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316章

作者:时镜 标签: BG同人

  噶礼乃是太子一党的人,赵凤诏乃是噶礼的心腹,自然也要归为太子一党。

  赵申乔是哪一党就不要紧了。

  张廷玉指着那一枚白子道:“这是赵申乔。”

  然后他又指了那一枚黑子:“这是他儿子赵凤诏。”

  一个是白,一个是黑,一个是清官,一个是贪官。

  张廷玉看着外面枝头开始化了的雪水,还有未谢的寒梅,只道:“今日之辱,他日必叫赵申乔百倍还之;今日之痛,他日定使赵申乔感同身受。”

  他已然斩了自己的门生,都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若也让赵申乔尝尝送自己的儿子上法场的滋味。

  斩立决怎么够呢?

  当初太子被废,本就有张廷玉从中做手脚,因为张廷瓒之事,便已经与太子结为死仇了,更有江宁行宫顾怀袖之事,如今是旧恨又添了新仇。

  不倒太子,又朝着哪边走?

  赵凤诏贪污,人尽皆知,只看张廷玉什么时候能让赵申乔尝尝这样的苦痛了。

  他微微垂着眼,身上的杀机,却在那一刻收敛了一空。

  张廷玉抬手将黑白的两枚棋子攥紧了,又轻轻松开,任由它们坠落到棋盘上,与别的棋子混在一起。

  冬天里严寒的冰雪化了,很快,红梅报过春之后,新一年的考差开始了。

  张廷玉乃是翰林院殿撰,这会儿也直接进入翰林院考差去。

  今年没有指明谁来当主考官,只在会试之前才能有结果,三月初八会试开场,三月初七考差的结果才会简放出来。

  翰林院之中参与了考差的人,便到宫门外头守着,等着考差的结果下来。

  先公布的是十八房官和下面的监考官员,一直都没有张廷玉,直到念到“会试大总裁”的时候,才有张廷玉三个字出来。

  按例,由会试大总裁接旨,而后带着人一起前往顺天贡院。

  可在张廷玉淡然出列,接过圣旨的时候,全场不知道怎么,安静得有些诡异。

  疯了……

  又是他!

  赵申乔那边几乎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今科会试的考官只有一个,只有张廷玉一个,原本众望所归的赵申乔竟然连个考官都没捞上,如何能不生气?

  原本张廷玉亲手斩了自己的门生之后,就处于一种赋闲的状态,众人都以为他杀自己门生乃是不义,同时又被戴名世一案给牵连,哪里想到今日竟然东山再起?

  不知道多少人暗暗后悔了起来,张廷玉却似乎全部看不见。

  从皇宫往顺天贡院的路,张廷玉已经很熟了,带着人便直接入了贡院。

  张廷玉再次成为主考官的消息朝着京城里一传,真是个哗然沸腾。

  而传到顾怀袖这里的时候,她却只有一声长叹了。

  今日的张廷玉,已然不是昔日的张廷玉。

  纵使今科再有高才之辈,也无人敢戴名世一人比。

  千金市骨,众人皆以为蠢,殊不知……

  千里马之于伯乐,何止千金?

  他日桃李满天下,张廷玉却只记得今夕斩戴南山于断头台。

  会试三场,每场三日,照样热热闹闹,只除了因为主考官只有张廷玉一个而显得有些微妙之外,并没有其余异常之处。

  今科更没有闹出什么“范九半”这样骇人听闻之事,一切平静至极,又公允至极,等得放杏榜之日,考生阅过自己答卷之上的批语之后,无一人再找贡院批驳。也有落榜的士子往当年范琇那一面写满了字的杏榜墙上瞻仰,一面感叹范琇当年的好运,一面又想到戴名世的悲惨下场。

  于张廷玉而言,是毁誉参半。

  可是在康熙那里,他一差错也没有地完成了自己的差事,事毕之后也没有加官进爵,还是一个四品的南书房行走。

  现在康熙的态度真是谁也看不明白了,众人即便是觉得张廷玉前途无量,也没人敢去巴结,更没人敢探弹劾。

  张廷玉照旧在南书房行走做事,只是除了做事之外,却时常一句话也不说。

  会试之后是殿试,殿试也不用张廷玉负责,他只是帮着整理一下众位大学士阅卷之后的答卷而已。

  殿试金榜很快出来,朝考后面康熙又点了翰林,等到这些人都进了翰林院,事情才算是终于结束。

  这一天,张廷玉回去得很早,可他没想到,晚上传饭之后,府上竟然来了一位贵客。

  顾怀袖看见康熙的时候,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现在一家子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还有几个小孩子从没见过康熙,这会儿都坐在那里,天真地看着进来的康熙爷。

  康熙今天是便服,他今年也不过才五十几岁,看上去竟然有六七十,如今进来看见张廷玉与顾怀袖都跪着,不由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朕是微服。原本只是宫里闷了,出来看看几个皇子,不成想忽然见了你们府门,想着也是传饭的时候,索性进来看看你家厨子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张廷玉着实有些摸不透,不过只让下人将几个孩子抱走,康熙却一摆手:“孩子们都坐着吃吧,也别把我当皇帝了,累得慌。”

  累得慌?

  谁不是累得慌呢。

  顾怀袖心下觉得嘲讽,又见康熙看似很强壮,也看似很平静,可站在康熙后面的三德子却轻轻给张廷玉夫妇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来。

  想必今日康熙出宫,又触动什么伤怀事了吧?

  康熙上来就坐在了主位上,张廷玉陪坐于下,两边坐着的都是小孩子,还有张步香,康熙发话说孩子都留在这里,所以张廷玉也没叫三个孩子下桌。

  “万岁爷今日……”

  “今日忽然想起往年见着明珠来你父亲家里蹭饭时候的样子了,一晃竟然也是快二十年,岁月匆匆……如今你父亲也去了,张府朕也赐给你了,甚至你的孩子都长大了……这小子看着怎么这么面善?”

  康熙盯着张若霭一直看。

  张若霭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一副聪明灵巧模样,他似乎也想了想:“您是当年那个来我家吃饭的,是皇上,黄爷爷。”

  “哈哈哈对,就是我。”

  康熙一下笑出声来,摸了摸张若霭的头。

  “真乖巧的孩子啊……朕一下就想到了太子小时候,比他还聪明不少呢……”

  一说到这种话题,张廷玉立刻就不说话了,甚至没有任何插嘴的意思。

  都是特别敏感的话,去年的时候,太子复立之后的第三年,就已经再次与康熙爆发了争执,张廷玉当时虽然不在,可至少有所耳闻。前段时间还传闻去年乡试有科场舞弊,不过现在都还没闹到御前来,听说也是八爷党跟太子一党的争端。

  朝中各位皇子党羽之间的倾轧,已经日益残忍,康熙身为上位者,又怎可能不知道?

  越是知道,眼光越是明白,他也就越为如今的局面所苦。

  可他毕竟还是皇帝,再苦都要撑着。

  戴名世之事还没过去,方孝标被掘坟鞭尸,其方氏族人方苞和方士玉等,现在都还羁押在狱,因着为《南山集》作序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定论,只是这件事已经不由张廷玉来管了。

  对康熙,就像是被叉了的那个字,张廷玉心里很平静。

  康熙叫人给自己盛了饭,又用了菜,看顾怀袖站在一边,一直没出声,便道:“顾三啊顾三,前些年还在朕面前张牙舞爪呢……”

  顾怀袖哪里还敢跟康熙争什么?

  她只躬身道:“当年一事之后,臣妇已在家修身养性,不敢惹事。”

  “哪儿有?”张若霭一下出来告状了,嘿嘿笑了一声,“我娘可厉害着呢,还会放火铳来吓人!那东西可厉害了,我娘说一枪能打死好多人,就算是打不到人,人也会死。”

  “霭哥儿!”

  顾怀袖真要被这小子给吓一跳,可她随即就明白霭哥儿的意思了。

  当初顾怀袖拿了十四爷和艾琳的火铳,顺手一枪吓了李四儿和隆科多,本来只是兴起所致,可霭哥儿喜欢得不得了。

  男娃就喜欢这些东西,顾怀袖又有什么办法?

  可火铳这种东西,只有火器营有,民间能找到一把鸟枪已经是稀奇事了,顾怀袖终于还是哄着他把这件事忘了。

  从那以后,霭哥儿就不提了,可现在他竟然一顺嘴就说出来了。

  这小子是看着康熙的大腿粗,所以想要往上面抱。

  果然,康熙一听就感了兴趣:“你娘还懂火铳?”

  “我娘的准头可好了,隔着有十好几丈远,就能射中花瓶……不过我娘说只有火器营有火铳,当时我娘那还是跟艾琳姑娘借的……”

  张若霭眼巴巴地望着康熙。

  现在的康熙就像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子,还要比寻常人家的老爷老上那么许多,一点也看不出当初穿着龙袍将折子朝御案上摔时候的冰冷和杀伐。

  康熙只道:“我记得艾琳,她跟在老十四跟太子的身边有一阵时间,不过后来跟着传教士去了广州。你真喜欢火铳?朕有的是火铳,回头让你好好玩上一玩!”

  “皇上……”张廷玉终于忍不住,想要劝上一两句。

  康熙一摆手:“小孩子而已,朕富有四海,统御天下,区区火铳算得了什么?过半月去热河,巡幸塞外,你跟着去吧,让你家霭哥儿也跟着去。老十四的枪法最好,回头火器营那边还有一众的好手,我大清男儿岂能光以文墨定天下?喜欢火铳是好事。你夫人也跟着去照应着吧……”

  说完,康熙夹了一筷子的烧鹅掌,满头就吃了起来。

  张廷玉与顾怀袖这么对望了一眼,张廷玉微微摇了摇头,顾怀袖没说什么,便跪下来谢恩了。

  用完了饭,康熙又与香姐儿跟霖哥儿说了几句话,这才由三德子提醒着,说是该回宫,康熙这才离开。

  一家子跪送康熙出去,见着御驾离开了,张廷玉才叹道:“脱下龙袍,离开龙椅,也不过就是个糟老头子。”

  幸得这里只有顾怀袖与张廷玉二人,没有旁人听见,不然捅出去又是一桩天大的祸事。

  顾怀袖想想何曾不是?

  “九五之尊”这四个字,似乎具有天生的魔力,让所有似乎有可能触摸到的人拼尽全力,穿上龙袍,坐上龙椅,就像是戴上了厚厚的盔甲。

  由此,顾怀袖想到了雍亲王。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已经到了台阶前,知道自戴名世开始的那一场风云带给张廷玉外在的影响,就要这样消灭了。

  这一次御驾去热河,破例点了臣工的妻儿,乃是莫大的恩宠,今晚又见了康熙这样情状,还有什么不明白?

  眼见着屋里灯火通明,顾怀袖心底压了许久的疑惑,终于又冒上来,她扭头问张廷玉:“在龙眠山的时候,沈取曾用左手写字,而你似乎……”

  张廷玉脚步顿住,也回头看她,只将眼眯起来:“非要他的儿子与我的夫人越来越像吗?”

  此事,终究是他心底一根刺。

  顾怀袖终于知道,总归还是她放不下当年一场骗局,心里伤疤好了又被人揭开,来来回回不见个完。

  “是我多疑了……”

  张廷玉拉着她的手进屋,只道:“我心肠狭隘,容得下取哥儿,却未必能容他父亲,走一步,看一步吧。望仙……望仙的事情,她自己处理。”

  言下之意,其实是张望仙的儿子自己处理罢了。