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第34章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标签: BG同人

  我见母亲落泪,思及我日日殚心竭虑,无人真心关怀体贴,再压抑不住委屈,与母亲抱头痛哭。等我们哭了一阵,安岚扶住母亲劝道:“长姐膝下有儿子一女,是有后福的。母亲方才还说是长姐和八皇子的大好日子,怎能如此哭泣?快将眼泪擦了,莫要咱们临别的时候反惹长姐伤心。”

  母亲闻言,收了哀戚,又轻抚我的背脊,如同当年在安府平安无忧的一般。我擦了泪,勉力微笑道:“我知父亲素有大志,但是母亲也知道,非是我压着父亲的仕途,实在他才干平平。我表面看着风光,内里怎样,这三个月母亲也是看在眼里的。谨慎小心还来不及,怎敢放任父亲离京为官?更何况那官场上倾轧处处,我又是个不能干政的宫妃,若是有些什么,我就是有心救助也是不能。”

  母亲寒声道:“安比槐肚子里有几滴墨水,几根肠子娘比你清楚,他那个样子,就是重回娘胎再生一回,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你放心,有娘看着他,绝不会让他拉你的后腿。”心中暗暗沉思,计划回去再买几个美人给安比槐。

  我点了点头,向安岚道:“瑾弟虽有志愿,只我们安家实在无人可堪支撑。他又是个有本事的,身为安家长子他不能不顾及安家将来。我是他长姐,却不敢随意委屈他的志愿,你替我传话给他,就说我给他十年时间,他若不能有所成就,就老老实实的回来科举出仕罢。”

  安岚喜迎眉梢,不意我先前还打算放纵安瑾,这会儿却改了意愿,连连答应道:“合该如此,他身为安家长子,可不得顾着安家将来?”

  我又道:“瑾弟是你弟弟,璜儿也是你弟弟,母亲常常夸他聪慧伶俐,眼下到了进学的年纪,你多为他打算一二——将来他若有些子成就,也是你我姐妹的福气。”安岚一怔,点了点头,古代女子多靠父兄,我虽尊贵,但只是宫妃,她若在夫家受了委屈,难不成我还能为她打上门去?

  我见她听进去了,补充道:“你公公学富五车,不敢指望他能收璜儿为入室弟子,只平时指点一二,也够璜儿受用一生的了。”安岚会意道:“父亲耽于女色,妹妹唯恐教坏了弟弟,想常接他入府小住。”

  我轻轻颔首,道:“璜儿年十岁,算的上半大小子了,你若接他去葛家,也稍稍避忌着后院。”安岚点头道:“我省得。”

  说话间,卷丹进来提醒道:“时辰到了。”我募然湿红了眼圈,拉着母亲和安岚不肯放手。母亲也是万分不舍,然而宫规如此,不能违抗,只得狠下心肠带着安岚辞别。

  母亲才走,我仍在分别的悲伤之中,喜儿忽然疾步进来小声道:“仪元殿传来消息,菀昭仪脱簪素服跪求皇上重审当年甄氏在汝南王事件中首鼠两端的冤案。”我心念一动,收敛了情绪,看来甄嬛已经得知甄衍殒命一事了——甄嬛姐妹困锁深宫,甄大人夫妻不在京城,才两三日就得知消息,其中必是清河王的功劳了。

  清河王……我心里转了一圈,面上淡淡的道:“菀昭仪虽为甄氏女,然而甄家的案子事涉先汝南王谋逆一事,乃实实在在的前朝政事——后宫不得干政,太后知道了恐怕不豫。”

  喜儿不以为然:“自菀昭仪回宫后,太后她老人家对她从无好脸色,如今又没有惠妃娘娘在太后面前缓和,换做奴婢,奴婢也愿意拼尽太后不喜,为家族翻案。一旦翻案成功,菀昭仪娘娘就不再是罪臣之女,凭着皇上的对她的宠爱,日后封妃封夫人也是指日可期。”

  确实如此,所以顾佳仪前日遭遇有“变态”嗜好的恩客,已经殁了。“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菀昭仪再得宠,皇上也未必会为红颜大动朝政。”即使皇上愿意,太后也不会乐意见到。停了停,我意味深长的道:“甄家以罪离京日久,菀昭仪身为深宫后妃如何对外面的消息如此通达?莫不是有人相助?”

  喜儿锁眉深思,恍然露出笑容道:“菀昭仪以后妃之身干政,太后甚为不喜,若知晓了是谁在背后帮助昭仪娘娘,只怕也会迁怒。”我轻轻摇了摇头,太后虽是皇上亲母,利益一致,但立场上却有微妙的不同。清河王相助甄嬛,太后顶了天了最多从私情角度怀疑清河王帮扶甄嬛的动机。而换做玄凌,考虑到汝南王之乱中清河王不菲的表现,以及为甄家翻案引起的动荡,只会阴谋论怀疑清河王有不轨之心。

  想罢,我道:“太后常年礼佛喜静,很不必拿这些糟心的事儿去烦扰她老人家。而咱们身为后宫一员,却也不能干政。你去寻周源,让他些微透露些意思给小文子,让皇上的人自己去查。”想了想,我补充道:“切记,咱们长杨宫一些些都不能沾上这个事儿。”

  喜儿有些迷惘,仍没有多问,忠心的执行命令去了。

  我眯缝着眼睛看着门外被骄阳烤炙的淹头搭脑的绿叶,心思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只希望经此一事,甄嬛和清河王好歹警醒些,不要这般大喇喇的在宫中传递消息,被其他人捉住端倪。——他们的私情,我希望只我一人知晓,如此才能站在制高点隐在幕后控制全局。

  玄凌在男女之情上多有糊涂,然而做为一个君王,在军国大事之上却不会轻易被人左右。甄嬛在仪元殿外跪求了三天,玄凌能忍心她顶着烈日日日暴晒,也无意因她而动朝政。然而甄嬛作为从二品昭仪,素日多有帝宠,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娇柔身躯如何经得住这般折腾?第三日正午就因中暑而昏厥。

  心上人的昏厥还未来得及得到玄凌的心疼,就率先迎来了太后贬斥夺位的懿旨。六月一日,太后晓谕六宫,以甄氏侍宠骄矜,妄图后宫干政,祸乱朝纲为由,褫夺封号菀,降为正三品贵嫔,禁足未央宫。

  彼时眉庄带着予润在我宫里小聚,闻得消息狠狠怔愣一瞬。她抬眸望我,嘴唇翕张,似有不忍。我心底叹息,到底是多年情分,她虽与甄嬛生分,却仍是不忍见到她这般落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甄贵嫔这次过于急躁了,甄衍过世,虽令人伤心,但她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的的逼迫与皇上。”

  “逼迫?”眉庄淡然的面庞肃静的冷漠,轻哼道:“甄家落到今天这般境地不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嘘!”我嗔瞪了她一眼,轻声道:“眉姐姐慎言!”眉庄抿紧了唇,没有再出声。我见状,有些无奈的道:“天下无有犯错的帝王,甄贵嫔口口声声冤枉,祈求皇上重审当年甄家附逆的案子,作为甄贵嫔是为母家洗冤,乃人伦道义。可是需知,甄家贬斥流放乃是皇上亲旨明文下达,这般御前喊冤,岂不是明指着皇上说他昏聩断了冤案?这是其一。

  又有,甄贵嫔以废妃回宫,盛天的隆宠。今日因母家的案子,烈日之下暴晒跪求,不顾皇上的为难,以自己身躯健康胁迫皇上,此举置皇上对她的情义与何地?帝王的脸面与何地?这是其二。只这两点足以消磨皇上的怜惜了。”

  眉庄索然无味的道:“说到底,咱们这群妃嫔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任你平时如何浓情蜜意,也敌不过他起身之后的翻脸无情。”我为她话里的轻贱之意蹙了蹙眉,张口欲辩,又想到她是个冷了心肠的,话到嘴边咽下,只道:“太后下了明旨,孝字当头,皇上无可违逆挽回的。但他与甄贵嫔多年情谊,见甄贵嫔落了这么个结果,必然怜惜之情大起,甄贵嫔所求,或有可为。”

  眉庄听我如此分析,悄悄的松了口气。不防抬头见我戏谑的看着她,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一般,不由的微起了恼意,啐道:“谁要听这个?她能不能为甄家翻案,与我何干?”说罢,转身一心逗弄予润予瀚,绝口不提甄家之事。

  我看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微微一笑,总算有点活力劲儿了,不似四月份时那般死水波澜不兴的样子。只是有些改变也不能忽视,这一次甄嬛落难,她依然牵心,却不像以前那般急慌慌的殚精竭虑想方设法的帮助。这些思绪在心中转悠了一圈,便放下与她一起聊起了育儿经。

  是夜,玄凌宿在景春殿,不免与我说起了甄嬛。我低垂着眉眼温顺的听着,道:“乾元十二年臣妾中选初进宫之前,是甄贵嫔邀请臣妾同居甄府。”玄凌听我讲起了从前,略抬了抬眉毛,颇有兴味的听着。“臣妾与甄贵嫔同起同居,免不了见过甄府其他人。甄大人饱学之士,甄夫人温和慈善,甄衍少年得意,甄贵嫔冰雪聪明,还有两位甄小姐,也是天真可爱。

  甄大人为官数十载,步步高升,后院之中却只有一个甄夫人。甄家一子三女同母所出,嫡亲的兄姐姊妹,感情亲昵要好,臣妾当时,”我掩唇笑了一笑,“羡慕的几乎要妒忌了。”

  玄凌展臂搂着我道:“容儿虽无嫡亲姊妹,但你那几个妹妹对你也算恭敬。”我点了点头:“臣妾几个妹妹是很不错。”停了停,叹息道:“当年甄嬛和睦安乐之像犹在眼前,如今却……”我觑了眼玄凌的神色,改口道:“佛说因果,若不是甄家男人种了前事因,何来今日果?甄家的案子,臣妾怎么理也理不清,只是可怜致宁,尚在襁褓之中父母远离,不得父母陪伴,如今又失怙丧母,失了庇护不说,恐怕这一生也只能做一个罪臣之子,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潦倒一世。”

  玄凌沉默不语,我又道:“说起来也是甄贵嫔的不是,她心急为兄长翻案,人之常情,谁人能说她的不是?只她不该大喇喇的跑去仪元殿跪着逼迫皇上,以后妃之身意图涉政。她若私底下好好的向皇上陈情,皇上还能硬着心肠不理?”

  玄凌叹了一声,道:“嬛嬛曾向朕说过,朕着人调查。但甄衍已死,连佐证甄家罪名的那个青楼女子前两日也亡故了,这叫朕如何去查,如何为甄氏翻案?”

  原来还有这一段,怪不得以甄嬛的恩宠聪慧,今日行事却这般没有章法。

  我假作惊呼,脱口问道:“这么巧?!”玄凌摊手苦笑道:“就是这么巧。”我迟疑的问:“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玄凌道:“朕也这么想过,但那女子本是红尘卖笑之人,年老色衰,被老鸨荐给有嗜好之人……”他忽然顿住口,面上有些尴尬,这青楼里的肮脏事委实不该在我面前提起。

  我红着脸,低了头,半晌不语。沉默了一刻,玄凌道:“嬛嬛这次确实妄为了,但是母后惩处的未免……”儿不言母之过,我本假装没有听见这话,忽然间想起乾元十五年甄嬛指点朝政的事,心中警醒,不愿再给甄嬛插手朝廷的机会,因接口道:“太后曾以武瞾比甄贵嫔,免不了时时警惕。这次甄贵嫔本意是为母家喊冤,但甄衍的案子事涉先汝南王谋逆一事,不能算作家事,亦不是简单的案子。难免太后多思。”

  玄凌暗沉了眸子,淡淡道:“母后多心了。”我瞧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已然上了心,遂不再多说。临了,他突兀的道:“日后若有机会,大赦天下,边让甄远道回京吧,如此,甄致宁也不算失了依靠。”

  我心中一动,甄衍翻案不能,甄远道回京就是玄凌对甄嬛今日遭受的委屈的弥补了。但甄远道已老,政治经历上有洗不掉的污点,将来成就有限,不足畏惧。

  然而,世上总有些事不按照人所设计的那般发展,我们现下只茫然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皇子列表,话说诗韵好像是淑媛吧,不记得了,汗

皇长子予漓,生母悫妃,养母皇后。玉牒上为中宫嫡子。年约十五六。

皇二子予泽,生母陵容贤妃,年十岁。

皇三子予沵,生母江映月顺昭容,年三岁

皇四子予沛,生母徐燕宜贞妃,养母欣妃,年二岁

皇五子予涵,生母甄嬛甄贵嫔,年二岁。

皇六子予泓,生母马诗韵明,年二岁

皇七子予润,生母沈眉庄惠妃,年一岁。

皇八子予瀚,生母安陵容贤妃,年一岁。

第七十七章  甄嬛被太后禁足,不能在宫闱行走,然而皇上却是能去未央宫探视她的。距太后懿旨贬斥禁足第三日,李长亲去仪元殿禀报皇上,灵犀帝姬和五皇子夜里受凉,已是病了。

  龙凤双生被玄凌视作吉祥之兆,且因其母甄嬛的缘故,多得玄凌眷顾。甫一听闻双生子病了,来不及细细过问,直直奔着未央宫去了。只是甄嬛手段不凡,未央宫被她治的铁桶一般,我无从得知她与皇上究竟说了些什么,只隐约知道随同她见驾的,有甄家第三个姑娘,闺名唤作甄玉娆。

  玄凌从未央宫回来,立即着人重新调查当年甄家的案子。这番动作隐秘,若不是小文子私下告知,我亦不能知晓。

  周源垂手恭敬立于我下首,道:“娘娘不必忧心,甄顾二人之事,未露丝毫痕迹。”我蹙着细眉,甄衍顾佳仪之死我并不曾担心,我所疑惑的,是玄凌突然改变的态度。“先前皇上留宿长杨宫时,曾明说甄家不能翻案,可是如今皇上怎么突然改了态度?”

  甄嬛若有这般手段,为何先前又冒着太后的避讳去跪仪元殿?这其间种种实在不能不使人疑惑。“当年汝南王之乱中,立下大功的五位功臣之家,甄家衰败,洛家因曾为甄家求情,又因瑞嫔身怀龙嗣自缢,家破人亡。倪家因倪贵人陷害福嫔落胎亦不得皇上重用,如今只剩下黎家和管家,其中又以管家最为皇上信任重用。

  可是,皇上今日彻查当年甄衍一案,思及管家在其中的作为,只怕也是得意不长久了。——只是,功臣之家或凋零或败落,难免令众大臣心寒啊。皇上难道丝毫不顾及?”

  我冷眼旁观着,玄凌前番不欲为甄嬛大动朝纲,一则是缺乏为甄家翻案的证据,二则何尝不是不想寒了功臣的心?

  周源难得说起了笑话:“温柔乡,英雄冢,纵使皇上功勋盖世,也抵挡不住美人梨花带雨。”我笑出声来,不以为意道:“公公说笑了,若果真如此,皇上怎么舍得甄贵嫔在烈日下暴晒了三日?”

  周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未央宫可不唯独一个甄贵嫔。”我摇了摇象牙柄美人春睡图团扇,道:“可不就甄贵嫔一个?她回因孕回宫,皇上唯恐她被人怠慢讽笑,恩旨未央宫只为甄贵嫔一人而建,其余美人贵人等低阶妃嫔不得请住。”

  说着,我突然一噎,想起我月子中,皇上怜惜甄嬛孤寂,恩旨甄家妹妹进宫陪伴的事情。因蹙眉望着周源道:“你是指甄家小姐?”周源点头道:“娘娘英明。”我执着团扇,扇柄敲击着紫檀木太师椅扶手,一下一下又一下。那甄家小姐自入宫起,只在第二日拜见了太后和皇后,之后一直蜗居未央宫,从不在宫闱内行走。即使以后宫风言风语的漫天流言,也不曾有涉及那两位姑娘的只言片语。

  只是,这般容易更改了帝王意愿的姑娘,她的长处在哪里?或者说她凭借什么令玄凌愿意为她改了先前的主意,愿意为她大动朝纲?

  我问周源:“是甄家哪一位小姐?”周源道:“是甄三小姐,闺名玉姚。”甄玉姚?我努力翻检记忆中曾在甄家小住的日子。那时候的甄三小姐不过是五六岁娃娃,只依稀听甄嬛提起过,她的眉眼与甄嬛有七八分相似。遂问道:“甄三小姐生的如何?”

  周源眼中闪过一抹赞叹,恭敬道:“奴才曾听明淑仪提过一耳朵,说这位甄三小姐有五六分像甄贵嫔,却有七八分像曾经的傅婕妤。”——论相貌,所有人中以傅如吟最像纯元皇后,论歌喉以翠儿最为相似,论神韵,却要数甄嬛第一。

  甄玉姚与甄嬛骨肉亲姐妹,小时候相像,长大后略有变化也是正常。难得的是她与傅如吟竟那么相似,是否证明,她亦像纯元皇后?若是如此,也就解释的了玄凌突然改变的态度,亦能解释甄嬛从不带她宫中游玩的心理。

  想明白一切,我沉默的扇着团扇,良久方叹息道:“纯元皇后是皇上一生越不过的痴孽。”多少人,成也因她,败也因她。

  周源默了一息,上前一步问道:“娘娘,咱们接下来……”我看了他一眼,悠然微笑道:“咱们什么也不做。甄顾之事,是咱们料敌先机,可一不可再。如今皇上亲自关注此事,咱们若再做些什么,难免露了痕迹。”停了停,我补充道:“甄家之事虽是前朝之事,但因起后宫之中。若是后宫中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外面,你觉得外面那些御史言官怎么看待皇上因甄家女动用朝政?”

  周源一惊,垂首道:“奴才愚钝,请娘娘教导。”我漫不经心的打着团扇,道:“管家女因甄贵嫔贬为末等更衣,好歹也还是后宫里的一个妃嫔,假使她知道了皇上为甄家女彻查当年甄家的案子,”我咬重“甄家女”三个字,充满暗示意味,“为了管家她自会想方设法传出消息。而管家在朝中经营了十数年,若得了消息,传给那些闲的发慌的御史言官们,他们会不会学着先贤血溅大殿的案列,奋勇谏言不可后宫干政?”

  周源眸子暗沉了几分,委婉道:“此法虽能阻挠皇上重审甄家案子的进展,却不能阻挡。且若是皇上查到是咱们长杨宫透的消息,不仅对娘娘不利,还极有可能损了小文子。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仅仅为了打压甄贵嫔实在不可取。”

  我摇了摇头,竖起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道:“一,本宫从未想阻挡皇上查审当年甄家的案子,本宫想的是罢了皇上为甄家翻案的可能,想甄贵嫔一生都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名称。此事通过御史闹大,为的是即使皇上心里清楚甄家的冤案,但因着没有确切证据,又有言官压迫不能直接赦免甄家的罪名。

  二,”我竖起右手中指,“宫中一直流言纷纷,皇上去了未央宫是后宫众目睽睽之下的。你只消在宫中散播皇上爱重甄贵嫔,不忍她受太后指责,亲往探视的流言。然后恰到好处的让管更衣知道皇上回去之后立即重审甄家案子的事情……”

  周源会意的点头,接口道:“繁冗的流言之中,含有一两句不同的话,确实不令人注目。且若管更衣得了消息,事关管家,她是个聪明的,必不会外泄。”

  我颔首,嘱咐道:“正是,后宫与前朝,万千牵绊,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警醒些,一旦确认管氏得了消息,立刻把尾巴收拾干净些。届时即便有人怀疑,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周源躬身应是。我起身行到他身前亲手扶起他,道:“公公自本宫入宫起,一直为本宫兢兢业业至今,本宫俱都看在眼里。”顿了顿,我诚恳道:“如今本宫杀甄顾二人,挑拨御史言官,阻挡甄家翻案,其本质目的,不仅仅是打压甄贵嫔。”

  我望着窗外仪元殿的方向,似自言自语又似推心置腹:“本宫今年二十有六,虽则容颜依然还算鲜妍,然而十多年的养尊处优,身在高位的杀伐决断,身周气质早已失了当年在后宫之中别具一格的小家碧玉,竟与端妃敬妃别无不同。而今本宫在皇上跟前的恩宠,不过是相伴十年培养的一点子温情,以及予泽和予瀚的面子。

  本宫不比甄嬛,神似纯元皇后得皇上欢心;亦不比惠妃心如死水,对荣华富贵嗤之以鼻。明年是选秀之期,大批青春正好的秀女涌入京城,长此下去,我既无美貌吸引皇上,又无才能搏皇上欢心,失宠是早晚的事。”

  我内里叹息,得宠--失宠是后宫女人必经的桥段,虽然我的恩宠长些,却也是不能久远。掩下些微的失落,我眼里有着对自身命运清醒的认知,以及接受命运后的淡然,“与其费尽心机强留那些注定要消失的恩宠,引得太后皇后忌惮,不如本宫自己放弃,弃车保帅。”

  我看着周源,眼中盈满凛然不可侵犯的坚毅,犹如守护自己领土的母狼:“本宫的心愿,是保护本宫的孩子,予泽,予瀚,和睦健康平安的成长。至于其他,甚至本宫的性命,皆可牺牲!区区恩宠,何足挂齿。”

  周源伏跪于地,叩首道:“娘娘的心愿,亦是奴才的心愿。”我搀起周源,温声道:“本宫设计甄家和甄贵嫔,其根本目的是除去甄贵嫔除了皇上以外的任何依靠。在这吃人的地界里,甄嬛想要生存,想要复仇,想要重复甄家的荣华,她唯一的能做的,只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帝王的恩宠。”

  我笑了笑,嘴边的弧度最嘲讽的具现,“她越抓紧皇上的恩宠,就越能为本宫吸引太后皇后的敌意,越能控制和打压日后出现其他宠妃的可能。有什么比一个永远背负着罪臣之女名号的宠妃,因身份所限以致将来成就有限的宠妃更能令本宫放心?”

  周源深深拜服:“娘娘睿智。”

  网已织好,我只需耐心等待。

  丢下甄嬛的事情,我准备去一趟锦冷宫面见华妃。曾经许多的计划,因我和予泽打算蛰伏,不得不改变,少不得也得知会一声华妃。

  “你准备失宠?”华妃高高吊起眉梢,有些吃惊。“是。”我微笑颔首,一面仔细打量她。经久不见,她的气色竟较上次好了许多。虽然仍是华发满头,亦因没有护养皮肤松弛衰老,却因日子有了盼头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也是,她最恨的玄凌,茫然不知自己头顶绿油油一片,还喜滋滋的为别人养着孩子。她憎恨的皇后,嫉妒不贤残害后妃皇嗣的把柄在她手里捏着。就连太后,虽奈何不了她,但一旦将来皇后阴私之事事发,新帝登基,朱家自讨不了好。有什么能比令朱家覆灭更能报复殚心竭虑守护朱家的太后?

  “若我当初能有你这般清醒……”华妃怔怔的出了会神,道:“也罢,那个反复无情的男人不值当你眷念,失宠就失宠罢。”我颔首,道:“我今日寻你,是为了另一件要事。予泽年幼,是最该锋芒内敛的时候。因此,我想着咱们手中把握的那些关于皇后残害皇嗣的证明,暂时不能放出去。否则即便使皇后伤筋动骨,也不过是一时的痛快。于长远看来,皇长子因皇后地位不稳受连累,他底下的弟弟们也就过早曝光于后宫朝野之上。尤其是予泽,他是予漓之外最年长的,我又位分高,只怕要成为太后和朱家的靶子。”

  华妃赞同道:“予漓占了嫡长的名分,太后既是他亲奶奶也是他姑奶奶,着实比二殿下亲密。只要皇后后位稳固,他在那些顽固的老朽们眼里就是理所当然的太子。哼,”她讽笑着续道:“只可惜玄凌到现在也不肯立太子,否则岂不名副其实?”

  她停了停,转首向我,问道:“对于予漓你是个什么打算?就是咱们拿着皇后的把柄,也损不了他是玄凌嫡长子的事实。”我点头,确实,予漓的嫡长子名号,目前能吸引朝野上下的目光,使予泽掩于他的光芒之下平安长大,却也是占尽了大义的名分,使得他的地位与别个皇子龙孙不同。“我也不知,只模模糊糊有些念头,却自己也理不清。左右还有五六年的时间呢,到时形势有所变化也未可知。”

  华妃自己思索了一阵,也不得其法,隧道:“只能如此。”说罢,她凝睇着我,道:“你特特来寻我,就是为的这事?”我颔首,道:“是。你是个急性子,前两年我未将皇后所为之事揭露,已招致你不满。如今又要漫漫无期的拖延下去,只怕你心里不快活。好歹来亲见你一回,解释与你听。”

  华妃嗤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时移世易,今日不同往时,轻急缓重我还是知道的。”我会意的微笑,她从予泽身上看到了改变慕容一族命运的希望,内心之中的焦急憎恨,已经完全被慕容家的前途压下,是以能够忍耐仇人在她身边锦衣玉食的生活,能够忍受在冷宫凄凉寂寞的度日。

  华妃看着我,带了几分试探:“你真不要那些恩宠了?”我愕然,哂笑道:“说不要了就真的不要了,这还能有假?”华妃道:“既如此,你那份恩宠与其便宜了旁人,不若留给我们自己人吧。”“谁?”我迎着华妃试探的目光问道,一面心思急速运转,思量与华妃相近的人。

  华妃红唇微张,吐出两个字:“赤芍。”“余容娘子!”我脱口而出,继而蹙了蹙细眉,仔细想来那余容娘子与华妃确有几分相似,忍不住的就拿眼去打量她。华妃淡定的任我打量,眼中含悲道:“是,她本名慕容赤芍,是我亲妹。”

  我沉默,不去问为何慕容赤芍更名赤芍,以宫女的身份接近玄凌——大抵不是为了复仇就是为了保命。华妃道:“我已是这样的境况,只可怜我那妹妹,灭门之时被忠仆藏匿宫中,置之死地才换来一线生机。只她恨毒了灭我慕容氏的玄凌,妄图以一己之身为慕容氏复仇,走了我的老路。”

  她露出哀悯之色,带了几分祈求,道:“如今我慕容家全族性命皆压在二殿下身上,落子无悔。只盼你心宽,容赤芍在你身边端茶递水,若她将来能得一子半女倚为后半辈子的依靠,就是顶了天的福气了。”

  我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睑,黑翘的睫毛掩饰了眼底闪过的流光。慕容家以残余势力投机予泽,换来将来慕容家重新出仕的可能,本是等价交换。如今旧事重提,却是要求一个有慕容家血统的皇子,佐为日后慕容家的依靠,却未免有些贪心。

  倘若慕容赤芍当真生了皇子,慕容家的势力,到底是予泽的手中之物,还是继承了慕容家血统的皇子的?心念电转,我抬头微笑,道:“好。”

  华妃见我同意,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不动声色的放松下来。她言笑晏晏,显见心情极好,道:“前些日子,你和齐月宾冯若昭得封正一品妃,那一位,”她抬起下巴向西边去锦宫点了点,“动作频频。可见她表现的安分,亦不过是暂时的。”

  胡蕴蓉?我想起一年前她在姬宁宫被冤屈时挺直的脊梁,为和睦低头的屈辱,仿佛看见那个一身傲气尊贵的女人。微眯起眼,天花之事不是她所为,她定不会忍受一辈子的冤屈。且事发后晋康翁主不曾入宫求情……

  华妃冲我点了点头,仿佛肯定了我心中所想:“一年的时间,足够晋康翁主查清天花的源头了,那位在耐着性子在冷宫里这么久,想来所图不小。宫里又有热闹可看了。”

  后宫女人的图谋,一为子嗣,二为地位,三才是恩宠。胡蕴蓉生产和睦时被皇后动了手脚,子嗣一事上她不能有所建树,那么她想要的就是地位和恩宠了。“四妃之中还余有淑妃之位,现在看来,必是胡蕴蓉的囊中之物了。”

  华妃摇头笑道:“贵淑贤德,淑妃虽为四妃之中仅次于贵妃的第二位,人家却未必看得上眼呢。”我疑惑的望向华妃,华妃淡定的扔出三个字:“皇贵妃。”我彻底怔愣。

作者有话要说:

陵容身边的宫人

周源:陵容进宫初期的引导者,引导陵容适应后宫规则。后期是陵容阴私之事的策划者兼执行者。

宝莺:忠心老实,被陵容安排镇守景春殿,掌管陵容一切贴身事物,其余万事不管。所以她出场的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