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传(后宫甄嬛传同人) 第27章

作者:青菜不爱萝卜 标签: BG同人

  我被四个月的身孕的消息炸的脑海一片空白,只傻傻的用手去抚摸我微微硬挺有着极和缓幅度的小腹,耳边仿佛听见了喜儿的回话,又仿佛没有听见。鼻子有些酸涩,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眶中滚落,砸在怀中的被褥上,湮湿出一团一团深褐的颜色。

  喜儿知道我心底的苦和渴望,并不劝慰,只安静的等待我发泄。

  我一直为了宝哥儿日夜担心着,竟忽略了自己的身孕。我抚摸微凸起的肚子,有一种深切的不真实感,我真的怀孕了么?想起我之前的晕倒,急切而微惧的拉着喜儿追问:“本宫与宝哥儿同处一室一个多月,日日面对天花,对胎儿可有影响?”

  喜儿有些迟疑,我心中咯噔一下,立刻道:“去传方海过来,本宫要亲自问他。”喜儿知道她方才的迟疑使我多想了,一面依着我的意思差人去请方海,一面安抚我道:“娘娘不必多心,娘娘并没有感染天花,只是娘娘情绪大起大伏,且疲累过度,饮食不善才导致胎动不安,方太医已经开了安胎药,娘娘只需吃上几服,再好生静养着,也就无碍了。”

  我到底又问了一遍方海,才彻底安心。手掌贴着小腹,我想起诗韵算着日子也该产下孩儿了,于是问道:“明贵嫔生的是位皇子还是帝姬?生产的顺利吗?现今是谁在照顾她月子?”方海答道:“明娘娘于十月二十一日平安诞下六皇子,皇上下旨晋封明娘娘为从二品淑仪,现在是由顺娘娘和马夫人一道照顾着。”

  我笑道:“诗韵诞下皇子,儿女双全,日后也不必羡慕本宫和映月了。”喜儿将安胎药塞我手里,板着脸嗔道:“是,明主子福气深厚着呢,很用不着娘娘操心。快将药喝了,好好睡一场才是正经。”我端过药,一气灌下,含着喜儿递到嘴边的蜜饯,才觉得好受了些。

  喜儿不管我的意愿,径自扶我躺下,我拉着她的手念叨了一会宝哥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翌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玄凌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静静等我睡醒。我将被烈酒浸泡的满是褶子和蜕皮的手抽回,藏在被褥里,赧颜道:“皇上怎么来了?”玄凌捕捉到我的小动作,固执的拿出我的手握着,放在唇边亲吻,“容儿的手是朕见过最美丽的,不必藏起来。”

  我偏过脸去,道:“皇上又哄臣妾。”玄凌俯下来亲吻我的脸颊,道:“朕什么时候哄过你?”我推拒着他的脸,闪躲道:“别,臣妾还未梳洗,脏死了。”玄凌闹着我不肯放开,我反抗不得,任命的闭上眼任他胡闹。

  玄凌伸手抬起我的背脊,将我搂在怀里,语气糅合了庆幸严厉和柔情,交织成复杂的叹息,他道:“容儿,你不晓得你在颐和轩的日子,朕心里是多么担忧。你不晓得朕得知你怀孕四个月,有多么后怕,又有多么高兴。”他抱着我背脊的手臂渐渐使力,勒得我疼痛,“容儿,你好狠的心肠,你怎么忍心,怎么那么轻易的对朕说出火化的话来。”他顿了顿,重复道,“你好狠的心肠。”

  我抬起胳膊环绕住他,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背脊,像对宝哥儿一般。轻声道:“臣妾日常看史书,知道因一人得天花之故,染及一县的惨烈和哀痛。臣妾不愿意那样,皇上还在宫里呢。臣妾当时就想着,若臣妾当真福薄,再不能伴随皇上左右,宁愿一把火烧个干净,也不愿意被皇上瞧见臣妾生满痘疱的容颜,更不愿意留着臣妾残躯威胁皇上龙体安危。”

  玄凌勒紧了我,呢喃道:“傻容儿,朕一直等着你陪着朕慢慢变老,你怎么能有那样糊涂的心思?”“皇上!”我惊愕的犹如被人发现了掩藏最深的秘密,羞窘而恼怒。玄凌放开我,含笑的双眸凝情的注视着我,道:“容儿,再唤朕一声四郎。”

  我因他拉开的身子而垂落的手,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疼痛的泪花立刻汹涌,颤声唤道:“四郎。”玄凌嗯了一声,重新将我抱住。

作者有话要说:

哎,太医说陵容日后怀孕艰难,陵容自己、太后、皇后、玄凌都觉得她再不能怀孕。三人成虎,陵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怀了。居然这样大咧咧的去陪伴宝哥儿。让她平安,也算我开的小金手指,呵呵

嗯,写到最后的时候,我脑海中就一行字,皇上,陵容她要饿死了!!!!从出了姬宁宫,到现在或者晕迷或者昏睡,只进了一碗药啊,您老人家还要抱多久?!

咳,那啥,请假。周四青菜弟弟结婚,亲弟弟。所以你们明白的,青菜明日下午请假赶回家,周五在家帮忙,嗯,更新的话,要等到周日晚十一点了。汗,下周末两天长评加更。

第六十三章  送走了玄凌,各宫以贺喜为名的刺探和谄媚纷至沓来。而我身为正二品妃,即将晋为从一品夫人,自然不必劳心劳力的亲自应付这些机锋。只接见了皇后端妃敬妃的使者,其余不相干的,按照她们与长杨宫关系的亲疏,或安排喜儿小钱子或让卷丹山丹出面打发过去。

  映月听闻我回了长杨宫,带着予沵过来陪我说话。经月不见,予沵说话已经很溜了。软软糯糯的唤了一声“湘母妃”,听得我心肝儿微颤,爱怜的几要抱入怀里来。然而我到底才从颐和轩出来,映月带着予沵过来是表示诚心,我也要投桃报李远着予沵一些才好。

  远远的看了几眼,笑着向映月道:“本宫宫里菊花开的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外面阳光正好,让乳母抱着予沵出去晒晒太阳赏赏景吧。”映月闻言微笑,将予沵交予乳母抱走,与我说起诗韵:“十月二十一日清晨,大约寅时五刻左右,明姐姐身边的翡翠向臣妾禀报说明姐姐已经发动了。臣妾当时想着,明姐姐已经是第二胎,应该生的顺当些。便将予沵托付给乳母,心里盘算着回来与予沵一同用早膳。”

  她抿唇笑了一笑,“却是臣妾失算了。明姐姐从清晨生到黄昏,六皇子的头才出来了一点儿。臣妾和皇后站在产室外,听着里面明姐姐凄厉的痛喊,却迟迟不见稳婆出来报喜,直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她歪了歪头,眉间飞扬的是小小的喜悦,“娘娘猜,明姐姐怎么了?”

  我想了想,道:“皇后为了她贤德的名声,必会竭力保证诗韵能平安生产。而若没有那些阴乱的把戏,诗韵迟迟生不下来……莫不是六皇子太大了?”映月笑道:“娘娘英明,六皇子生下来的时候足有八斤三两呢。”

  时下人以婴儿越胖越重为好,认为这样的婴儿健壮易养活。然而婴儿过大对母体的负担也大,尤其是在这只能顺产的时代,生产就是一道要命的难关。幸亏诗韵是第二胎,若是第一胎,只怕生的更艰难些。然而这个观念我却不好和映月解释,只附和的微笑。

  眉庄撩开珠帘笑问道:“说什么呢?笑的这般开心。”“眉姐姐,你怎么来了?”我诧异的掀开被子,欲起身迎她,一面嗔道:“小钱子也不晓得进来通报一声,规矩这般松散,是该让周源好好调/教了。”

  眉庄疾走几步按住我道:“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我知道你回来了如何还能坐得住?急急的赶来,不耐烦等小钱子来回通报,就直接进来了。你也别怪罪小钱子,他倒是规矩的紧,可也拧不过我啊。”

  我皱了皱鼻子,瞪着眉庄身后缩头缩脑的小钱子道:“既然眉姐姐为他求情,我就饶了他这一遭儿,不过只此一次,若有再犯,你也不必来见本宫,自去慎型司领罚。”小钱子跪下谨记。我看他受教,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

  眉庄静静含笑看着我立规矩,也不打扰,直到小钱子退出去才道:“我从太后那里过来,许太医传出消息来,说予泽一切安好,再有半个月就能出来了。”我垂下头抚着小腹,噙着一缕温柔的笑意,含喜似嗔的道:“这孩子偏赶着他哥哥出了这样大的事的时候来了,教我静养着这个,又牵挂着那个,左右为难。”

  眉庄拿食指戳我额头,“你这妮子,都做过母亲的人了,孩儿来了快四个月了也不晓得。”复又握住我的手,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庆幸:“我昨日在棠梨宫听到你怀孕了四个月后怕的几乎晕厥过去。你也忒不小心了,天花猛如虎,若是你……可怎么是好!”

  我心里也有几分后怕,侥幸道:“这不是没事嘛,那时我也不晓得我会再怀上。”映月一旁听着,此刻迟疑道:“那天花,真的是……?”

  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犹如在冰水中浸过一般:“宝哥儿贴身小内侍小宁子日日佩戴的荷包内壁藏着天花痘毒。许、葛两位太医都确认过,决计不会冤枉了她!”

  眉庄觑我神色,知道我恨透了甄嬛,心中为难,道:“太后已经下了懿旨罚嬛儿禁足未央宫,待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处置。”

  “水落石出?”我抽手拂开眉庄,眉梢高高挑起,昭示着我的不悦与愤怒,“甄嬛已经承认荷包是她送给宝哥儿,证据确凿,已经就是水落石出!”太后一向喜爱宝哥儿,又是在姬宁宫出的事,以太后的秉性和对甄嬛的厌恶,应早已下旨贬斥了甄嬛才对。如今只是不痛不痒的禁足,显而易见其中必是玄凌力保甄嬛的结果。我不由暗暗齿冷,今天早上握着我的手,满口满眼情丝的男人,骨子里竟是这样的薄情!

  眉庄却不愿意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就此产生误会和仇恨,恳切道:“自乾元十二年我和你和嬛儿同期入宫,互相扶持着,多少患难都熬了过来。嬛儿出宫四年,你持续四年对她的接济,对胧月的照拂,这么大的恩情,嬛儿岂能不知?岂能以怨报德?且九月份的时候,嬛儿已经怀孕七个月,天花那样的东西,她怎么敢沾惹?

  陵容,这里面疑点多多,以你的聪慧,只要你冷静下来,你自然能察觉。”她望着我,情真意切:“陵容,你切莫一时冲动,令亲者痛仇者快!”

  我几乎冷笑连连,募的背过身子道:“你与她打小的情分,我在你心里自然不能与她比。难为你寒冬腊月的,大着肚子从东六宫赶了这老长的路特意来本宫这长杨宫来为她说情。可惜,哼!”

  眉庄声音里有一丝受伤,但她却强忍着,仍然来劝我:“陵容,我是什么品性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与嬛儿固然是打小的情分,然而我与你也是宫中患难与共十多年的情分啊!我若当真看重她胜过你,我又何必来这一趟?嬛儿如今处境并不好,如履薄冰一般,假设她真的对你没安好心,以她的聪慧又怎么会选择眼下这般紧要的时候下手?”

  我豁然转身,凌厉的逼近她:“她如履薄冰?哈!皇上为了她网开先例,迎接清修废妃回宫,为她大兴土木,建造奢华以及的未央宫,为她顶撞太后以妃位迎接回宫!这般时候?什么时候?不正是时机成熟的时候吗!她一举诞下龙凤呈祥,只要本宫的宝哥儿出事,后宫宠妃之中,谁有她风光,谁有她地位稳固?!”

  眉庄不敢置信的望着我,颤声道:“你,你心底是这样想的?我明白了,”她的脸色煞白如白纸,扶着彩月的手用力到五指发白,颤巍巍的退后,道:“我明白了。”

  我心里有一丝不忍闪过,握紧拳头,抑制住要去搀扶她的举动。我与甄嬛的纠葛太深,每次想到那所谓的龙凤呈祥,我都有种从心底升起的寒冷,他们,终究不是玄凌的孩子啊!惟有趁着这个机会,我才能和甄嬛,干干净净的决裂。

  脑中闪过玄清和甄嬛的身影,我咬了咬牙,望着大门,面上凝冰一样冷酷,道:“来人,送惠淑媛回宫!天冷路滑,惠淑媛若在长杨宫跌了一跤,本宫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眉庄背对我的身影一颤,扶着彩月顿住道:“我不相信这件事是嬛儿做的。倘若,倘若,真的是她,我必为你讨回公道。”说完,大踏步离去。小钱子见我和眉庄闹得这样僵,不敢差使其他小内侍们,忙不迭的亲自跟上去服侍。

  映月看着眉庄走远,向我道:“娘娘,惠姐姐说的有几分道理,或者,真的不是菀贵嫔所为?”我何尝不知道?或许在初见到荷包的那一刹那,我惊怒交加,怀疑过甄嬛。然而之后在颐和轩那十几日已足够我清醒冷静。甄嬛再次回宫,眼底虽然被野心烧灼,然而以她的品性,断不至来谋害我的孩儿。

  只是这其中曲折,我连眉庄都不能细说。唯有一个华妃,她一心想我护着小皇子小帝姬,让玄凌亲手将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珍宝,呵护在手心中,以此来嘲笑羞辱。

  轻叹一声,眉庄来为甄嬛说情,而我要断却与甄嬛的友谊,今日只能委屈她了。

  天花的事,扑朔迷离,太后皇上所查证据条条指向甄嬛。然而这些证据又经不起严格考校,仿佛有人匆匆忙忙贯在甄嬛身上似的。一时进展缓慢。

  甄嬛禁足,后宫不得探视,玄凌却是时常去的。甄嬛向玄凌请求重审她贴身宫女崔槿汐一案,后宫中关于崔槿汐和李长有私情一事再度甚嚣尘上。甄嬛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徐燕宜出面,以“男女居室,人之大伦”说服玄凌。

  玄凌夜间宿在景春殿与我说起李长:“跟在朕身边伺候二三十年了,一时糊涂犯下这样的大错,实在是令朕痛惜。”

  我垂眉低笑:“李长宇崔槿汐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这男欢女爱,人之常伦。否则臣妾也不能为皇上孕育子嗣。而若往大了说,”我抿一抿唇,“李长跟在皇上身侧伺候了二三十年,对皇上的一些小习惯了解的深入骨髓。皇上抬一抬手,他便知道皇上是要喝茶还是要拿笔。皇上提一提脚,他便知道皇上是要进后宫还是要去御书房。

  而崔槿汐,却是菀贵嫔身边人。自乾元十二年菀贵嫔入宫,便一直跟着伺候。无论菀贵嫔得宠或失意,无论菀贵嫔是在宫里宠冠六宫或出宫常伴青灯古佛,她都不离不弃的追随着。

  他们两人,一个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一个是宠妃身边的贴心人,这二人交好却是大事。也难怪皇后担忧前唐旧事在我大周复发,的确不得不使人忧虑。”

  玄凌的呼吸清浅了几分,显是在思考。我将头顶抵在玄凌的下巴上,故作好奇的追问道:“皇上怎么突然提起李总管来了?莫不是身边人伺候着比不上李总管用心?”

  我一口一个了解,用心,完全挑起了玄凌的怀疑。他道:“是今日白天朕去玉照宫探望徐婕妤,她与朕说起李长和崔槿汐的事。”

  我眸光有些闪烁,将胳膊横在玄凌胸膛上,仿佛不经意一般嘟囔道:“徐妹妹总是读的书多一些,想必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但臣妾却是最不愿意听她们引经据典的,每每说起话来,总是引用先贤的话儿,却不晓得先贤的话也是作用在特定情况下的。”

  “哦?”玄凌来了兴致,撑起上半身来问我:“说来听听。”我想了想道:“譬如说,李白有句诗‘清水出芙蓉’,而《大戴礼记-子张问入宫篇》中又有水至清则无鱼。这两件,摆在一处相互矛盾,而分开来又很发人深省。”

  玄凌琢磨了一刻,道:“那么,容儿认为李长和崔槿汐的事如何来办?”我支起身子道:“既然皇上问起了,臣妾也就说说臣妾自己的看法吧?”玄凌点了点头。我顿了顿整理思绪,道:“李长和崔槿汐的事,从皇后的立场上看,皇后娘娘总理六宫,考虑事情需从大局角度出发。李长和崔槿汐违背宫规,私相授受,又有前唐之鉴在前,不能不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以防后人效仿。

  而从皇上角度出发呢,皇上贵为一国天子,大局上与皇后采取一样的措施。但从私情上,李长毕竟伺候皇上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忠心耿耿,这些情分皇上不得不顾虑。李长和崔槿汐之事,发乎情止乎礼,并未为皇上或者大周或者菀贵嫔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臣妾想着,法网之外总还有人情在的。”

  玄凌的眼色随着我的话变换不停,他听我说完,抬眼笑着看我:“容儿是建议朕饶了他们?”我苦恼的摇头:“也不是。皇上突然问起臣妾这个,臣妾立时只觉着皇后惩罚的对,而李长毕竟是皇上的人,左右为难罢了。到底徐妹妹是满腹诗书的才女,皇上随口问起就能引经据典的为皇上排忧解难。”

  玄凌眼中晦暗光芒一闪而逝,我知道他已经对徐燕宜起了疑心,遂拉着玄凌说起别的:“四皇子早产,皇上去看他,他可大好了?”玄凌微蹙了眉道:“倒是长开了些许,与予函一般大小了。”我失笑道:“予沛是八个月早产,予涵是七个月早产,又是一胞双胎,予沛怎么着都要比予涵大些吧?皇上许是记差了?”

  玄凌笑道:“没有,你不晓得涵儿那小子长得可快着呢。”我静静抿唇笑着,甄嬛便是将月子延长了四十五天,这些蛛丝马迹也不尽能全部遮掩的住。现下玄凌没有起疑,一旦起疑,一切昭然若揭。

  翌日,因宝哥儿突然得天花而一直悬疑的李长崔槿汐一案终结,玄凌将李长和崔槿汐贬斥为最末等内侍宫女,李长赐给未央宫做行走内监。而仪元殿重新整顿,曾与李长关系密切的或打发去别的宫殿,或发配给不重要的差事,所剩下的寥寥数人中又以小文子最机灵又资历年老,得以出任新一任总管内监。自此,李长在仪元殿和玄凌身边的影响力,急遽缩减为几乎没有。

  而我出颐和轩快七天了,这几日为了安胎,皇后免了我的早晚请安,今日却是必须去一趟了。我依着往日的习惯,不是最早到也不是最晚到。随着我步入大殿,殿里的众妃嫔皆起身向我行礼。我瞥见徐燕宜,视线停留了三四秒钟,她愈发清瘦了。

  我点了点头,向端妃敬妃行了平礼,端妃敬妃侧开身子避过。胡蕴蓉娇声笑着道:“湘妃娘娘晋升从一品夫人的圣旨已下,只等行了册封礼就是正经的夫人,怎么还当自己是正二品的妃子呢?”

  我斜睨了她一眼,淡淡的道:“礼未成,本宫便只是正二品的从妃。”胡蕴蓉却并没有继续讥诮,我有些惊讶她轻易罢休,不由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她。

  皇后在宫女们的拥簇下坐上了凤座,我领着众妃嫔参拜。皇后端庄的坐着,伸手虚扶,道:“湘仪夫人你有着身孕,日后见了本宫不必多礼。”

  我福了福身子,恭敬道:“不敢,礼不可废。”皇后道:“子嗣为上,待你平安产下皇嗣,一切再按照规矩来。”我只得受了。

  皇后向我点了点头,抬首环顾四周道:“你们多跟着湘仪夫人学学,静心调理好身子,为皇上诞下龙嗣才好。”底下有人掩口轻笑,声音透过衣袖有些模糊:“学夫人费尽心力在太后面前为别人说好话,却让别人害了自己的孩儿么?”此话一出,暗昧的讥笑声此起彼伏。

  我心知我的身孕、位份,甄嬛的宠爱都令这些人眼红嫉妒,心中毫不动气,面上却勃然大怒,喝道:“谁?鬼鬼祟祟的给本宫滚出来!”

  甄嬛已经让出胧月的抚养权给了敬妃,是以敬妃为甄嬛帮声道:“以下犯上,不敬尊上,造谣生事,挑拨是非,请皇后严惩!”

  皇后脸色微变,因为宝哥儿的事,久不理事的太后最近频频向她施压,而太后和皇上的探查人员,她也几乎抵挡不住了。一时心情抑郁之下怒喝道:“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四处散播流言。德言工容,妇言在哪里?贵嫔以下,回去把《女戒》抄写一遍,都给本宫长长记性!”

  皇后好大一通脾气,众妃噤若寒蝉。鸦雀无声的静默了一阵,众人便散了。

  我因在孕期,想锻炼体力,便弃了轿辇,徒步行走。绕过假山,清晰的听见余容娘子娇傲的声音:“姐姐的空翠堂那般冷清,实在不宜姐姐和四皇子居住调养身子。妹妹不才,但妹妹的拥翠阁却是玉照宫最热闹的地方,妹妹愿与姐姐换一换。”

  我脚步一顿,后宫宫殿排列都墨有规格。地位愈高的妃嫔,她们的宫殿愈靠近一宫主殿,也愈加奢华。这赤芍嘴上说的动听,其实却是打压高位妃嫔的脸面。

  徐燕宜还未开口,胡蕴蓉清脆略带威仪的声音响起:“余容娘子放肆!空翠堂也是你能肖想的?”顿了顿,她向徐燕宜道:“徐妹妹别与她计较,眼皮子浅的东西,仗着表哥的宠爱就得意张狂。”她走了几步,握住徐燕宜的手关切的道:“四皇子身体可大好了?”

  徐燕宜感激的福了一礼,道:“多谢娘娘关心,已经大好了。”胡蕴蓉拍了拍胸口,长松一口气,语带轻松道:“那就好,那就好。本宫恍惚听说若是四皇子身体未见起色,表姐就要将四皇子抱走抚育呢。”

  我心里犹疑顿起,中宫有意抱养皇子,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丝毫消息没有听到?瞥见徐燕宜煞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心里疑云更浓。回头示意小钱子留心打探,扶着喜儿的手绕道往姬宁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眉庄和甄嬛是生分,不是像陵容一般决裂啊。就是有心结在的那种生分。

嗯,甄嬛又一个金手指,关于李长和崔槿汐,李长挨打之后官复原职,与崔槿汐正式结为对食,还有崔槿汐总领所有宫女,这么一个大金手指我给砍了。这太金手指了,总领所有宫女不说是皇后身边人的职责吧,也是皇上身边的啊,肿么能给你一宠妃的宫女?难道皇上和皇后还有太后的宫女你一介小小宠妃也能管?

胡蕴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了

第六十四章  姬宁宫里,火盆烧的旺盛,一室温暖。太后头戴抹额,躺在病床上,望着我道:“你来了。”我紧走几步,行礼道:“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太后哼笑一声,带着淡淡的自嘲:“这许多的糟心事,哀家如何能安。”

  我只当她指的是宝哥儿的事,微笑道:“宝哥儿安然渡过危险期,再等七天后就能向太后请安了。他也算因祸得福,日后再不怕感染天花。”太后憔悴的闭了闭眼,道:“打嘴,哀家面前也口是心非。”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晌才徐徐露出一个苦笑,却只引着太后说些别的:“臣妾也想不到七、八年了,臣妾还能再怀上。”话题转的僵硬,太后不为所动,继续道:“你顾念旧情不肯说,哀家替你说。哀家一直知道她不是个善茬,回宫半年就生了多少是非。先有流言不断,后有李长和崔槿汐的事情闹得满宫风雨,现在更是陷害上哀家的孙儿了。偏不知她给皇上下了什么迷药,引的皇上尽护着她,不仅顶撞哀家,竟是连儿子也不顾了!”

  我低下头,脸上尽是苦涩。静默一刻,方强撑着笑容为玄凌辩解:“菀贵嫔才为皇上生下一对龙凤胎,皇上心里正是最得意她的时候。看在皇子和帝姬的面上,也少不得护着菀贵嫔一二。”太后重重哼了一声,道:“但愿不要是第二个傅如吟!”

  我一惊,抬眼撞进太后深不见底的瞳孔,激灵灵一个哆嗦,立刻恭敬的低下头。太后默了默,问道:“宝哥儿是在哀家这里出的事,你心里可怨望哀家?”我掩在袖口中的手一抖,缓缓跪下道:“宝哥儿病发当日确实是在太后宫中,然而太后留臣妾母子在颐和轩治病而没有迁居宫外①已经是给臣妾和宝哥儿莫大的恩惠。且,”我伏下以额触地:“那个荷包,是臣妾信错了人,以致给二皇子殿下带来这样大的灾厄。是臣妾轻信之过。”

  太后盯着我看了片刻,才满意的点头,唤我起来,拉着我的手道:“你也忒胆小了,哀家不过是问一句,你就吓得跪地。”她的目光转向我的肚子,有一抹奇异的神采闪过:“有身孕的人经不得久跪,莫伤了哀家的孙儿。”

  我被她目光看得下意识用手挡住,浅笑着接话:“臣妾倒是想要一个帝姬。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宝哥儿心里只有太后您,臣妾却是想要一个心里想着臣妾的女儿。”太后指着我向竹息笑骂道:“瞧瞧,瞧瞧,她一直吃着哀家的味呢。”

  竹息笑着打诨,道:“二殿下心里可不是只有您?诗蕊帝姬为奴婢打的第一个络子也被殿下哄去给了您。”太后嗔道:“你也在这儿等着哀家呢,宝哥儿和诗蕊都是哀家的乖孙,可不该想着哀家?”竹息一叠声的应道:“是是是,是该想着您。”

  我也跟着附和。心内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见着了笑影了。

  陪说了一阵话,去颐和轩门口转了转,便回去景春殿。小钱子道:“自九月份,昌昭仪就常往玉照宫去看四殿下。但凡四殿下缺了什么,都是拣那上好的送去。有一回温太医说四殿下肠胃弱,可以让乳母服食燕窝,再通过奶水喂养殿下慢慢温养。昌昭仪听说了,回头便将燕禧殿中上好的血燕送去空翠堂。”

  后宫从来不忌以最坏的角度去揣测她人,喜儿道:“昌昭仪一向眼高于顶,与徐婕妤也无甚交情,这般殷勤,其心可疑啊。”我点头赞同,徐燕宜心思细腻敏感,她今日那一句仿佛不经意的“表姐就要将四皇子抱走抚育”,不知道要引发她多少愁绪心力。

  周源垂着眼皮,捧着茶杯,道:“昌昭仪被坏了身子,不能再孕。而老奴听说,昭仪娘娘身边的井如良是晋康翁主荐进宫的。”我眨了眨眼,望向他:“你是说,昌昭仪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再孕的事?”

  周源道:“是。”我了然,胡蕴蓉这是打着抱养的主意了。四殿下虽然早产体弱,但在太医精心照看下已经调养的几乎与正常婴儿差不了多少。且比起我的宝哥儿、甄嬛的予涵、诗韵的予泓,显然徐燕宜的予沛更适合抱养。徐燕宜以婕妤的身份教养予沛虽是玄凌格外恩宠,但到底不合宫规。

  只看着胡蕴蓉今番对徐燕宜所说的话,她存的险恶心思昭然。徐燕宜难产伤身,又尽心照顾予沛,身体已经坏了。再有余容娘子和她在侧拨弄是非,徐燕宜那点心血迟早会熬干。

  想透这一层,便将心思歇下。无论徐燕宜下场如何,无论予沛的抚养权归谁,这都与我利益冲突不大。当下最要紧的,是太后态度的变化。

  我将今日在姬宁宫太后的一言一行仔细学给周源,纳闷道:“本宫在太后跟前虽不如眉姐姐得脸,却一向也能讨得太后欢心。可这次,太后对本宫的态度似乎变了些?”

  喜儿是随着我进了太后寝殿的,此刻也嘟囔道:“二殿下感染天花,主子受了极大的惊吓不说,还带着身孕守着殿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而那个罪魁祸首却能好好的呆在未央宫享福。太后不仅没有半点安慰,还让主子跪地自请罪过,实在是……”她停了停,吞下了不敬之词。

  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近八年的岁月,我事事拿捏着太后的态度,不争宠不擅权。有眉庄和宝哥儿在太后面前为我美言,有自身品行树立正恭顺信义形象,有隔三差五的请安问好。分明在傅如吟事件里我成功博得了太后的信任与认可,去颐和轩照顾宝哥儿时也看到太后眼中的怜惜与理解,怎么几日之间,太后的态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屋子人沉思良久,周源方慢吞吞的道:“十一月二十六日,是娘娘晋湘仪夫人的册封礼。再到明年四月娘娘产下麟儿,将按例晋为正一品妃。”他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浸淫后宫一生的透彻,“到明年,后宫整整十九年未有四妃了。若是娘娘诞下一位帝姬,太后或许一如既往的喜爱娘娘,倘若娘娘诞下皇子,”他顿了顿,“后宫之大,现有的六位皇子里,三皇子和六皇子的母妃都与娘娘交情深厚。四皇子病弱,五皇子生母为太后所忌讳。娘娘若再诞下皇子,与娘娘有干系的就是四位皇子了。”

  我犹如醍醐灌顶,完全的彻透明白,喃喃道:“太后纵与皇后不亲,她与皇后身上都流淌着朱家的血脉。而大皇子不论生母是谁,在玉碟上却是正经的中宫嫡子。”随即笑道:“太后却是多心了,大皇子嫡长子的地位稳固非常,本宫却没有打着那个主意。”

  周源静静的看了我一眼,又收回视线。历史上十成以上的皇子争储,鲜有出于他们母妃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