嘻嘻地朝柳谦打了个招呼,转身去寻苏白了。
等到离音的身影都看不见了,薛无忧这才转身看向柳谦,“心仪她?”
柳谦抿了抿唇,有点困窘,“师父,我……”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离音的师父乃是我大师兄,你又是我的弟子。若是我当年不曾离开沉魁,从辈份上来讲,你与离音,乃是同门同脉的师兄妹……师姐弟吧。修真界多少道侣,就是从这同门情谊开始的。”
薛无忧的语气和脸色都称得上温和,柳谦的心却直直往下沉。
当师父的了解弟子,当弟子的又何尝不了解师父?
薛无忧一向是个正经刻板的性子,如今这般几乎推心置腹的口吻……应当不是什么支持的意思了。
果然,下一刻,柳谦就听见薛无忧说道:“但是……你喜欢谁都行,任何师姐师妹,为师都不反对,独独离音,她不行。就她不行,也不能啊!”
语气里有几分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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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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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27 18:28:40
第210章 月莹是族
柳谦并没有听出来薛无忧语气里的惆怅,他挺直了背,颇有几分倔强地看着薛无忧,“弟子知道自己天资有限,比不得离音。我……我也知道,现如今,离音对我只怕并无情思,只是……我……”他抿了抿唇,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最终也只问出一句:“弟子斗胆,为何就离音不行?”
“原因……”薛无忧顿了顿,“你就当是天资差别太大吧。柳谦,你与她,不是一路人。趁如今还来得及……”
柳谦扯了扯嘴角,“师父,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但,弟子还是想试一试。便是……便是永远得不到回应,弟子也认了。”
看着柳谦这般执拗的模样,薛无忧无声叹气。
少年情怀,一个不慎便入了心,成了执念。为人师者,又当如何呢?
今日,他才体会到当年他师父的心情。
这世上有些事,远不只是情爱那般简单,可情爱一事,往往又伤人至深。柳谦,希望你,不至于成第二个延彧尊者……
——
正堂里,苏白正跟离音说着话。
“有件事,由我开口,比无忧更合适一些。”苏白看着离音,“您的来历,您师门应当已经清楚了。”
离音心里一震,紧张地盯着苏白。
苏白温和地笑了笑,“不必紧张,我就是问问。您去了这一趟浮云界,也见到了师兄师姐们,他们对您如何?”
离音心里是极喜欢她的师兄师姐的。她以为苏白不太赞同,语气便有些强烈,“他们对我很好的,处处妥帖。我一入浮云界,大师兄就赶来见我了。二师姐是启然国大殿下,平日事务繁忙,但对我之事,安排得极为精心。听说我住处的一花一草,都是二师姐亲自带人布置的。三师兄……三师兄为人似乎有点不好亲近,但那只是表象,他对我也是极好的,还送了我许多见面礼,连胖团也有。这一趟我回来流空界,是二师姐和三师兄共同送我来的……”
苏白嘴角边的笑更真了,“殿下,我并没有反对您同他们往来的意思,您不必着急。事实上,这偌大的修真界,若是还有人能信得过,那应该也就是沉魁一宗了。”
见离音有点懵懂,苏白便解释道:“在那场大变之前,我族与人修的关系,其实极为亲近。我族的传统,王裔在真正登上王位之前,必须要隐姓埋名,外出游历,直至学有所成方能归族。您的母亲,少年时十分优秀。她成长的那个年代要太平一些,她本身实力也高强,行走修真界,很是交了一些朋友。她的那些挚友故交……部分归隐了,还在活跃的,大部分都在沉魁。沉魁与我族的渊源,要比你想象中深得多。”
“青霄三大宗,沉魁、凌峘、洗剑,如今各有一名修为超过三十万年的尊者坐镇。这三名尊者,黎尧、延彧、方不语,都与你母亲是故交。据说当年他们曾经是极好的朋友,但友情在参杂着所谓的族群立场之后,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苏白叹口气,“事实上,十多万年前那一场大战,率领人修攻上渊南境的,正是年轻的延彧尊者。不语尊者带领的人修,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也没有偏帮过任何一方。而黎尧尊者,带着他座下的沉魁弟子,加入了渊南的队伍,直接站在了大部分人修的对立面。那场大战,对我族来说,固然是一场灾难,但沉魁一宗在此事上,从头到尾,都不曾对不起我族。”
离音抿了抿唇,想详细问问当年的事,但苏白却不肯多说了。
“您如今修为尚浅,知道太多并无好处。我同您讲这些,是希望您能分得清敌友。我固然对那些因为一己私欲想屠戮渊南族人的人妖魔修士没有好感,但世事并无绝对,一个族群中有好人有坏人,这需要我们用心去分辨。我们应该铭记历史,却也不能不往前看。您是我族未来的君主,您的态度,可能直接关系到渊南全族未来的命运……所以我才仗着辈份多说几句。”
苏白顿了顿,又道:“可能有些人认为我软弱可欺,不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我一向认为,困守一方,对所有生灵都怀抱警惕之心的态度,太过狭隘,也太累了。一个时刻担心自己会遭遇不幸,攻击力过强的族群,是可怜,也是可悲的。一旦生出狭隘的小家小族思想,这个族群,恐怕走不长远。历史是不应该被遗忘,若是有可能,狠狠报复回去也无妨。但复仇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那太累了。在复仇之外,我们应该有全新的生活。自苦难中开出来的花,比任何时候,都应当更为难得,也更为可贵……”
离音认真地看着苏白,慎重地点了点头,“您的话,我都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